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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原创)

2017-04-22贺清华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7年4期
关键词:天津人古画光荣

贺清华

这天早上8点,袁帅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抓起话筒,里面传来110值班中心值班员的声音:“袁队,我们接到花园小区居民报案,该小区4号别墅发生凶杀案,巡警大队已经去现场,请你们刑侦大队立即前往勘察。”

放下电话,袁帅赶紧喊来副队长沈默通知刑侦大队和法医准备赶赴现场。

3分钟后,沈默他们上了警车。袁帅刚要出门,电话再一次响起。他迅速回身抓起电话听筒,里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是袁帅吗?飞飞又是一宿没回来,都二十大几的人了,你要是再不管恐怕就来不及了。”

来电话的是袁帅的父亲,儿子飞飞的爷爷。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飞飞他妈患病死后,就没人管他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在杏花村酒店订了一桌饭,知道你中午没时间,就改在晚上了。”

门外传来警车喇叭声,袁帅一边嗯着一边耐心地对着话筒说:“爸,我知道了,晚上6点准时到……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放下电话,袁帅赶紧跑出门。说实在话,他很怕接父亲的电话,父亲一打电话绝对是说与飞飞有关的事。此时此刻,他怎么能去找儿子?天大的事他也顾不过来了,他一心只想着赶紧去案发现场,越快越好。

警車很快就开进了花园小区。110巡警大队和附近派出所民警已经保护好现场,袁帅带着刑侦大队走进了4号别墅。

在林阴市,刑侦队长袁帅也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他的出现引来围观群众的一阵窃窃私语。

刚走进别墅客厅,一股血腥气就飘了过来。袁帅一行人停住脚步,用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最吸引他们注意的当然是倒在客厅的一个老人的尸体,尸体上罩着一件睡衣,睡衣下一摊血迹,血腥气就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

袁帅一挥手,技术员手中的照相机、摄像机立刻开始忙碌,闪光灯频频闪烁。来的都是老刑警,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何况还有袁帅坐镇指挥。

一切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经过走访了解,居住在4号别墅的老人叫高闻,曾是某个大型企业的老总,早年丧偶,儿子在上海,女儿在国外。高闻一个人住在别墅里,他为人非常和蔼,脸上总是堆着笑容,花园小区的居民都喜欢跟这个和善的老人打招呼。高闻每天早晨都要在小区里的空坪上打一阵太极拳,散一会步。可今天早上,小区的居民没有看到他出来打太极拳,有几个好心人以为老人病了,就去敲门,敲了好久都没人应。有眼尖的发现别墅后面开着窗,于是爬上窗户看,紧接着就发出一声喊。原来,高闻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地板上有一大摊鲜血。有人迅速拨打了110。

卧室里,袁帅在被破坏的保险柜上发现了一个不太完整的血手印,技术员用特殊材料将它提取了下来。

下午,高闻的儿子从上海乘飞机赶了回来。沈默和两个刑警陪着他清理老人的物品,保险柜里大约有60万现金、几块名表、十来根金条、一幅明代唐伯虎的《牡丹仕女图》,其他就是他儿子没有掌握的东西。

晚上,袁帅的“特情”给他打来一个电话,说一个叫邬光荣的出租车司机在“鬼市”出售了一幅非常名贵的古画,要价10万元。

一听说是古画,袁帅立马想到了高闻失窃的《牡丹仕女图》。他当即换了便装,叫上沈默和几个刑警赶往“鬼市”。

林阴市城南郊区有一条短街,每当夜幕降临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里什么都有得卖,衣物、古董、杂货,等等,每个地摊上都亮着一盏充电的小台灯。这里的东西,最大的特点是便宜,甚至在便宜之余还有可能收获到稀世珍宝。可天一亮,这个市场即作鸟兽散。

到达“鬼市”不久,“特情”跑来告诉袁帅,邬光荣的古画已经脱手,被一个天津人买走了,那个天津人住在金城宾馆。

袁帅当即让沈默带着两个刑警去出租车公司了解邬光荣的住址,并想办法找到他,自己则和另一个刑警赶往金城宾馆。

在金城宾馆,袁帅很容易就找到了购买古画的天津人。当天津人得知面前站着的是两名刑警时,非常诧异,不安地问道:“两位深夜到此,不知出了嘛事?”

袁帅礼貌地点点头,说:“听人说你刚在‘鬼市买了幅古画,我们特意过来鉴定一下是不是失窃之物。”

天津人大吃一惊,自己刚花10万元钱买了幅唐伯虎的《牡丹仕女图》,警察就知道了,莫不是这幅画真有问题?这么想着,他赶紧把床上的一个画轴递了过来。

袁帅接过画轴,和另一个刑警一人一端慢慢打开,果然是唐伯虎的《牡丹仕女图》。袁帅指着古画,问:“这幅画是真的吗?”

天津人点点头,说:“根据我的鉴定,这幅画绝对是真的,无论是画风,还是纸质、印章,都可认定是唐寅的作品。”

袁帅仔细审视了一下古画,示意刑警把它收起来,然后对天津人说:“这幅画可能是一起凶杀案的失窃物品,是赃物,请你跟我们到公安局做一下笔录……”

天津人一听,脸霎时白了,他意识到自己的10万元钱要打水漂了。

回到公安局,袁帅当即打电话让高闻的儿子赶过来。经他辨认,此画就是他父亲收藏的唐伯虎《牡丹仕女图》。没想到这么快就追回了古画,袁帅的心里甜滋滋的。他基本上认定邬光荣就是这起凶杀劫财案的凶手,可他还是犯疑:邬光荣为何这么急着处理古画,难道他急等钱用?这只有抓住邬光荣才能知道。

然而,狡猾的邬光荣并没有被副队长沈默他们抓获。沈默和两个刑警从出租车公司出来后,在邬光荣家门口蹲守了一夜,也没见他回来。

天亮之后,沈默安排刑警继续在邬光荣家门口守候,自己则赶回局里向袁帅汇报邬光荣有可能潜逃的消息。袁帅听完汇报,当即登陆公安局内网,很快查到了邬光荣的信息,原来此人曾因盗窃被劳教过。看到邬光荣的照片,他立马想起来了,这人自己认识,因一起打架斗殴伤害案曾亲自处置过他。

晚上下班后,袁帅换了便装乘公交车来到五一路,杏花村酒店就在附近。

下了车,袁帅慢慢地往杏花村酒店走去。在杏花村酒店门口,他突然看到了一个人。他的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刑侦队正在追捕的邬光荣吗?

正值壮年的邬光荣在人行道上边走边东张西望,一副很沮丧的样子。也许是一种本能,他突然间有一种危险临近的感觉。他猛地一抬头,刹那间,与袁帅四目相对。

“邬光荣——”袁帅喊了一声,随即手往腰上摸去,可惜那里是空的。按照局里的规定,下班后手枪要交给内勤。

邬光荣认出了喊他的这人就是林阴市大名鼎鼎的刑侦队长,心里不由得哆嗦起来。

袁帅大步走了过来,和颜悦色地说道:“邬光荣,跟我走一趟吧!把问题说清楚就行。”

袁帅希望攻心为上,先稳住对方。但邬光荣哪里听得进去,他用眼角的余光窥探着逃跑的路线。他看清了袁帅是一个人,但只要袁帅一喊,他是很难逃走的。为此,他在犹豫之中。

邬光荣的犹豫给了袁帅机会,他踏上一步,一把抓住了邬光荣的左手腕。邬光荣一边挣扎一边尖叫道:“你干什么?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事?”

袁帅使劲扣紧他的左手腕,说:“犯不犯事你自己明白,回去跟我把问题说清楚就行。”

邬光荣一边叫着“我不去,你凭什么抓我”,一边使劲挣脱袁帅的控制。

袁帅一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想掏出手铐。就在这时,他感到腹部一紧,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的腹腔。他低头一看,邬光荣的右手持着一把弹簧刀,刀锋已经刺进了他的腹部。袁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邬光荣有刀,他大意了。

邬光荣的左手挣脱开来,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袁帅双手握住刀柄,抬起头,说:“邬光荣,你、你……”话未说完,“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邬光荣意识到自己杀人了,而且杀的是刑侦队队长,他慌乱起来。

蓦地,从杏花村酒店大门里疯也似的冲出了袁小飞,原来他和爷爷就坐在酒店的落地玻璃窗后面,刚刚发生的一幕正好被他看到了。看到父亲倒在地上,他料到大事不好,起身冲了出来。

邬光荣惊慌地瞥了一眼袁小飞,转身慌乱地逃走了。

袁小飞抱起地上的父亲,一眼看到了他腹上汩汩往外冒的鲜血,他一边悲痛地叫着“爸爸”,一边迅速搜索着邬光荣逃跑的身影。

这时,有路人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袁小飛抱起父亲上了车。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医院开去。

刑侦队长袁帅在医院不治身亡,他被刀刺中了肝脏。

邬光荣在逃,成为网上通缉犯。

半年过去了,沈默成为林阴市公安局刑侦队长。老队长袁帅被刺身亡后,他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抓获邬光荣,为袁帅报仇。

一天,沈默突然接到山西夏县公安局的一个电话,说他们抓住了邬光荣。沈默听了,内心一阵激动,决定亲自前往山西接回邬光荣。

两天后,沈默一行来到了夏县。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邬光荣两眼呆滞,身着破衣烂裤,竟似一个乞丐,最主要的是他的精神似乎已经崩溃。

审讯是在夏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进行的。原来邬光荣在四个月前逃到夏县的一个小煤窑,一直在那里挖煤。矿井里黑暗、潮湿,开始他还有一种安全感,可后来他就充满了恐惧。因为小煤窑是非法的,安全投入不足,设施简单,瓦斯爆炸、冒顶、透水等事故频发,不时有人死在那黑暗的矿井里。他想离开,可工资全在老板的账上,他手上没有一分钱,而且老板根本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他走。就在他左右为难时,该县大力整治小煤窑,政府把这个小煤窑查封了,他由此获救。对在这样的小煤窑打工的人警察都会特别留意其中有没有隐藏的通缉犯。果不其然,邬光荣被抓个正着。

邬光荣说完自己的遭遇,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我该死,我不该捅了袁队长呀!我也后悔呀,他是个警察,抓我是应该的呀。他和我没有个人恩怨,我何必要捅他。就是赌个博,无非是罚点钱,我跑什么跑……”

听到这里,沈默觉得不对劲了,问:“你说什么,你赌博?”

邬光荣点点头,说:“那天我在一个赌友家赌博,赌了一天一夜,把10万元钱全输了。傍晚回家时,心情非常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这时,正巧遇到了袁队长,他过来一边说话一边就抓住了我的手。我当时也是昏了头,害怕赌博数额太大,会判刑,就掏出了刀子……”

沈默再次打断他,问:“你那10万元钱是哪来的?”

邬光荣说:“我把一幅古画在‘鬼市卖给了一个外地人,卖了10万元钱。”

沈默点点头,说:“这不就对了嘛!那其他东西呢?你从高闻家拿走的其他东西在哪里?”

邬光荣惊愕道:“什么高闻家,什么其他东西?古画是我捡的。那天晚上一个小伙子提着一个蛇皮袋上了我的出租车,在他下车走后,我意外地发现后座上留有一幅画轴,肯定是那个小伙子掉的,我就收了起来。第二天我找人看了看,人家说那是什么唐伯虎的古画,值大价钱。晚上我就拿到‘鬼市卖给了一个外地人,得了10万元钱,然后直接去了赌友家……”

沈默这才明白那天晚上为何在邬光荣家门口守了一夜也没等到他,原来这家伙卖了画就去赌博了,并非是听到风声逃跑了。

听完邬光荣的供述,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邬光荣的古画是捡的,他就不是高闻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当然,这么大的一起案件,不能光听邬光荣的一面之词。

突然,沈默想起了一件事。当初,他们在高闻家的保险柜上发现了一个血手印,将邬光荣的血样与之比对一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从夏县回来的当天,沈默立马安排法医对邬光荣进行采血检验。不久,法医送来了检验报告:邬光荣的血样和高闻案件的血手印对不上。这从根本上否定了邬光荣是高闻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第二天晚上下班前,沈默突然接到了袁小飞的电话,说为了感谢他抓住了杀害父亲的凶手,特请他吃海鲜。

晚上6点多,在一家餐厅的包厢里,沈默和袁小飞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前。

袁小飞问:“沈叔,喝点什么?”

沈默说:“来瓶白酒,我要喝白酒。”

袁小飞一听,赶紧开了一瓶五粮液。沈默接过酒瓶,拿过一个大号高脚玻璃杯,一边往杯里倒酒一边说:“我自己来,我要大杯。”

袁小飞有些惊愕地望着沈默,他感到沈默有些反常。

倒完酒,沈默轻叹一声,摇摇头,说:“唉!这个邬光荣竟然不是高闻案件的疑犯。”

“沈叔,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您也尽力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袁小飞慢悠悠地说道。

“是啊,我也这么想。可因为这个案子,你爸没了!如果他还在,那该多好!”沈默低头说道。

袁小飞心头一紧,脸色灰暗起来。是啊,当父亲躺在他的怀里,当父亲的鲜血从他的手指缝渗出时,他的心中何尝不感到悔恨和歉疚……

“飞飞,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最重要的是健康和快乐。可一个人的良心要是不安,那这个人的一生也就毁了,何谈健康和快乐?”沈默话中有话地说道。

袁小飞轻轻地问道:“邬光荣会判多少年?他算、算投案自首吗?”

沈默的心颤抖了一下,说:“他这样怎么能算投案自首?判多少年,那是法官的事。但我发现,这一次他的良心能够安宁了。审讯他的时候,他口口声声承认自己错了,不应该杀人。”

袁小飛似乎整个人的身体都小了一圈,他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沈默举起酒杯,说:“来,飞飞,我们干一杯。”

袁小飞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沈默的是高脚酒杯,里面的酒应该有半斤。沈默一仰脖子,那半斤酒浆全都倒进了喉咙里。

沈默低着头摇了摇空着的酒杯,脸上涌起红晕。他喷着酒气,自言自语道:“没有办法,谁也没有办法,法不容情啊!”

说完,沈默站起身,看了一眼袁小飞,那眼里满是泪。霎时,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袁小飞看到沈默走了,感到自己浑身没了力气。他趴在餐桌上,痛哭起来……

那天晚上,在经过数次踩点之后,袁小飞终于决定对高闻动手了。他早就知道这个独居的老人非常有钱,当他潜进4号别墅时,一不小心,发出了响声。声响其实不大,却惊动了睡梦中的高闻。高闻起床来到客厅,按亮了壁灯,一眼就看到了袁小飞。那一瞬间,袁小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等他清醒过来,他看到自己手中的刀子已经捅入了老人的腹腔,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也被刀划破,流了一手的血。袁小飞瘫倒在地,脑袋里一片空白。最终,他一不做二不休,在高闻的卧室持专用开锁工具打开了保险柜,拿走了里面所有的东西,由于慌张,在保险柜上留下了一个不太完整的血手印。

沈默最终知道袁小飞就是高闻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只是因为邬光荣的一句话:“我捅了袁队长之后,猛地看到从杏花村酒店大门里冲出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正是那天晚上坐我出租车的人,就是他把那幅古画落在我车上的……”

沈默听到这里,极度震惊。他多么希望是邬光荣在撒谎呀!所以一赶回林阴市,就迫不及待地让法医采了邬光荣的血样去比对,那可是铁证。可惜,邬光荣的血样和血手印对不上。

那一刻,沈默的脑袋空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案件发展到最后竟会是这样:袁小飞才是高闻案件的真正犯罪嫌疑人。他的心痛到了极点。

当袁小飞从餐桌上抬起头时,他看到身边站着几个便衣警察。他认识他们,他们曾经都是他父亲的手下。大家默默地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他明白了,此刻他已难逃法网。

〔特约编辑 缪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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