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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乡银杏沟

2017-04-28彭忠富

丝绸之路 2017年7期
关键词:盐井清平白果

彭忠富

自四川绵竹汉旺镇出发,我们沿着德阿路绵竹段朝大山腹地的清平盐井村走去。汽车在蜿蜒的河谷间猎猎奔驰,湿湿的风在耳边掠过,带来大山深处的气息。河谷两边俱是粗犷的大石山,岩层的纹理清晰可见,层层叠叠,成排山倒海之势,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河面并不开阔,河床上星罗棋布地散落着一些嶙峋怪石,姿态万千。离雨季还有一段日子,河水化作一条瘦溪,清澈见底,泛着一种翡翠的光泽。

车过云湖森林公园,天地豁然开朗。公路两边渐渐出现一小块平地,清纯自然的农家院落、雅致阔绰的别墅楼群次第映入眼帘。鸡鸣狗吠声不绝于耳,肩挑背驮者不绝于路。玉米清纱帐,低矮黄豆苗,枝枝蔓蔓的南瓜藤,这些农作物让我倍感亲切。我们仿佛进入了《桃花源记》的意境中,而自己似乎成了不知魏晋的山林隐士。这就是清平乡盐井村的银杏沟,山野风光的瑰丽多姿,羌汉文化的水乳交融,九顶神山的原始神秘,让我脚下的土地成为了游人们心仪的风水宝地。

传说成吉思汗的铁骑横扫西夏时,西夏军民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清平大山深处。他们改名换姓,与当地羌人结合,按清平的民俗生活,从而得以生存下来。清平四面是山,且广布原始森林,莽莽苍苍的九顶山以它博大的胸怀庇佑了西夏遗民,使他们亡国而未灭种。这当然是野史了,事实上,建立西夏的党项人本来就是羌人的支系,二者算是宗亲了。

至今,清平乡尚流传着许多羌人的山歌、西夏后裔的轶事。有一个叫孟开金的盐井村人,千辛万苦地收集这些民间文学,已达30万字,主要作品有《九顶山传奇》。他还与人组建了“大坝山歌队”,使濒临失传的山歌和梆子舞又复活了。这倒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虽然清平的羌人已经汉化了,但是留下了他们的文化,就留下了他们的根本。来时路上,盐井村前面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这是最能体现一个民族文化渊源的,可惜时间紧迫,一晃眼就过去了。

走在盐井村的村道上,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间盆地之中。四周都是雾霭霭的青山,层峦叠嶂,连绵起伏,颜色从墨绿到浅蓝,依次淡下去。这就是九顶山的前坡,是国家地质公园的一部分。仰望一座山的高度,是一件很爽心的事。在大山面前,才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我真想化作一只苍鹰,盘旋于大山之巅,累了就歇在山崖上。即使打盹,也要全力守候自己的营地。仰望大山,你会觉得自己的心灵也得到了净化,尘世的纷繁喧嚣荡然无存。

那些银杏树随意散落在田边地头、房前屋后、公路两边。有的需两人合抱,有的仅手臂粗细,栽种时间差别很大。银杏树是一种高贵的树种,又叫白果树、公孙树,意谓爷爷栽树,孙子收获。可见树龄很长,几十年才能挂果。绵竹武都镇白果庵前有一棵千年树龄的银杏树,树冠遮天蔽日,四个大人手拉手也围不过来。裸露的树根顽强地抓住脚下的土地,犹如一只只青筋毕露的巨手。那沟壑纵横的树干、那旁逸斜出的虬枝、那生意盎然的绿叶、那矗立根部的嫩茎,无不给人以心灵的震撼。像这样大的银杏树,我在盐井村还没发现,也许我们来去匆忙,仅是跑马观花吧!

银杏树雌雄异株,雄树是不结果的。山民们就成片地栽种,几十年下来,成就了银杏沟现在的规模。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这财富用金钱是买不走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人们对休闲旅游的重视,随着德阿公路的全线通车,随着九顶山风景区的逐渐开发,银杏沟的“钱途”不可估量。

我觉得银杏树是一种喜欢群居的树种。往往八九株挨在一起,高低参差,团结如兄弟一般。在一处农家院落前,有两株银杏树紧紧地挨在一起,大概30多米高。他们的枝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纵横交错,树冠在空中形成一个整体,远看就是一棵树了。树干一棵粗壮雄伟,一棵纤细柔弱,真成了“夫妻树”,让我们也羡慕不已。

走上曲曲弯弯的山间小路,硕大的岩石随意躺在路边,像水牛,又像骆驼。也没有人刻意摆放它们,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石头上长满了苔藓,细细的、绒绒的,若干年后,这些石头就会在苔藓的作用下被瓦解掉。路边有涧,顺着山势跌宕起伏,石头杂陈其间。可是无水,无缘看飞流直下,听淙淙泉鸣。然而,我们的耳际也没闲着,鸟叫声此起彼伏。“娃儿,捡粪去!娃儿,捡粪去!”这种鸟鸣特别入耳,坝区也有。小时候,每天早晨都会准时在家门口的核桃树上响起。母亲就会来叫我起床上学,犹如闹钟一般。

除了茁壮挺拔的银杏树,田地里还分布着成片的猕猴桃树,已经开始挂果了。这是清平的特产,可惜没有成熟,无缘品尝果实的酸甜多汁了。在盐井村,我们吃了一顿原滋原味的山村风味。肥而不腻的山腊肉、甜滋滋的山玉米、清香可口的核桃花,加上一些不知名的山野菜,配上啤酒,真是回味无穷。

第二次去银杏沟,已经是汶川特大地震之后的2012年深秋。李姐是绵竹市政协委员,羌族人,她准备写一个提案,就是关于恢复清平乡羌族自治乡的定位,因为清平乡是1950年代从阿坝州茂县划给绵竹市的。茂县就是羌族地区,以此类推,那么清平乡也是羌族地区也就无疑了。我和诗人蓝幽陪李姐进山去调研,我们找到清平乡政府的文化专干,又辗转找到了孟开金这位致力于整理羌汉山歌的清平民俗文化的坚守者。在电视节目上,多次见过孟开金的羌汉山歌队,一群婆婆、大娘,穿着羌族服饰,在无伴奏的情况下,唱着原生态的羌汉山歌。羌汉山歌队越唱越红,已经成为了清平乡文化软实力的一个象征。

一把菜苔儿撒过沟,

你不唱来我要逗。

莫得啥子相送你哟,

耍起猴儿搬疙兜。

这就是流传在清平地区的羌汉山歌,从孟开金那嘶哑的喉咙里唱出来,竟然有了些特殊的韻味。孟开金早年做过村干部,现在负责管理清平乡敬老院。可惜他的嗓子先天条件不好,更没有经过专业声乐训练,其他的羌汉山歌队队员情况也差不多。如果山歌队要想走得更远,今后应适当引入专业歌手。

孟开金和敬老院的老人们给我们讲了许多清平乡20世纪50年代及以前的事情,绝大多数都和羌族有关。可惜绵延不绝的龙门山脉隔断了清平和茂县的联系,清平乡可是羌汉文化走廊上的第一乡,德(阳)阿(坝)公路迟迟不能通车,阻碍了清平乡的发展,一切的设计都只能停留在蓝图上。

震后的清平比震前规划更加合理,打造得也更加美丽。中午,我们在清平场镇吃饭,我再次尝到了久违的清平山腊肉、白果炖鸡等山乡特色菜。山腊肉为什么好吃?一位在山上待过多年的朋友告诉我,每年冬天坝区开始杀年猪了,山民就会下山来采购架子猪,带上山去继续用玉米、土豆、红苕等杂粮喂养一年。这种生长了两年的肥猪,因为长期吃粮食,肉质细嫩,晾成腊肉特别好吃。煮熟后切成薄片摆在盘子里,亮铮铮的,肥而不腻还化渣,香醇可口。至于白果炖鸡,更有它的绝妙之处。白果都来自于银杏沟里的老白果树,其树龄少说也在百年以上,这样的白果用来炖鸡,更有营养价值,口感也更加舒适。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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