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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词》中“巫山神女”意象的文化学意义

2017-04-13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高唐神女巫山

漆 娟

(四川文理学院巴文化研究院,四川 达州 635000)

《花间词》中“巫山神女”意象的文化学意义

漆 娟

(四川文理学院巴文化研究院,四川 达州 635000)

以“巫山神女”为代表意象的文学作品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宋玉的《高唐赋》与《神女赋》,而它最初的意义也多与情爱相关。此后,“巫山神女”便衍生出一系列相关的文学意象,被文人们在文学作品中反复地吟咏,其内涵也从单一的性爱符号逐渐衍变成具有多重内涵的文化符号。晚唐五代,“巫山神女”题材也进入词的创作领域。《花间集》中的“巫山神女”意象体现出巴文化与楚文化、蜀文化互相渗透融合的特征。

巫山;神女;意象;巴楚;文化

巫山神女,是中国古代关于三峡地区流传最广、也最具浪漫色彩的美丽传说,这个传说有着深远的历史文化渊源与原型意义。最早关于“巫山神女”的描述出于《山海经·中山经·中次七经》:

又东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瑶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1]183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传说天帝的一个女儿死在姑瑶山,她的名字叫女尸,死后化为瑶草,草的叶子一层层密集地长在一起,开出黄色的花朵,果实与菟丝的果实相似,女子服用了它能被人所宠爱。又据郦道元《水经注·江水》载:

丹山西即巫山者也。又帝女居焉,宋玉所谓天帝之季女,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于巫山之阳,精魂为草,实为灵芝。[2]

在《水经注》的记载中,天帝死去的女儿名叫瑶姬,姑瑶山就是巫山,而这个瑶姬也就是宋玉辞赋中提到的“巫山神女”。因此,人们历来都把《山海经》中的天帝之女视为“巫山神女”的雏形。

宋玉的《高唐赋》与《神女赋》则是关于“巫山神女”最早的文学作品。《高唐赋》着重描绘了三峡巫山一带的奇秀风光、狩猎祭神活动的宏大场景以及楚怀王与神女浪漫传奇的爱情故事。

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3]69

在这篇赋中,宋玉向楚襄王讲述了一个有关楚怀王与巫山神女的爱情故事。当年,楚怀王游历高唐时,睡觉时梦见一位女子。女子称自己是巫山之女,愿意与楚怀王同床共枕。女子离去时说,她在巫山南面最高最险的地方,黎明时化身为一团云,傍晚时又幻化为飘忽不定的阵雨。无论早晨黄昏,都在阳台之下。第二天清晨,楚怀王果然看见有一团云在那里飘动,于是就命人建了一座名为“朝云”的神女庙。《神女赋》则着重描写了神女的形象,极力赞美她美貌无双的容颜与华美精致的服饰。

王曰:“状何如也?”玉曰:“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3]38

宋玉的《高唐赋》与《神女赋》塑造了一个美丽动人、大胆主动的神女形象,从此,中国古代文人便形成了解不开的“神女情结”。“巫山神女”及其衍生的意象,也成为中国古代文学中最重要的意象之一,在各类文学作品中广为流传,从描写情爱的专有语汇逐渐演变为具有多重内涵的文化符号。晚唐五代时,随着中国第一部词集《花间集》的产生,它走进了词的创作领域,并鲜明地体现出巴、蜀、楚民族历史文化不断交融的文化学意义。

一、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中的“巫山神女”意象

从先秦开始,“巫山神女”就进入了中国的文学系统。南朝时,诗歌创作中就不断地出现“云雨”、“巫山”等语词。如南朝齐王融的《同沈右率诸公赋鼓吹曲》:

想象巫山高,薄暮阳台曲。烟霞乍舒卷,蘅芳时断续。彼美如可期,寤言纷在瞩。怃然坐相思,秋风下庭绿。[4]

诗人想象那变幻舒卷的云霞就好像是神女的衣裳,神女如可以真正降临到身边,那该是多么地令人激动。然而这毕竟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愿望,当秋风吹动庭院中的绿树时,诗人唯有在惆怅失意中独坐相思。全诗通过想象与幻觉式的感受,描绘了神女缥缈的身姿,也细腻地刻画出诗人期待而又怅惘的心理,具有一种空灵飘逸的艺术意蕴。南朝梁代诗人亦有吟咏神女之作,如“本自巫山来,无人睹容色。惟有楚王臣,曾言梦相识。”(萧纲《行雨》)。南朝陈江淹《休上人怨别》有“相思巫山渚,怅望云阳台”,江总《杂曲三首》(其二)有“阳台通梦太非真,洛浦凌波复不新”等。从这些作品可以看出,南朝诗歌用“巫山神女”故事,多表现男欢女爱。到了唐代,唐诗中有大量关于“巫山神女”的意象,而且其文化内涵也变得更加丰富。如李白《古风》(五十八):

我行巫山渚,寻登古阳台。天空彩云灭,地远清风来。神女已去久,襄王安在哉?荒淫竟沦替,樵牧徒悲哀。”

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李白因永王李璘事件而被贬谪流放到夜郎,途经巫山时写下了这首咏史诗。诗人沿着山崖攀登到古迹阳台,放眼望去,天空中的彩霞散去,清风从远处吹来。然而,那个传颂千古的爱情故事呢?美丽的神女早已无影无踪,而楚襄王又在哪里呢?而今阳台倾覆,世事变幻无常,渔民樵夫只有徒增悲哀。在这首诗中,神女与楚王故事中缠绵悱恻的爱情色彩已经淡化,更多地是引起诗人的伤古吊今之情。又如,晚唐著名诗人李群玉在《宿巫山庙》中有“寂寞高唐别楚君,玉人天上逐行云”的诗句,抒发了诗人身在旅途的孤寂之感。可见,巫山神女意象的内涵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晚唐五代时期,随着中国古代第一部词集——《花间集》的产生,“巫山神女”带着她柔媚的风姿开始进入词的领域。

二、《花间集》中的“巫山神女”意象:从性爱符号到多重内涵的衍变

后蜀广政三年,即公元940年,蜀人赵崇祚收录温庭筠、韦庄等人的词汇集成一部《花间集》,词集中关于“巫山神女”意象的表述有多种,如“云雨”、“楚神”、“暮雨朝云”,等等。

(一)表现男女爱情

在花间词中,“巫山神女”意象用得比较多的还是与男女爱情有关,如孙光宪《菩萨蛮》(其一):

月华如水笼香砌,金环碎撼门初闭。寒影堕高檐,钩垂一面帘。碧烟轻袅袅,红颤灯花笑。即此是高唐,掩屏秋梦长。[5]205

孙光宪,今四川仁寿人,主要生活在后唐时期,词作数量约84首,居花间派之冠。此词写情人月夜幽会的情景。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庭院里帘幕低垂,香烟缭绕,灯花报喜,一对情人正在甜蜜地相聚。结句“即此是高唐”中的“高唐”即化用宋玉《高唐赋》的楚王游高唐梦神女一事。又如牛峤《菩萨蛮》(其四):

画屏重叠巫阳翠,楚神尚有行云意。朝暮几般心,向他情谩深。风流今古隔,虚作瞿塘客。山月照山花,梦回灯影斜。[5]103

牛峤是唐文宗时期宰相牛僧孺之孙,客居后蜀,此词写一位女子的梦境。女子闺房的画屏上绘有巫山的风景,但见山峦起伏,草木苍翠,传说中的巫山神女仿佛在等待情郎的归来。当女子从梦中醒来时,横斜的烛影却令人感到无限的孤寂。前蜀人李珣,今四川三台人,蜀亡不仕,今存词54首。李珣的词作有四首描写了巫山神女,如《浣溪沙》(其三):

访旧伤离欲断魂,无因重见玉楼人,六街微雨镂香尘。早为不逢巫峡梦,那堪虚度锦江春?遇花倾酒莫辞频。[5]264

此词写男子旧地重游去探访自己所爱之人,但是到了女子所住的地方,却发现她已消失不见了。“早为不逢巫峡梦,那堪虚度锦江春?”佳人已去,无缘再会,真是辜负了眼前这片美好的锦江春色,男子无比遗憾而伤感,唯有借酒消愁:“遇花倾酒莫辞频”。此外,另有张泌《浣溪沙》(独立寒阶望月华)、毛文锡《赞浦子》(锦帐添香睡)等,皆以“巫山神女”意象表达男女情爱。

(二)羁旅行役之叹

汉乐府《巫山高》是汉鼓吹曲辞中铙歌十八的曲辞之一。铙歌本为军乐,但这里所表达的却是思乡之情: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泣下沾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6]

这首诗虽然运用了“巫山”的意象,但只是涉及到巫山的地名,而与“巫山神女”的神话传说无关。作者借巫山的高险表现高山阻隔,故乡难回。南朝诗人有《巫山高》二十一首,但多杂以神女之事,与汉乐府《巫山高》的内容相比,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唐代诗人将汉乐府《巫山高》的思乡与“神女”典故结合在一起,从而使得这个故事的内涵得以扩充提升。在花间词中,有词人运用“巫山神女”来抒发羁旅行役之叹,表现乡思主题。阎选,生卒年不详,布衣终身,未入仕途,时人称之为阎处士。其词作《临江仙》(其二)为抒发乡愁之作:

十二高峰天外寒,竹梢轻拂仙坛。宝衣行雨在云端,画帘深殿,香雾冷风残。欲问楚王何处去?翠屏犹掩金鸾。猿啼明月照空滩,孤舟行客,惊梦亦艰难。[5]243

这首词描绘了巫山神女庙的凄清景色,抒发漂泊异乡游子的乡愁。全阕将神话故事与现实景物交融在一起,意境清空而含蓄。词人行舟经过巫山时,看见著名的十二峰高耸在天边。恍惚之间,巫山神女若隐若现。遥想当年,楚王与神女曾经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那么,后来楚王到哪里去了呢?苍翠的青山仿佛掩映着楚王的金鸾车驾,月光洒落江边,远处传来猿的哀鸣,惊醒了行客归乡的好梦。在此,楚王与神女的神话传说引起诗人的不再是关于爱情的遐想,而是漂泊异乡、无处归家的忧伤。

2)根据打磨机器人克服摩擦力环绕承、插口作周向转动的打磨过程,对端口打磨过程进行了受力分析,建立了其压紧力力学模型及可靠度模型,并利用随机摄动法分析了整个打磨过程的动态可靠度,确定了容易打滑失效的关键位置。研究表明,压紧力均值过小会使打磨机器人可靠度较低,在惯性的作用下而发生打滑失效。

又如毛文锡《巫山一段云》:

雨霁巫山上,云轻映碧天。远风吹散又相连,十二晚峰前。暗湿啼猿树,高笼过客船。朝朝暮暮楚江边,几度降神仙。[5]142

这首词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巫山的景色,隐约地透露出词人那无法言说的思乡之情。毛文锡是河北人,进士及第,唐亡后,曾客居前蜀、后蜀。词人的内心一定时时刻刻思念着自己的故乡。一次当他乘舟经过巫山时,正好雨过天晴。碧蓝的天空上飘荡着朵朵白云,十二峰前的云雾时明时暗,笼罩着来往的客船。词人想起了古代有关楚王与神女的传说,恍惚间,神女已经降临到巫山的江边。此刻,沿岸凄凉的猿啼声与那湮没了客舟的巫山云雾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羁旅凄清的画面,而词人,正是那位无法归乡的天涯游子。

(三)抒发怀古之情

唐人运用楚王与神女的故事来感叹历史,不仅在诗歌中多见,在花间词中亦然。如李珣《巫山一段云》二首。其一曰:

有客经巫峡,停桡向水湄。楚王曾此梦瑶姬,一梦杳无期。尘暗珠帘卷,香销翠幄垂。西风回首不胜悲,暮雨洒空祠。[5]266

其二曰:

古庙依青嶂,行宫枕碧流。水声山色锁妆楼,往事思悠悠。云雨朝还暮,烟花春夏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5]267

南齐天子宠婵娟,六宫罗绮三千。潘妃娇艳独芳妍,椒房兰洞,云雨降神仙。纵态迷欢心不足,风流可惜当年。纤腰婉约步金莲,妖君倾国,犹自至今传。[5]252

此词咏南齐天子萧宝卷荒淫亡国的史实。萧宝卷是南朝齐第六位皇帝,潘妃,名玉儿,萧宝卷的宠妃。萧宝卷登基后,生活奢靡,大修宫殿。废杀大臣,政由己出,很快就招致群臣的反对,为大将王珍国所杀,死时年仅十九岁,潘玉儿自杀身死。“云雨降神仙”既形容潘妃如神女一样美丽,也暗喻萧宝卷与潘妃的爱情悲剧。同时,他们的悲剧不仅是个人的悲剧,而且也是一个王朝的悲剧。“妖君倾国,犹自至今传”,正因为如此,才让后人无比慨叹。

牛希济,陇西(今甘肃临洮)人,客居成都,先在前蜀做官,后降于后唐。其《临江仙》(其一)吟咏楚王神女相遇的故事:

峭壁参差十二峰,冷烟寒树重重。瑶姬宫殿是仙踪。金炉珠帐,香霭昼偏浓。一自楚王惊梦断,人间无路相逢。至今云雨带愁容,月斜江上,征棹动晨钟。[7]

词的上片着重写景,下片着重抒情。当载着词人的客船穿过巫山峡谷时,一轮弯弯的月亮映照着江水,那个古老的关于楚王与神女的风流佳话,引起了多少人的愁思。词人吊古抚今,将对历史的追忆与现实的人生感悟紧密结合在一起,折射出一种深沉的时代之叹。

“巫山神女”意象从表现浪漫爱恋走向咏古抒怀,从男欢女爱的情爱世界,到历史社会的兴亡变迁,极大地扩展了这一文学意象的文化内涵,同时,也开拓了词的意境。

(四)道教信仰的符号

道教产生于东汉中后期,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得以发展壮大。唐代,由于统治者的大力提倡,道教曾经显赫一时。许多女性尤其是一些出身名门的贵族女性入道,并因此出现了大量的“女冠诗”、“女冠词”。《花间集》中不乏有关女冠的词作。“这类题材的出现,既根源于道教文化自身的现世性、乐生性,也与唐代女冠盛行、西蜀崇道风尚紧密相关。在这些原因的背后,更潜藏着花间词人对‘神仙’境界的向往,对人生幸福的精神追求。”[5]143刘晨、阮肇、嫦娥故事、牛郎织女的故事、巫山神女的故事也是女冠词常用的材料。至此,巫山神女故事已不是单纯的“高唐系列”了,而是演化为了道教的神仙。如孙光宪《女冠子》(其一):

蕙风芝露,坛际残香轻度。蕊珠宫,苔点分圆碧,桃花践破红。品流巫峡外,名籍紫微中。真侣墉城会,梦魂通。[5]217

此词写女道士的居处环境与名望、法术等。“品流巫峡外,名籍紫微中”二句形容女冠如巫山神女一样美丽多情。唐末时,著名思想家、文学家、道士杜光庭撰成十卷道教神仙传记——《墉城集仙录》,将原来属于帝系神谱的神女纳入道教神谱,并附会于道教故事中。这样,巫山神女便从无名的高唐之女变为道教的女仙,从此进入道教文化的范畴。

纵观先秦以来巫山神女故事的演变,自宋玉《高唐赋》与《神女赋》问世以来,便形成了以“巫山神女”为中心的一套情爱文学的专用语汇,极大地丰富了中国情爱文学的表现力。然而,文学意象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变迁。发展到唐代诗歌以及花间词中,巫山神女故事已经远远突破了以前重在描写男女情爱的藩篱。文人们展开丰富的想象,运他们的如椽大笔,赋予这个古老神秘而又浪漫多情的爱情传说以新的丰富的文化内涵与美学意义。

三、《花间集》“巫山神女”意象是巴蜀楚民族历史文化融合的结晶

在唐代,道教作为国教,深深地影响了文人的思想与行为方式,而蜀地一直是道风盛行的地方。五代十国时期,相对安定、经济富庶的西蜀成为全国的文化中心。《花间词》中的作者大部分是蜀人或者客居蜀地的文人,他们深受蜀文化的影响,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了蜀中道风炽盛、重视声色娱乐的风气,他们的文学创作也深深地打上了道教的烙印。表现在词的创作中,便是大量神仙意象的出现,而巫山神女也因其神仙因素进入了这些词家的视野。因此,毫无疑问,蜀文化为《花间集》中的“巫山神女”意象的选用提供了合适的土壤。

此外,《花间集》中的“巫山神女”故事也是巴文化和楚文化两种文化融合后的结晶,其中蕴藏着深刻的民俗文化内核。

从有关文献记载可知,先秦时期,巴国与楚国接壤,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两国经常结盟。同时,为了争夺土地、资源等,两国又经常发生战争。《水经注·江水》云:“江水自关东迳弱关、捍关。捍关,廪君浮夷水所置也。弱关在建平秭归界。昔巴楚数相攻伐,藉险置关,以相防捍。”又据《华阳国志·巴志》:“鲁庄公十八年,巴伐楚,克之。哀公十八年,巴人伐楚,败于鄾。”[8]春秋时期,巴国的疆域曾经非常广大。然而,随着楚国实力的强盛,楚人不断西进,攻占巴人的疆域。大约在战国后期,楚国占领了巴国的三峡地区,将西部边界推至涪陵一带,许多曾经属于巴国的领地遂划入楚国的势力范围。在这块亦巴亦楚的土地上,楚文化与巴文化互相渗透、吸收,形成一种新的杂交型文化——巴楚文化。因此,原来作为巴楚两族共同居住的三峡地带,便成为巴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块涵盖了巴文化与楚文化的区域,也正是传说中巫山神女与楚王相遇的地方。《高唐赋》中所描述的巫山山水风物,具有鲜明的巴巫文化特色,钱钟书先生说:“此赋写巫山风物。”[9]巴东一带的气候特点是朝多云而暮多雨,而宋玉所描写的神女“朝云暮雨”正符合巴东的区域气候特征。此外,有关“巫山”的记载见于《山海经》中之《大荒经》。如《山海经·大荒南经》曾载:

“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1]300

在《大荒经》中,共有四处地方提到巫山。同时,《山海经》中有关‘巴国’、‘巴’的记载,也仅见《海内经》。因此,《大荒经》、《海内经》部分可能就是巴国的作品;而记载神女神话原始雏型的《中次经》则“很可能是接受巴、蜀文化以后的楚国作品。”[10]因此,“巫山神女”神话与巴国、巴人、楚国、楚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总之,在花间词中出现的“巫山神女”意象,不仅体现出蜀文化的特征,同时,也浸润着巴楚的民族历史文化,它是巴文化、蜀文化与楚文化融合的结晶。

[1](晋)山海经[M].郭 璞,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2](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全译[M].陈桥驿,等,译注.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6:1173.

[3]马积高.历代辞赋总汇[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4.

[4]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北京:中华书局,1983:1388-1389.

[5]赵崇祚.花间词[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7.

[6](宋)郭茂倩.乐府诗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28.

[7]高 锋.花间词研究[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102.

[8](晋)常 璩.华阳国志校补图注[M].任乃强,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1.

[9]钱钟书.管锥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70.

[10]蒙文通.巴蜀古史论述[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69.

[责任编辑 范 藻]

The Cultural Significance of the Image“Wushan Goddess”Recorded by“Huajian School”

QI Juan
(Ba Culture Study Institute in Sichu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Dazhou Sichuan 635000,China)

The image“Wushan Goddess”first appeared in“Gao Tang Fu”and“Goddess Fu”w ritten by Song Yu in the period of Warring States,whose initialmeaning wasmostly related to love.Since that,“Wushan Goddess”had derived a series of relevant literal images which have repeately been rew ritten by w riters in literal works and it has gradually been changed from the signle symbol of love into the cultural signs of abundantmeanings.In the late time of Tang Dynasty and Five States,the theme about“Wushan Goddess”was w ritten in a special Chinese poetry named after“ci”.The image“Wushan Goddess”recorded in Huajian Collection embodies themutual permeation of Ba culture,Chu culture and Shu culture.

Wushan;goddess;intention;Bashu;culture

I222.8

A

1674-5248(2017)01-0014-05

2016-09-16

漆 娟(1969—),女,四川达州人。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与地方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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