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伟

数据源超过1万个、各种设备上的CPU超过7.5万个、数据库容量高达750TB、过去14年进行的交易超过12亿笔……

普通人很难想象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而这正是资金管理规模近300亿美元、从事高频交易的对冲基金公司Two Sigma的真实写照。

在美国，从事高频交易的大佬大有人在，包括詹姆斯·西蒙斯、肯·格里芬及大卫·肖等，而Two Sigma的创始人约翰·欧文德克和大卫·西格尔是这个领域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因为前三者中管理资金规模最大的詹姆斯·西蒙斯旗下的文艺复兴科技公司资产不过150亿美元左右。

通过强大的数学分析能力在市场横冲直撞，从散户和其他机构手中掠夺财富，难免会招人嫉恨，Two Sigma刻意保持低调就不难理解了；然而，2014年开始的一场涉及华裔天才的诉讼案，却将这家公司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

迷信数学的量化交易天才

欧文德克是一名数学天才，16岁时获得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银牌，同年进入斯坦福大学并最终获得数学学士学位和统计学硕士学位。1992年，刚刚毕业的欧文德克进入德邵基金（D.E. Shaw），该公司的创始人就是量化对冲基金行业的亿万富翁、计算机科学家大卫·肖；欧文德克在德邵基金一直做到负责风险管理部门的董事总经理，1999年跳槽至亚马逊，而后者的创始人杰夫·贝索斯也曾经是德邵基金的雇员。

2001年，欧文德克重返华尔街，与德邵基金另一名前雇员西格尔一起创建了这个星球上增长最快的大型对冲基金Two Sigma，如今二者身价都已经超过30亿美元，并于2016年跻身福布斯美国400富豪榜。

西格尔对数学的狂热一点不逊于欧文德克，他是传统意义上的计算机极客，获得了麻省理工学院的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专长是人工智能，在成立Two Sigma之前曾经效力于亿万富翁保罗·都铎·琼斯的对冲基金“都铎投资”，而都铎投资是Two Sigma成立时的主要投资人，并为新生的Two Sigma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免费办公场所。

“我认为，投资领域面临的一个主要挑战在于，人类的大脑相对于100年前并没有明显的进步，但投资却花样百出，现在的人已经很难使用传统方法处理头脑中的全部经济信息。”2016年年初，西格尔在投资者会议上如是说。

西格尔从不掩饰自己对量化交易的崇尚，“人类投资管理人再也无法战胜电脑的时代必然到来。”

凭着对数学的狂热膜拜，这两个人掌管下的Two Sigma聘用了大量的天才级分析师，通过超级计算机收集并分析各种数据，试图据此找出能够用来预测股票及其他证券价格走势的模型，如今该公司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对冲基金之一，规模甚至超过了老牌的量化交易商文艺复兴科技公司；而且，更为难得的是，Two Sigma旗舰基金收取的管理费高达3%，另外还有30%的利润分成，而行业平均水平为2%和20%。

自成立以来，Two Sigma的早期基金Eclipse和Spectrum专注于交易全球范围内的股票，前者完成仓位的全部调整仅需几周时间，后者较长，也不过一个月时间。自2004年以来，Two Sigma旗舰基金Spectrum在扣除佣金之后的年化回报率达到9.4%。

凭借各自的特长，欧文德克和西格尔开发出了独立于全球股市运行的各种程序，例如跟踪趋势的Compas基金专注于期货市场，规模为60亿美元，自2005年成立以来的年化回报率为14.96%，其中2014年高达25.6%；而Two Sigma有一个最不“出名”的基金Partners，这是一只内部人组合型基金，主要由两位创始人出资。

Two Sigma一直对模型算法讳莫如深，因为这正是它们的竞争力所在；根据官网，Two Sigma要求每名开发人员每年开发出2-3个新模型，其算法涵盖四个方面：技术信息，例如股票成交量；基于事件的信息，例如信贷机构的行动、公司并购等；基本面数据，例如公司的财务报表；第一手资料，例如特定公司或特定行业的独家资讯。

业界普遍认为，模型算法所使用的第四种信息，即“第一手资料”是Two Sigma得以迅速开疆拓土的主要驱动力，更为不幸的是，纽约总检察长也持有类似的观点。2015年，贝莱德与纽约总检察长埃里克·施耐德曼达成和解协议，后者指责贝莱德的一项分析师调查导致Two Sigma获得了其他机构无法获得的上市公司情报，随后Two Sigma异常“顺从地”暂停了一项关于股票研究分析师的调查。

在投资风格方面，Two Sigma會根据交易的不同而采用不同的的模型和数据。例如，如果在新分析报告发布后相关股票成交量偏低，模型就可能发出买入信号，该公司同样会采用机器学习及人工智能技术，即由计算机提取信息，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并自主做出反应，而此时人工干预只是为了控制风险。

如今，Two Sigma的投资领域已经不仅限于股票，而是已经涵盖了再保险、风险投资及做市交易商等，仅从事对冲基金核心业务的员工就有800位，包括研究人员、计算机程序员及统计学家，大部分员工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卡耐基·梅隆大学及加州理工学院的计算机科学、数学和工程专业，其中包括130位博士和6位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获奖者（包括后文所论及的华裔天才高亢）。

约翰·欧文德克和大卫·西格尔都曾在不同的场合表达过类似的观点，“我们的人才竞争目标不是高盛和量子基金，而是谷歌和Facebook等硅谷的高科技企业。”

Two Sigma的员工都非常年轻，但报酬丰厚，一个20岁的研究员年薪高达55万美元，但是一旦进入Two Sigma，就等于签了卖身契，而且是终身的，因为该公司在保护核心机密方面可谓不择手段，这也是其员工留存率高达97%的重要原因；如果以非常方式离职就会遭到公司的起诉、控告甚至监禁，华裔数学天才高亢就是其中之一。

高亢案原委

高亢同样是国际奥利匹克竞赛的获得者，而且是金牌，但与欧文德克不同，高亢获得的是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而且二者的最明显区别就在于以后的职业之路。

高亢高中毕业于东北某名校，2004年获得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之后被直接保送至北京大学，并于2006年赴麻省理工学院进修，2009年获得该校的物理和电气工程双学位，2010年进入Two Sigma工作。

2014年年初，高亢准备离职并加盟Two Sigma的竞争对手Citadel投资集团，但为了遵守为期一年的同业禁止协议，高亢决定推迟入职；期间，Two Sigma声称其通过电子邮件向私人邮箱发送了公司的一些交易模型，并说服曼哈顿检察官小塞勒斯·万斯对高亢发起刑事指控。

2014年2月，高亢完成离职谈话之后，因非法使用科研材料和非法复制计算机相关材料而遭到羁押。根据检方的刑事指控，高亢被指窃取了自己在2011年和2012年为Two Sigma开发的两个交易模型，以及自己撰写的一篇研究论文和一份研究演示文稿。

检察官万斯在声明中指出，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深知金融行业保护交易机密的重要性，对于窃取商业机密的犯罪行为，检方会坚决打击，全力保护华尔街的金融交易秩序。

起初，高亢拒不认罪，而且高亢的律师认为，Two Sigma当初在发现高亢下载算法交易模型时仅对其进行了警告，并未起诉或者解雇他，在高亢接触了竞争对手Citadel并提出离职之后，公司才以窃取商业机密为由将其开除并起诉，且检方并未提供任何证据证明高亢转移或者售卖了公司的机密信息，所以高亢的行为并不构成犯罪。

但由于工作签证被吊销，移民资格被剥夺，在被羁押4个月之后，高亢被迫承认非法复制计算机相关材料的罪行，由于被羁押时间与应服刑时间相当，高亢未被判入狱。随后，高亢回到中国。

然而，回国后的高亢并未能够彻底逃离Two Sigma的“追杀”，后者对其提出了民事诉讼，负责审理该案民事诉讼部分的是华裔法官翁家驹，他一直明确反对Two Sigma的做法，目前该案仍没有定论，Two Sigma对高亢的索赔金额高达30万美元。

无独有偶，高亢并不是第一个中招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2006年，Two Sigma就曾经起诉华裔研究人员、前雇员邱建军，指控其窃取公司的知识产权，将大量公司数据下载到个人电脑并拒绝公司进行检查，邱建军是于2004年入職的。随后，双方达成和解，邱建军回到美国并效力于Two Sigma的竞争对手Citadel投资集团。

岸本资产管理公司的一名资深分析师是Two Sigma的投资者，他曾于2015年年初透露，Two Sigma的一名前员工谢尔盖·费恩曾经联系过岸本及德意志银行和瑞士联合银行等机构，试图成立一家新的对冲基金。

费恩曾经在Two Sigma工作长达7年，最高职位至副总裁，2014年5月离职时签有为期一年的同业禁止协议。

在听到风声之后，Two Sigma成功阻止了费恩的潜在合作伙伴，并对其提出了诉讼，希望法官可以将同业禁止协议延长7个月，但未获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