张蕴岭

据报道，丰田汽车宣布全面公开其多年积累的5680项关于氢燃料电池专利，包括系统控制、燃料箱、电堆等關键专利，供有志者继续研究开发利用，并且欢迎其他公司加盟，进行合作研究开发。氢燃料电池被认为是未来汽车最有前途的产品，它不仅是最清洁的能源，能够达到零排放，而且续航时间长，加3分钟的氢就可以行使650公里。对于这样一个前景诱人的领域，丰田为何如此“大公无私”地开放其专利呢？据认为，主要原因是，氢原料电池要形成可投放市场的产品需经过非常复杂的过程，不仅需要巨额的投入，也需要产业链，单一公司，即便像丰田这样的大公司也难以完成，必须邀请多家公司参与合作。

丰田公司也有自己的大算盘：既然一家难以做成，就开放专利吸引参与者；自己手里握有大量专利，就可以拥有标准制定的主导权。未来燃料电池是一个大产业，掌握了标准制定主导权，就可以在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

丰田公司的做法果然效果不错。有报道说，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立即要求在氢燃料电池开发上与丰田公司合作，双方一拍即合，签署了合作协议，决定通过联合开发、联合采购，形成规模经济，降低成本，共同开拓市场。

笔者认为，丰田公司的做法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现代技术研究开发需要合作，单打独斗往往很难成功。我国当前正处于技术创新启程期，无论是弯道超车，还是直闯前沿，都需要“抱团取暖”。目前，我国已成为专利申请大国，但是专利的充分利用却远远没有做到。这里有从专利到利用的转变问题，也有专利分散、不成系统的问题。现代大生产，需要的是技术链、产业链、市场链，没有合作难成气候。而如果专利得不到推广和使用，就成了废品，不能把专利作为预期升值的“古董”藏品。

丰田的案例也让笔者产生许多联想。其实，专利也是一把双刃剑，好的一面是保护和激励技术发明，让投入者有回报；不好的一面是可能产生垄断，扼杀技术发展。专利本是工业化和市场经济的产物，起源于欧洲。早在16世纪欧洲就有了专利规约，到19世纪，工业化国家制定了专门的国际专利公约，即巴黎公约。如今，世界大多数国家都加入了该公约。在中国，专利是改革开放的产物，我国1980年建立了专利局，1985年制定专利法，参加了巴黎公约。

据解意，英文专利（patent）的词义有两层：一是专属性，二是公开性。前者是为了保护所有权，后者是为了推广利用。因此，一旦成为专利，就要向社会公开，不能私藏起来，又因为是专有，谁要是使用就要付费。现代技术专利所含的知识属性越来越强，也就是嵌入的知识含量越来越多，因此，专利也就变成了如今的“知识产权”（IPR）了。知识一旦变成了专有产权，就有了独特的属性，即拥有上的专属性，只有拥有者才可以使用和进行转让，专属性受到法律保护，他者不能侵权，使用专利要经过授权和支付费用。鉴于现代技术专利越来越先进，创新的难度越来越大，所需的投入也越来越多，因此，对专利的保护要求也就越来越强烈。美国是专利大国，对专利保护的力度很大。比如，在其以往的TPP谈判中，最卖力气的一个领域就是要求按照美国的标准设置专利保护期，长达17～20年。

事实上，大公司不仅利用专利垄断获取超级利益，而且也尽力遏制专利技术的扩散。但对专利的过度保护却会产生负面效应：一是大公司利用对专利的独占性进行技术垄断，遏制新技术出世；二是拉高技术使用的成本，阻止技术的社会推广与利用。世界上能够具备创新领先技术的公司并不多，特别是像生物制药技术领域，技术多被少数公司垄断，他们靠专利垄断把产品价格抬得很高，以此获取高额收益。当今，绝大多数治疗疑难症的药品专利都掌控在少数大公司手里，过长的专利保护期，垄断性的高价格，使那些真正需要治疗的普通患者被排斥在高门槛之外。

专利需要保护，恶意侵权者要惩罚，但对专利垄断也要反对。比如在反垄断法里设置反专利垄断的条款，也可以与反价格垄断联系起来。对于涉及公共卫生紧急事态和挽救生命的药品专利，一个解决的办法是允许“合理仿制”，联合国知识产权组织可以对此做出一些规定，对合理仿制“开绿灯”，允许这类产品合法出售。印度是药品仿制大国，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做好事，仿制药价格低，普通患者买得起，能救人。技术专利也有道德属性，也要承载社会责任，要让技术专利能更好地为人服务，不过，现实中，如何实现义利之间的平衡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