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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都市人对生存意义的探寻
——从《只争朝夕》看索尔·贝娄的人道主义关怀

2017-04-14江晨

绥化学院学报 2017年9期
关键词:贝娄都市人索尔

江晨

(安徽大学外语学院 安徽合肥 230000)

现代都市人对生存意义的探寻
——从《只争朝夕》看索尔·贝娄的人道主义关怀

江晨

(安徽大学外语学院 安徽合肥 230000)

文章集中探讨《只争朝夕》主人公威尔赫姆的生存状况,首先阐明现代都市人的荒诞生存处境,接着阐明人是自由行动和责任承担的统一体,从而表明现代人的生存意义在于直面荒诞的生存处境并肩负起生活的重担。通过索尔·贝娄对现代都市的人生存意义孜孜不断的探寻,表现出索尔·贝娄肯定人的价值与尊严的人道主义关怀。

索尔·贝娄;《只争朝夕》;现代都市人;生存意义;人道主义关怀

贝娄的文学创作巧妙融合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特点:继承写实的传统,反映现实生活的本质;运用象征、意识流等艺术手法来表现人物的心理。其《只争朝夕》发表于1956年,是贝娄的中期作品,瑞典皇家学会称该作品是描写现代人生存困境的典型之作。

一、现代都市人的生存处境——金钱定义下的荒诞生活

在当时的美国,贝娄看到异化给人们带来了心灵上的痛苦,异化使人们丧失了个性和自我,成为了病态的躯壳和魅影。贝娄将《只争朝夕》的故事背景安排在纽约,在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都市,人们崇拜金钱,迷信金钱。金钱定义着都市人的价值,金钱也成为维系社会关系的唯一纽带。在这个趋于衰老,从头到脚都肢解着的都市,故事一开始汤米·威尔赫姆就在“格老瑞安纳旅馆的这些老人中,感到格格不入。”[1](P14)中年失业的威尔赫姆和他周围的人无法沟通,包括他的父亲,已经退休的艾德勒医生。艾德勒早已功成名就,经济拮据的威尔赫姆渴求父亲的帮助,但艾德勒自私自利,冷酷无情,拒绝对儿子经济援助,甚至鄙视儿子穷困潦倒的处境,认为这是他自作自受。威尔赫姆的妻子因经济原因拒绝离婚,他和两个孩子的父子亲情也沦落到仅是缴纳抚养费的金钱关系。经济上和情感上不断遭受折磨的威尔赫姆受到特莫金巧言花语的劝诱,决定同他一起做猪油买卖,“当人们都在抢钱的时候,你能稳坐不动吗?”[1](P19)威尔赫姆来到期货交易所却惊恐地发现这是一个惨无人道和贪婪成性的世界。所有商品(小麦、黑麦、猪油和鸡蛋)在这里都变成了屏幕上的闪光,周围的人们发出阵阵欢呼,这些人老态龙钟,面目憎恶,利欲熏心。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浮光掠影,五光十色的都市实则掩饰着现代人精神荒芜。威尔赫姆发出痛苦的呐喊:“他们崇拜金钱!神圣的金钱!迷人的金钱!今天人们已经堕落到了这样地地步,除了金钱之外,对一切事物都无动于衷了。你若手中无钱,你便是一个笨蛋,一个笨蛋!你就不得不对这个花花世界敬而远之。”[1](P47)金钱成为了现代人唯一的追求。威尔赫姆落得身无分文,成为这个物欲横流、混乱不堪世界里的失败者,他感觉整个纽约市如同毒气一样压得他无法喘息。威尔赫姆没有办法和周围的人,和这个世界沟通,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所能理解的世界,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了。

现代都市人的荒诞生存处境正是这种没有依存感没有归属感的真空状态,威尔赫姆无法在生活中把握住生存意义的船舵,他在苦海中劳而无功地盲目挣扎,痛苦,迷惘,焦虑。那么,无意义的荒诞真的就是人类生存的根本状态吗?贝娄仅仅是在刻画现代都市里的失意人吗?索尔·贝娄认为人们对无意义生存的低眉折腰,对人类行动和徒劳无果的愁容叹息,就是对荒诞的屈服和投降。我们看到贝娄笔下的威尔赫姆直面荒诞,肩负责任。

二、现代都市人的主体性——自由行动和责任承担的统一体

贝娄承认人的主体性和绝对的选择和行动的自由,自由是人的宿命,人自由地为自己做出选择,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所以,没有天生的英雄和懦夫,而是人通过自己主动的选择和行动使自己成为英雄和懦夫。

人到中年的威尔赫姆失意潦倒,是他自由选择的结果。年少轻狂时的威尔赫姆不顾父母反对,中断大学学业而投奔到加利福尼亚州,梦想着能在好莱坞闯出一番天地,他期盼着新生活的开始。威尔赫姆将自己的名字改成美国味儿很浓的汤米·威尔赫姆,认为这是他行使自由的权利,而“汤米”就象征着他个人的自由。这个“高大魁梧、独具一格、激昂慷慨、肌肉丰满、态度生硬”[1](P50)的威尔赫姆,怎么都应该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大有作为。可威尔赫姆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在反复思考、动摇和争辩之后,他必定会采取他早已经舍弃过无数次的行动”[1](P33)。威尔赫姆断定自己去好莱坞会是一个重大的错误,可偏偏选择到好莱坞闯荡,结果受到电影公司招聘员的愚弄,成为电影明星的美国梦破碎;威尔赫姆断定不会和玛格丽特结婚,可偏偏选择和玛格丽特私奔,经营着失败的婚姻;威尔赫姆下定决心不和特莫金做生意,可偏偏又选择把全部积蓄投给特莫金,最后落得身无分文。威尔赫姆正是自己自由意志的执行者,在一次次的自由选择中,他造就了现在的自己。“蠢驴!白痴!野猪!哑骡!奴隶!在脏水中打滚的河马!”[1](P69)威尔赫姆瞧不起自己。“真是一团糟,身败名裂,此外便是一塌糊涂,混乱不堪和阴暗险恶。”[1](P110)威尔赫姆痛恨这个世界,这个毫无理性可言的世界,这个让他永远无法有所作为的世界;但他同样又痛恨他自己,他清楚地知道他是使自己狼狈不堪的始作俑者,他是一个总在回想过去,忧虑将来却无法把握现在的懦夫,他的大半辈子被自己荒废。活该活该!威尔赫姆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同情,他必须对自己的行为后果负责。

威尔赫姆意识到命中注定他责任的承担者,他感受到生活特有的负担像沉积物一样压在身上。老艾德勒医生告诫威尔赫姆不要一意孤行地混日子,他应该考虑一条正经的谋生之路并且担负起养育妻儿的责任,此时的威尔赫姆已经被折磨得心力憔悴,他怒不可遏道:“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什么职责。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尽我的职责。”[8](P49)威尔赫姆赔掉了全部积蓄,特莫金胜利地骑到他的背上并将他撕个粉碎。威尔赫姆万念俱灰,这时妻子打来电话斥责威尔赫姆延迟了汇款日期,并责令他立刻筹钱。尽管威尔赫姆陷入了“我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已经不能正常思考”[1](P129)的生存困境,他仍然表示一定尽力而为,承担着生活的责任。

面对生存的困境,威尔赫姆没有选择逃避,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他承认自己大半辈子的无所作为。虽然威尔赫姆是彻彻底底的失意者,一个找不到方向的人,但贝娄仍坚持认为威尔赫姆在思想上有着微妙的启示,即人的最崇高的职责就在于背负起生活的重担,就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人要坚守自己的位置并承担责任。

三、贝娄的人道主义关怀——人的生存意义在于负重前进

作为被压迫民族的犹太作家,贝娄在作品中将犹太民族问题上升为更为普遍的人道主义关怀,并表现出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作品中,贝娄向我们展现了威尔赫姆半天的心路历程。威尔赫姆和周围的人,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有着难以逾越的精神鸿沟。置身于这样一个不可理喻,信仰丧失的世界,现代人对自身的存在产生根本性的疑惑和焦虑,贝娄也借由威尔赫姆发出人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疑问:究竟生活是什么,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威尔赫姆认为:“他必须相信,他能知道他为什么生存。”[1](P50)特莫金如“救命稻草”般出现在威尔赫姆面前,他告诫威尔赫姆过去没有任何意义,而未来又充满不确定性,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因此人要只争朝夕地活着。“你为什么耽搁延迟只让自己食用干面包?又为何不把地面剥光,趁世界万物由你掌握。”[1](P89)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特莫金怂恿威尔赫姆抓住机遇,在这个商业社会积极创造财富。特莫金的这首诗让威尔赫姆心乱如麻,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再年轻,他生活中的一切都已是鸡飞蛋打。但同时威尔赫姆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自己前进,他必须行动,只争朝夕。

贝娄通过特莫金之口道出每一个人的胸膛里有两颗灵魂,一颗是真实的,另一颗是伪装的。伪装的灵魂是利益熏陶的假面,真实的灵魂即真实的自我,人需要破除伪装的灵魂来找到真实的灵魂。尽管威尔赫姆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时刻感受着孤独,他仍然觉得自己周围会存在一个大的机体,他周围会有同他一样陷入生存困境的人,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他们是彼此的兄弟姐妹,互相关心和爱护,威尔赫姆渴望加入这个大机体。威尔赫姆清楚地知道父亲,特莫金和营业所的人都不会属于这个机体,他从他们身上永远都得不到爱与关怀。故事最后,威尔赫姆在人群中偶然发现逃跑的特莫金,就在追赶他的时候,贝娄巧妙地安排威尔赫姆随着不断涌入的人流来到教堂,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威尔赫姆双手埋着脸颊,簌簌地潸然泪下,他放声大哭起来。在这声嘶力竭的哭泣中威尔赫姆顿悟到生活的重量和意义。那么经历了大彻大悟的威尔赫姆是否能够找寻并加入他心之所向的大机体,威尔赫姆是否能够拥有自己真正的灵魂?

加缪的希绪弗斯是荒诞的英雄。希绪弗斯被罚将重石推向山顶,在到达山顶的那一刻,巨石又会自动滑落到山脚,如此往复。在一次次通往山顶的途中,在一次次劳而无功中,希绪弗斯清醒地认识到他与肩上巨石的命运,但他依然肩负着这块荒诞的巨石,承担着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希绪弗斯这种清醒的认识使他成为了荒诞的英雄,面对这个荒诞的世界,人的价值就在于直面荒诞,徒劳但绝不退缩。“这个从此没有没有主人的宇宙对他不再是没有结果和虚幻的了。登上顶峰的斗争足以充实人的心灵。应该设想,希绪弗斯是幸福的。”[2](P709)这样威尔赫姆就是一个希绪弗斯式的人物了,在这个荒诞和信仰丢失的世界,人始终是自己命运的主宰者,人的生存意义就在于肩负生活的重担,就在于不断行动和前进,在无意义的世界中创造有意义的生活。威尔赫姆最后的泪水不仅仅是对自己半辈子劳而无功的自怜,更是他懂得了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人的价值与尊严。

贝娄也正是通过威尔赫姆来告诉迷惘的现代人,面对这个荒诞的世界人不能因此而屈服,人需要正视荒诞,需要去寻找一种方式来反抗荒诞的生存处境,也正是这种反抗证实了人的存在意义,人才能够以积极的姿态重新面临着生活,表现出贝娄乐观的人道主义精神。威尔赫姆的大机体梦幻最后也变为现实,威尔赫姆“在崇高而幸福的泪水的湮没之中,藏身于人群了”[1](P136)。贝娄安排的故事结局给与现代人以希望和憧憬。人始终无法脱离与这个荒诞世界的联系以及死亡的最终命运,人要直面荒诞前进,并担负生活的重量。威尔赫姆幸福的泪意味着他的新生,意味着他将否极泰来,找到自己真正的灵魂。

结语

索尔·贝娄笔下的威尔赫姆是苦苦挣扎的现代都市人,在物欲横流的都市中,他陷入荒诞生存的困境,他质询生存的意义。贝娄肯定人的主体性,认为人的命运始终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人也必须承担生活的责任。威尔赫姆领悟到人的生存意义就在于直面荒诞的生存处境,并承担生活的职责与重量,徒劳但绝不退缩,他最终实现了加入大机体和找到真正的灵魂的梦想。通过对现代都市人生存意义的探寻,索尔·贝娄表现出肯定人的价值与尊严的人道主义关怀。

[1]索尔·贝娄.索尔·贝娄全集[M].王誉公,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

[2]加缪.加缪文集[M].郭宏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 王占峰]

I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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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438(2017)09-0069-03

2016-04-07

江晨(1993-),女,安徽宣城人,安徽大学英语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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