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

2016年初夏，四川渠县91岁的孙良玉老人，被接到十几公里外的成正兵家，成为这个家庭的新成员。成正兵夫妇喊孙良玉老人“妈”，生活起居上对老人细心照顾。其实，他们原本不是一家人，而且彼此曾经充满仇恨。因为9年前，成正兵失手一拳导致自己的朋友、孙良玉老人唯一的儿子身亡，使老人失去经济和精神依靠。此后，成正兵开始了自我赎罪，9年间无数次去死者家，替被自己打死的朋友照顾老母、抚养儿子。成正兵的赎罪之举，不仅慢慢化解了孙良玉老人对他的仇恨，最终他们还成为了一家人……

夫妻侍奉91岁老人如亲娘

2016年初夏的一天中午，四川达州市渠县望溪乡的成正兵家，正准备吃午饭。家里有4口人：成正兵夫妇、成正兵18岁的儿子和孙良玉老人。饭桌上摆着一碗炒肉丝、一盆粉丝、一碗蒸粑、一碗蒸蛋羹，还有一碗泡萝卜和一锅豇豆稀饭。

“妈，吃饭了。”成正兵边喊边往孙良玉老人的房间走去，将老人牵出房间。老人问：“有些啥子菜？”成正兵妻子胡建群回答：“有你喜欢吃的蒸粑， 还有蒸蛋。”孙良玉边走边说：“那就吃个蒸粑嘛。”成正兵将老人牵到饭桌前坐下，胡建群夹起一个蒸粑送到老人手中，老人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胡建群说，老人满口牙齿掉光，每顿饭都要特意给她做好嚼烂的菜。

在饭桌上，一家4口有说有笑。言谈间，胡建群打了一勺蒸蛋羹送到老人碗中。“我不要蒸蛋，你们吃。”老人视力模糊，听力下降，但说话很清楚。胡建群还是坚持将勺里的蒸蛋羹倒入老人碗中，叮嘱说：“你吃嘛，对身体有好处。”

成正兵告诉记者，他打工每个月工资2000元左右，妻子在家务农，平时家里生活比较简单。两个孩子都在重庆读书，一个读大学，一个读中专。

饭后，胡建群将老人搀扶到饭桌旁的凉床上坐下休息。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这一定是个三代同堂的温馨家庭。但实际上，成正兵和孙良玉老人非但不是一家人，他还曾经是老人的“杀子”仇人。

9年前的一拳导致老人养子身亡

1997年，在煤矿上班的成正兵，认识了年长自己14岁的王明全。他俩同在一个组工作了10年，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2007年5月3日。这天中午，大家在矿上食堂吃饭，成正兵的姐夫张维勤和王明全两人赌酒。王明全说的一些话，成正兵听了认为他是骂自己，于是走过去，朝王明全的背部打了一拳。酒后的王明全没有站稳，倒在了地上。没想到，当天下午，王明全就躺在床上死亡了。很快，当地派出所民警上门，用手铐将已回家的成正兵铐走。

“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成正兵回忆，他压根也没想到，自己的那一拳会造成王明全死亡。

经法医鉴定，王明全因颅内出血导致死亡。办案机关认为，王明全的死亡和成正兵的拳打有关系，成正兵的行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最终，渠县法院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成正兵有期徒刑3年，缓期5年。

成正兵被抓，家里一下子乱了套。成正兵有两个孩子，一个12岁、一个9岁。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成正兵的妻子胡建群感觉天塌了一般，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在矿上的协调下，胡建群硬着头皮找到了王明全的家。这时，王家有82岁的老母亲孙良玉和王明全12岁的儿子。

孙良玉一生没有生育，王明全在16岁的时候被孙良玉认养当儿子。后来王明全娶妻生子，一家人相处和睦，王明全也成为孙良玉晚年的依靠。儿子意外身亡，对孙良玉打击很大，她心里恨死了害死儿子的“凶手”成正兵。见“凶手”的妻子胡建群找上门来，孙良玉非常气愤，对胡建群没有好脸色，不加理睬。

第一次被拒绝后，胡建群第二次又来到孙良玉老人家，把事情过程讲给老人听，希望能得到老人的谅解。“我虽然没有文化，但也是一个懂道理的人。”孙良玉告诉记者。后来，办案民警也给老人念了案件调查结果，证明成正兵确实不是故意的。听完结果，老人流下了眼泪，她对成正兵的恨意也减轻了一些。

诚心化解仇恨两家合一家

胡建群先后4次登门，向孙良玉老人诉说自己家里的难处，恳求老人宽恕，并承诺今后在生活上给老人帮助和关照。终于，孙良玉被打动了，她亲自走上法庭，向法官请求宽大处理成正兵。同时，成正兵也签了协议，愿意每月给孙良玉祖孙两人一定的生活补助。

成正兵清楚地记得，2007年8月20日，是他从看守所释放获得自由的日子。当天一出来，他就由妻子带着直接去王明全家看望孙良玉老人。他对老人承诺，以后会把老人当成亲妈一样对待，王明全的儿子也由他来抚养直至成年，宽慰老人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

也就是从那天起，成正兵夫妇改口叫孙良玉“妈”。“当时喊‘妈，她（孙良玉）没有答应。”成正兵说。

当时，成正兵夫妇还提出接孙良玉老人到他们家中居住，但老人拒绝了。孙良玉老人说，虽然自己到法庭上为成正兵说了话，但当时她心里还是不能接受成正兵一家，心中的恨还没有消除。

成正兵夫妇尊重老人的意愿，开始在自己家和孙良玉家两地来回奔波，兑现承诺。此后，成正兵每个月都要骑摩托车去十几公里外的孙良玉家看望老人一次，给老人送钱送物，帮着置办柴米油盐。

“后来到她家去的次数多了，再叫‘妈，她也慢慢答应了。”成正兵说。

2016年5月的一天夜里，孙良玉突然发病吐血。成正兵得知后，连夜赶去，将老人送到渠县一家医院求治。孙良玉住院治疗的几天里，成正兵一直在病床前悉心照料，给老人端汤倒水、洗脸擦身。

成正兵的真诚彻底感动了孙良玉，躺在病床上的她老泪纵横，动情地呼唤了一声“儿啊”。

听到孙良玉的呼唤， 成正兵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扑进孙良玉的怀里，一声声地叫着“妈妈”。见到这一幕，一旁的胡建群也禁不住掉下眼泪。

出院后，孙良玉没有再拒绝成正兵夫妇接她去成家养老的好意，收拾东西来到了成家。

“我们就是她的子女，以后她再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成正兵说，他将孙良玉老人接到家中照顾，见老人虽已91岁高龄，但精神矍铄，每顿饭能吃下一大碗米飯，夫妻俩心里很高兴。“王明全是我的好兄弟，他的死是我造成的，现在我来替他照顾他妈妈，我心里也好受些。”

孙良玉老人到成家后，成正兵一家人对老人的细心照顾，周围邻居们都看在眼里。一位80岁的邻居老人感慨道：“这老人（孙良玉）有福气，就是自己亲生的娃儿也很难这样照顾。”

孙良玉老人虽然视力下降，但记忆力还好。她对记者说：“我今年91岁，我儿子死了快满10年了。这些年来，一直是成正兵真心实意地照顾我。我生病住院，他在病床前服侍我，没有一句怨言。我摸着良心不说一句假话，他们两口子对我很好，就像我自己亲生的娃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