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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树荫下读的小说

2017-04-14王雯静

文教资料 2016年35期
关键词:诗化氛围成因

王雯静

摘 要: 废名作为一个深受禅宗、古典诗歌、莎士比亚影响的人,在小说中也追求着一种意境的描摹和创造,强调小说以环境和氛围取胜,达到推动小说发展的目的,因此在小说叙事结构的探寻上,最终使用逐渐成熟的散文结构为其小说创作的特色,本文主要以废名的短篇小说为主要研究对象,就废名小说的散文结构的呈现方式和成因渊源两个方面来探究废名小说的散文结构。

关键词: 散文结构 诗化 意境 氛围 成因

废名同和他处在同一时代的许多作家一样,生活在风雨飘摇、战火纷飞的环境中,国仇家恨,今日不知明日事,正所谓“欢也零星,悲也零星”,人生如梦。正是这样对于现实悲剧的失望,废名对于浪漫和理想社会追求的脚步愈发急促。他厌倦客观世界,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远离现代性的乡村,加之以自己对于传统礼俗社会的理想构想,形成了他独具特色的废名式的乡土小说。废名在写这些故事时,以自己小说中超脱和诗意的笔调淡化和包裹了情怀、使命、反思,诸如此类的宏大主题,仿佛只是在写他一个人的梦。正因为这种本身极具诗意的创作目的,加之废名自身受到的不同文化的影响,形成了他小说的散文结构,也就是氛围小说、诗化小说。

一、散文结构的呈现方式

废名的小说以其出尘和优美的雅致打动着一个个读者,而这种优美和雅致的散文结构得以为我们感知,其呈现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点:

1.淡化故事性

与废名同时代的作家,如文学研究会的作家群,本着“为人生而艺术”的宗旨,十分强调文学的社会功利性,因此小说的目的在作家的眼里即为“揭示病苦以达到疗救的目的”。正因为“是为疗救”,于是小说在他们笔下往往会有较为完整的故事,或为妻离子散、或为沧桑变化、或为人性之病态,作家旨在用犀利的文笔和动人的情节来引起读者的揪心、同情、反思,以达到文学的现实目的。

而废名不同,宏大的主题和批判意识的淡化甚至消失,使得废名的小说几乎没有完整的故事,如果说他的短篇小说《竹林的故事》、《桃园》、《阿妹》还有一点故事性的话,那《菱荡》、《河上柳》,再到他30年代的令人费解的长篇小说《桥》,废名对于小说情节的描写几乎是不能再吝啬了。这对于形成废名小说的散文结构,也就是诗化小说是不可忽略的一点。小说情节的弱化使得小说缺乏了开端、发展、结局、高潮这些过程,文本的上下文叙述的关系不会像故事性较强的小说那样环环相扣,相对应的读者也就能够比较容易地跳脱故事性的束缚,转而去体会一些相对于故事较为深层的东西:即废名用淡雅笔致绘出的一种意境。所以读废名的小说,最后易于留在读者心中的往往是一种氛围和情趣,而小说的具体的内容倒是很容易忘却,因为废名他不愿交待。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怎么样了呢,他不说。例如在废名小说中算得故事性较强的《桃园》,开头只写阿毛生病了,然后以意识流的写法写尽了阿毛的所思所想,最后寫父亲为阿毛买桃,买了一个玻璃桃却被打碎了,文章便戛然而止了。《桃园》的结尾这么写:

“孩子们并不都是笑,——桃子是一个孩子撞跌了的,他,他的小小的心儿没有声响的碎了,同王老大双眼对双眼。”①

废名于此处煞笔,我们最终也不知道阿毛究竟最后病有没有好,王老大究竟作何反应,废名都没有描写,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全文并没有一个完全的故事,而废名在前文所营造的平静淡朴的氛围中,阿毛的病也是没有痛苦的,是平静的,都是最玲珑剔透的,意境早已经美化和冲淡了一切,无论是疑问还是苦痛。

2.人物形象和命运的诗意化

在叙事学的人物观中,有故事人物特性论的说法。英国作家福斯特有“扁型人物”和“圆型人物”说②,认为简·奥斯丁的“圆型人物”(爱玛)出场给人一种新鲜的快感,而狄更斯式的人物只能引起重复的快感。而废名小说淡化了人物的特性,他的笔下没有特点鲜明的人物,相反地,人物呈现出一种共性,即诗意和禅性。他们生活在乡村中,却没有显出一丝蒙昧,反而像是神仙似的人物。他们远离现代性的喧嚣,安静地长养于竹喧鸟语的天然环境中,是废名内心理想化人格的映现,“他们一个个都是参禅悟道的废名先生”,他们的那种共性,他们生活节奏的慢与闲、为人处世的善与慈形成的一股力量,更加构成了一种诗意和散淡的氛围,与废名小说中乡村的恬淡安逸、古朴静谧的氛围互为映衬。

在散文结构的小说中,氛围和环境成为推动事件和矛盾发展的一种要素。废名小说中的人物确实会有悲惨的遭遇,但是小说中形成的纯真古朴的民风民俗以及安闲恬静的乡村氛围往往消解了人物命运的悲剧感。以《浣衣母》为例,李妈的丈夫是一个酒鬼,在李妈年轻的时候便离开了,“留给李妈的:两个哥儿,一个驼背姑娘,另外便是这间茅草房”。而当他的孩子长大了,一个却死了,一个不知去哪儿当兵了,驼背姑娘虽乖巧,最后也死了,李妈可谓是人生悲惨。但是在废名编织的礼俗社会的梦幻世界中,没有人把李妈视作不祥之人,大家还是颇为体贴地把衣服拿来给李妈洗,李妈依然颇受尊重。虽然李妈的伤心让她丢三落四,干活不比以前细致,人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善良地原谅了,以自己的力量帮助和同情着李妈,李妈倒也“并不十分艰苦一年一年的过下去了”。

而与李妈形成对比的是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她也被视为不祥之人,起初干事也颇为勤快,“几乎顶得一个男人”,后来在丈夫和阿毛相继去世后,她变得有些神叨叨,干事也不比以前了,镇子上人便对于她进行无情的嘲弄,视其为“不祥之人”,最终让她走向了人生的悲剧。相比之下,鲁迅笔下环境的氛围是落后阴森的,风俗是冷漠蒙昧的,这样的氛围也自然就使得祥林嫂走向了人生的悲剧。

3.风景成为主体

在废名的散文结构的小说中,作者将笔力凝于风景的描绘,风景在作者笔下被委以重任。废名的小说中,处处流淌着安恬的溪水,绕着古朴的村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废名在小说中对于风景的描写总是毫不吝啬,而到《菱荡》一文,可谓达到了极致。文章有一半以上的篇幅都在对“陶家村”这个村庄的风景进行描绘:

“一条线排着,十来重瓦屋,泥墙,石灰画得砖块分明,太阳底下更有一种光泽,表示陶家村总是兴旺的……菱叶差池了水面,约半荡,余则是白水。太阳当顶时,林茂无鸟声,过路人不见水的过去……城里人并不以为菱荡是陶家村的,是陈聋子的。”③

废名写陈聋子的淳朴,把他放在菱荡中写,而写菱荡,却从陶家村写起,写陶家村又从陶家村的水、桥、塔和谷场写起。读废名的小说就仿佛是在远观一幅泼墨山水,所有景色都在画卷中浓浓淡淡地铺展开来,人在景中,而景致又是一处接一处,景色是空间化的,是各成一处的,但又在韵致上连成了一个整体:都是安闲的桃花源式的的风景画面。读者在阅读废名的小说时,最大的感受可以借废名30年代的长篇小说《桥》中的人物小林之口说出:“我仿佛风景就是我的家。”菱荡中的景致是借由陈聋子这一人物形象的动作带出的,一段段独立的风景画由陈聋子的日常活动联系在一起,形散而神不散。

而废名的《桥》,与其看作是一篇文章,倒不如说他是四十三篇文章。朱光潜先生说《桥》的全书是“每境界自成一趣,可以离开前后所写境界而独立。它容易使人想到‘章与章之间无显然的联络贯串,全书是一种风景画簿,翻开一页又是一页”④,极为贴切。废名在风景上投入大量的笔墨,读《桥》便也似菱荡一般一处一景,而他比《菱荡》更为散了,几乎像是在看一幅留白颇多的长长的山水画卷了。废名似乎想讲些什么,又似乎不想讲些什么,读完之后只会感觉满口余香,意犹未尽。而山水风景的营造也使得全文都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清新之美,弥漫着一种恬淡静美的氛围,这与小说的散文结构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对于废名氛围小说的呈现,以上三种方式总结起来可以说:大篇幅的风景描写将人物命运的发展脉络隔断,更加淡化了小说的情节性,从而营造了冲和淡远、纯净恬美的意境,生出遗世独立的梦幻美感。

二、散文结构成因的渊源

废名小说的散文结构得以呈现于我们面前,离不开小说的文字表达,而这种文字表达的背后,必然与作家的思想渊源和时代渊源有关,即一种内部的动因:

1.古代诗歌的彩笔传承

散文化是诗化的结果,诗化是散文化的根源。废名在创作小说的过程中,古典诗词的对他的影响洇透了小说的纸背,他自己也承认自己“写小说,乃很像古代陶潜、李商隐写诗”⑤,文中处处能见废名对于古典诗词的化用:比如《桃园》中,“王老大一门闩把月光都闩出去了”与苏轸“闭门推出窗前月”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菱荡》中,“有时听得斧头斫树响,一直听不到再响了还是一无所见”,则有唐代诗人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味道。

而形成废名小说散文结构更重要的原因,不止在于化用诗歌,运用诗化语言,更在于一种意境和氛围的营造。古典诗歌颇重意境的营造和留白,如李商隐的《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的诗歌从锦瑟写起,却接着又转到了庄周梦蝶故事上,而后是杜鹃啼血的故事,最后便抒发自己的感情。诗歌不讲究情节,也没有明显的人物思绪为线索,意境和意境之间有大量的留白,每一句诗句都可自成一境,但又渲染营造了一种哀婉凄切的氛围,形成一种统一,而在氛围渲染到顶峰后,再将情感放出,一气呵成。废名的小说也是如此:

“水草连着菖蒲,菖蒲长到坝脚,树荫遮得这一片草叫无风自凉。陶家村的牛在这坝脚下放,城里的驴子也在这坝脚下放。人又喜欢伸开他的手脚躺在这里闭眼向天。环着这水田的一条沙路环过菱荡。”⑥

废名这一段《菱荡》中的描写,每一句话都自成一境:草木伸展、牛驴漫步、闲人看云,都是在这坝脚沙田上的小景,最后一个总写,一条沙路环抱蜿蜒而去,又是一个大景,小画与小画之间存在一定的空白,使得小说的结构呈现出一种散文化和开放的特点。而由近及远的透视画一般的写法让文章意趣和诗美横生,闲淡纯美的氛围早就在其中了。

2.禅宗精神的浸染

废名生活在湖北黄梅县城,黄梅自隋唐以来便成为了佛教兴盛之地,有关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惠能的故事、在黄梅家喻户晓,浓厚的禅之氛围也对废名性格影响颇深,使得废名在小说的创作中也呈现出一种禅趣。废名在小说中表面上虽常写乡土中潺潺流水和古道牛羊,但他善于将表层实景和佛家虚景的融合,形成一种超旷空灵之境,使得所绘之景蕴含的意境更为宽广宏大:

天上现了几颗星。河却还不是那样的阔,叫此岸已经看见彼岸的夜,河之外——如果真要画它,沙,树,尚得算作黄昏里的东西。山——对面是有山的,做了这个horizon的极限,有意的望远些,说看山……⑦

《桥》中的小林就这样站在河岸的一边,看着河岸的对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废名的几笔白描便已将一幅颇具禅意的画面置于我们眼前,氛围也一并道出。“此岸”和“彼岸”是佛教经典中经常会出现的语言,而这里的此岸和彼岸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河岸,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人生现实与理想的遥想对望,也有死和生的遥想对望。禅宗讲“境”,是说要在形而下的东西上发现形而上的东西,主张“在日常生活中,在活潑生命中,在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中,去体验那无垠的、永恒的、空寂的宇宙本体”⑧。正是因为禅宗讲求对万物的体悟、对“空”的强调、对“超脱”的追求,使得废名颇具妙悟,将他绘于小说中的一草一木都赋予了灵性,将对于自然景象和客观之境的直观渲染与内心精神的体悟结合,立于自然、超乎自然,所写景致超旷空灵,如“镜中花、水中月”、“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废名将小说中的人物、自然物境、作者心境三者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生命启迪的深层意境,把读者引向了意境深处,加深了他氛围小说的意蕴。

而禅宗还讲求“净”,故废名常用最“净”的儿童的眼光去观察周围的自然万物。月儿会装满我们的眼睛,流水总是歌唱而过,死神也只是战栗一旁。而也正是儿童,才对周围的山山水水、红花绿草有着最盎然的兴趣,使得废名小说中不厌其烦地充斥着自然景物的描写,并且这些自然景物是孩子眼中明亮清新有如桃花源式的景物,飘摇着灵动明澈的诗性氛围,从而形成了他独特的散文结构。

3.哈代、莎士比亚等外国小说家的启迪

废名在谈及创作小说时,承认自己是从“外国文学学会了写小说”,尤其提到“哈代、艾略特,尤其是莎士比亚,都是我的老师”。废名对于莎士比亚的喜爱是溢于言表的,《桥》中的一个村妇都会生发出:“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这样莎士比亚式经典的发问,小林也会时不时感慨:“Silence bestows that virtue on it,madam.”难怪朱光潜说他们“一个个都是参禅悟道的废名先生”,废名将自己对于莎士比亚关于人生的思考通过人物投射了出来,而莎士比亚对于废名小说的散文结构的形成也有重要影响,这可能表现在对于人物死亡叙事的处理上。

莎士比亚的戏剧中写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物的死亡,但是阅读莎士比亚戏剧中人物的死亡时,并不会觉得阴森可怕,反而是悲壮和带有卡塔西斯效果的死亡,带着诗性美。他在《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中将克莉奥佩特拉的死极度美化。如:“静,静!你没有见我的婴孩在我的胸前吮吸乳汁,使我安然入睡吗?”本来是毒蛇的咬噬,该是痛苦悲惨的,但克莉奥佩特拉却是在温柔美丽的状态下死去,她的死的悲被莎士比亚用哀丽甚至带着些壮丽的氛围冲淡。废名也善用小说的环境氛围去消解淡化人生老病死的苦痛。如《竹林的故事》中,三姑娘的父亲老程的死,被废名用几笔匆匆带过:

“三姑娘才走到竹林那边,知道这里面睡的是爸爸了。到后来,青草铺平了一切,连曾经有个爸爸这件事实也几乎没有了。⑨”

废名不是看轻人的死亡,而是他明白人生匆匆几十年,生死是必然,他是如佛陀般温情的看着世间的人来人往。而死,对于读者来说,终究是心头一惊,于是废名便用他在小说中通过景物描写和民风民俗的刻画而营造出的冲淡的氛围,给老程的死蒙上一层纱,三姑娘依然穿着她淡如月色的旧竹布单衣,卖着菜,帮衬着母亲,在那个诗意的村庄中生活,没有写到她的心理。读者隔着纱看死亡,加之宁静气氛的渲染,死亡也显得十分安然了,没有病,没有苦,就这么来了,洒洒脱脱。再比如,在《桥·送路灯》中,废名写为死者送路灯的习俗,说“萤火大的光,沿着一条线动”、“许许多多的火聚成了光”,反复点出“光”,营造一种明亮温暖的意境和氛围,让死亡不显的那么阴森可怕,也是与莎士比亚一致的。

而托马斯·哈代作为一个认为“小说创作是完美真实地反映现实生活的一种最高的艺术”的伟大作家,虽然在创作理念上与废名大相径庭,但是哈代之于废名,笔者见识浅薄,姑且粗浅地理解为哈代在小说创作中对于田园景物的描写和氛围暗示情节从而推动人物命运的发展对于废名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徳伯家的苔丝》中,随处可见田园自然风光的描写,这与废名小说的特点的是相同的。书中可见哈代对于威塞克斯的日月山川、土地岩石、草木歌谣的描写,这些景物在哈代笔下已经不仅是景物,更是一种人物的生活背景,协调和影响着人物的情感、经历和命运,仿佛与人物同生共死一般。正如在小说开篇写苔丝与亚伯拉罕去送蜂箱时,哈代便用景物形成的氛围暗示和推动情节的发展。哈代写“车两旁的树篱一行行地走过,默默无声,偶尔呼呼吹过耳边的风声,好像变成了某个巨大的悲伤叹息的灵魂”,这种氛围的营造便暗示推动了接下来马儿死去的情节。

在废名的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和小说景物形成的背景、氛围也是息息相关的。除了前文提到的淳朴的村庄氛围使得李妈没有成为一个祥林嫂式的悲剧人物,废名在小说中还善用氛围作为人物生长背景来消解一些矛盾。小说中的水、草、天、牛、羊,都是健康的灵动的,景物与人物是一起生长的,仿佛生长到血肉中,人物的性格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健康、灵动、最清新的。正如《菱荡》中,在废名前面大篇幅的风景描绘和气氛营造后,当我们看到陈聋子卖菜回来给雇主交钱,文中写到“一文一文的钱向二老爹手里数”时,读者早已忘记了农民与地主之间的压迫这类可怕的关系,倒生出的是对人与人之间信任和和谐相处的向往,诗意浓厚。

4.风雨飘摇的时代逼迫

废名生活的那个时代,是一个动荡不安、内忧外患的时代,而宏大而混乱的历史背景是文人情思最好的催化物。由于对于现实人生的失望和未来的不确定感,使得废名常生发出“人生如梦”的感慨,对于美和理想的追求也愈发迫切。废名对于那个他逃避的客观现实世界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企图用笔下最温情,流淌着小桥流水的乡土生活,去构建自己心中完美的梦,以寻求心灵上的安慰,完全消解和隔绝客观世界。但另一方面,现实的悲苦和痕迹也淡淡薄薄的笼罩着他精心刻画的玲珑剔透的梦。他用自己身上的禅性的空灵、古典的诗意为外衣,包藏着内心或许无法放弃的一种知识分子对于人生的悲悯情怀。

大部分作家由于时代的影响,极端追求小说的功用性,而废名本人对梦和美的追求使得他追求着文章的审美性。他的小说强调着对意境和氛围的营造,追求着小说的诗意美,他希望通过这种理想的古朴礼俗社会的构建,纯美恬淡氛围的营造来达到对自己心灵的抚慰来对抗那个混沌的时代,也希望读者在面对没有故事性的小说时,能够更加全身心地去体悟那种意境,细细嗅着那股清香,达到改善人性的作用,这也就是他或许并没有完全出世的一个表现。京派理论家朱光潜也曾说到过中国的境况不完全是制度所致,而是“人心太坏”的原因,强调“洗刷人心”的作用,这或许和废名在创作小说时的一部分意图是吻合的。而通过小说的散文结构,达到自己内心对于“美”的追求,又同时借此达到美化人性的需求,或许就是废名对于自己矛盾内心和时代使命感的另一种出路。

从整个大的文学发展的角度来讲,文学史就是一个不断波折运动前进的过程。新文化运动以后白话文蓬勃发展,而当发展到一定阶段了,自然就要有如今的对“国学”的重视,强调对于文言和古籍经典的阅读。那个时代下大多数作家的对于小说情节的浓墨渲染,强调文章的功利性,一定程度上也会使得一部分作家退居乡土边缘,醉心于氛围的营造。文学不会是单线发展,一定是一个对立统一的过程。

总的来说,废名以其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加之其饶有禅趣的通透心灵以及对西方文学的广泛阅读,终于成就了其最后成熟的具有散文结构的小说,对之后京派文学的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他的小说,永远似在远观一幅山水写意画,氤氲着清新与哀愁,最是混沌,却最是明秀。诗意和禅趣,纯美和出尘成为了他的永恒特色,周作人也评废名的小说是适合“坐在树荫下读的书”。若是苦闷难抑、愤愤不平,不妨读一读废名,那一份诗性、那一份恬淡,浓的化不开。

注释:

①程光炜,编.禅悟五人书·废名集.沈阳出版社,1998:87.

②佛斯特.小说面面观.花城出版社,1981:55.

③程光煒,编.禅悟五人书·废名集.沈阳出版社,1998:63.

④张艳玲.废名小说的的叙事艺术[D].华中师范大学,2007:9.

⑤废名.论新诗及其他.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223.

⑥程光炜编.禅悟五人书·废名集.沈阳出版社,1998:65.

⑦同上书,第183页.

⑧钱少武.庄禅艺术精神与京派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131.

⑨程光炜编.禅悟五人书·废名集.沈阳出版社,1998:46.

参考文献:

[1]谢锡文.边缘视域人文问思——废名思想论[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0.

[2]钱少武.庄禅艺术精神与京派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3]佛斯特.小说面面观[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1.

[4]废名.论新诗及其他[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5]王萍.论废名诗化小说体式的创新[J].作家评论,2012.

[6]张艳玲.废名小说的的叙事艺术[D].华中师范大学,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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