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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省汤原县双河古城历史学研究与考古学观察

2017-04-12孙文政祁丽

理论观察 2016年12期
关键词:观察考古

孙文政+祁丽

[摘 要]位于黑龙江省汤原县香兰镇双河村的辽金时期古城遗址,过去有人认为是辽代五国部盆奴里治所、金代屯河猛安治所、元代桃温万户府治所。通过考古调查与历史文献研究,认为双河古城不是辽代五国部盆奴里治所,是金代屯河猛安治所和元代桃温万户府治所。

[关键词]双河古城;考古;观察

[中图分类号]K87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6)12 — 0058 — 06

黑龙江省汤原县境内的双河古城,因靠近汤原县香兰镇双河村,被当地人称之为双河古城。《吉林通志》载:“此城周围五里,地名公木纳,俗因曰公木纳城,即固木纳古城。”①因以被学界称之为固木纳古城。目前关于双河古城的文化性质,多数学者认为该古城“辽为五国部盆奴里部治所,金为屯河猛安治所,元为桃温军民万户府治所,明为屯河卫及海西东水陆城站的托温城、满赤溪站故城,清为布尔哈噶珊。”②笔者于2014年6月10日,随哈尔滨市社科院历史文化资源考察组到汤原县,在汤原县当地文化工作者的引导下,对双河古城进行了为期一天的考察。笔者认为该古城被国务院以元代桃温万户府故城,批准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至为准确。至于是否为辽代五国部“盆奴里部”治所,或为金代“屯河猛安”治所,本文展开了深入的探讨,以此推动双河古城文化性质的研究走向深入。不当之处,敬请同仁、专家、学者指正。

一、双河古城的地理位置及建筑形制

双河古城位于汤旺河下游冲击平原。其地理坐标为东经129°43′—44′,北纬46°40′—41′,海拔98米。南距香兰镇6华里、西北至双河村3华里。据陪同我们考察的县政协郭主席讲,汤旺河经过几次洪水改道,已經把古城冲刷掉三分之二,大部分都已塌陷于河道之中,现在所能看见的仅是古城西边部分的三分之一。距离双河古城东北100余里的汤原县振兴乡振兴村,有“两处朗君古城遗址,两城之间相距3华里,西城周长1370米,东城周长700米。”③根据其出土文物,可以认定为辽金古城。在双河古城的西北伊春市金山屯区北郊,汤旺河右岸,有一处大型横山金代遗址。据《金山屯区(林业局)志》载:“1956年,除出土了石桌、石凳、八面乐舞浮雕石幢、轮制陶罐、铜镜、小木鞋、缸胎釉陶桥状耳罐、铁锹、铜钱、玉石鸟、金质符牌。金牌外包金箔,上面有阴刻的女真文字,及都统所铜印一枚。”④这些出土文物表明金山屯横山遗址,当为辽金时期古城遗址。双河古城西南,松花江南岸依兰市境内,有被史学界认可的金代胡里改路故城遗址。在依兰县城北一里许的古城遗址,普遍认为“辽代五国部越里吉故城,金代沿用为胡里改路故城。”⑤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释文汇编(东北卷)》认为胡里改路治所为“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喇嘛庙。”⑥孙秀仁则认为,今依兰县城南90华里“土城子古城为金代胡里改路治所。”⑦双河古城周围这些古城遗址文化性质的确定,对考证双河古城的文化性质,起到至关重要的佐证作用。

双河古城形制,基本上呈长方形。东西长750米,南北长500米,周长2500米。掘壕叠墙,夯土版筑。墙基底宽8米,顶宽2米,高3米。南门瓮城仅存3座土包。西墙有马面5个,间距80米;南、北城墙各有马面1个。古城西北角和西南角筑有角楼,北城外面设有两道城壕,西城外设有1道城壕。东城垣及南、北城垣大部无存。城内已垦耕地面积约45亩。地面散布有大量板状碎石块、长方青砖、灰色布纹瓦、轮制灰陶残片、兽面瓦当等,出土了铜锅、铜镜、铁锅、铁镞和宋钱等文物。从古城的建筑形制和出土的文物来看,双河古城是典型的辽金时期古城。

二、五国部各城的建筑年代考辩

目前在松花江中下游,诸如双河古城《黑龙江省志·文物志》记载:“辽代为五国部盆奴里部,金代为屯河猛按,元代为桃温万户府,”①说双河古城是辽金时期的古城,这只是大致的建筑时间范围。作为五国部各治所的古城,应该始建于辽代,为其后的金元所延用。我们判定古城的文化性质,首先要了解古城的建筑时间。目前被学界称之为五国部各古城,是否建于辽代五国部时期,这不仅要看这些古城的建筑形制,更要看古城是否出土了能够佐证古城建筑时间的文物,这样,才能断定松花江中下游这些古城的文化性质。

我们先来探讨辽代五国部各古城的建筑时间。从双河古城的建筑形制来看,此城址的建筑时间,应建于辽金时期,因为在辽代以前,东北地区的城市建筑,其形制不见夯土版筑、附带马面和瓮城的形制结构,只是到了辽金朝时期,这样的古城建筑形制才逐渐完备。双河古城城墙夯土版筑,附带马面,且有瓮城,从这一遗存来看,符合辽金时期古城建筑形制,因此,可以断定双河古城建于辽金时期。从古城遗址情况来看,即使该城在辽代以前就有建筑,那我们所见到的城墙遗址也不会早于辽代,或是在原有古城基础上扩建或改建的。辽以前的建筑淹没在辽以后的建筑之中。至于双河古城,在辽朝以前是否存在,只有待于考古发掘工作的深入开展。

辽朝在松花江中下游两岸建筑城池,应该始于辽朝在这一地区的设置。没有设置是不会建城的,既使在辽以前有城存在,也不会是辽金建筑形制的古城。辽朝曾经在松花江中下游地区,设置过五国部,这为我们确定松花江下游各古城的大致建筑时间,提供了一个基本线索。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灭渤海之后不久,《辽史·太祖纪》记载:“天显元年二月丁未(926年4月5日),高丽、濊貊、铁力、靺鞨来贡。”②按:五国部在辽初,叛服不定。虽然靺鞨、铁力来贡,但当时辽朝还没有对靺鞨、铁力等地区实行有效统治。这一状况,一直延续到辽圣宗初期。《辽史·圣宗纪》记载:“统和二年二月丙申(984年3月20日),东路行军、宣徽使耶律蒲宁奏讨女真捷,……已巳,五国乌隈于厥节度使耶律隗洼以所辖诸部难治,乞赐诏给剑,便宜行事,从之。”③这则史料说明辽朝对生女真和五国部地区,实行有效统治是经过了十几年的征讨。《辽史·圣宗纪》记载:“二十一年四月戊辰(1003年5月12日),“兀惹、渤海、奥里米、越里笃、越里吉等五部遣使来贡。”④这是五国部最早向辽朝纳贡的记载。从统和二年辽朝在五国部设置,到统和二十一年才有五国部向辽朝贡的记载。在这样长的时间里,没有五国部向辽朝贡的记载,说明在这段时间里,辽朝没有对五国部实行有效统治,五国部一直处于叛服不定的状态。到统和二十一年(1003年),五国部遣使朝贡,说明此时辽朝基本上平定了五国部及其周边各族。史料记载一年之后,《辽史·圣宗纪》记载:“统和二十二年秋七月丁亥,兀惹、蒲奴里、剖阿里、越里笃、奥里米等部来贡。”⑤从前后两次五国部及其各部族到辽朝贡的记载来看,统和二十二年秋七月,应该是彻底平定了五国部及其周边地区。于是辽朝将五国部等周边地区,所“俘获的诸国之民,初隶诸宫,户口蕃息置部。讫于五国,皆有节度使。”⑥这是辽朝依据“因俗而治”的基本国策,按着辽以前在这一地区较大的五个方国部落,划分为五个行政区,设置节度使,管辖这一地区。五国部各部的名称,仍以原先部族称之。景爱先生认为:“五国部是五个以城市为中心的大部落。”⑦干志耿认为:“绝不是五个大城落,而是部族分部,”⑧我认为五国部绝不仅仅是五个部落,或是五个城池,而是由五个部族或是五个中心城市,辽朝按照因俗而治的基本国策,划分的五个节度使级别的地方行政机构。由于五国部原先同属于黑水靺鞨,彼此之间有着共同的经济生活,且地域相连,所以被后世学界统称为五国部。辽朝在五国部地区设置五个节度使级别的部族,最迟不会晚于统和二十二年秋七月,此时五国部已基本被契丹所征服,辽朝即应该开始在此设置。《辽史·营卫志》记载:“五国部。剖阿里国、盆奴里国、奥里米国、越里笃国、越里吉国,圣宗时来附,命居本土,以镇东北境,属黄龙府都部署司。”⑨辽朝在五国部设置五个节度使后,为加强对五国部地区的统治,就应该开始筑城。剖阿里国、蒲奴里国、奥里米国、越里笃国、越里吉国,这五个节度使治所,如果原先有城,这时应该重新按照辽朝的筑城的形制要求,开始扩建或修建;如果原先没有城,就应该选址建城。在原城址上扩建或是修建,一般要遗留一些原有城的建筑形制孑遗。重新选址所建筑的城,应该是辽的城市建筑形制。从目前考古学所认定的五国部古城遗址来看,建筑形制不规范的古城,有可能是辽设置以前就有的城池,目前所看见的马面、瓮城等形制的古城,应该是辽朝设置五个节度使之后,扩建沿用的城池。建筑形制很规范的古城,具有明显辽金建筑形制特点的古城,应该是辽朝设置之后始筑的城。

根据辽朝设置五国部节度使的时间,来判断五国部各节度使治所的建筑时间,两者相差不会太远。辽朝设置节度使不久,就应该开始筑城,或是在原有城的基础上扩建原,以适应其统治。从行政机构的设置时间,判断其治所的建筑时间,这一史学研究方法,还是基本可信的。既然根据辽朝对五国部各节度使的设置,可以判断五国部治所的建筑时间,也就可以依据五国部各节度使设置的沿革情况,来判断五国部各节度使治所建筑时间的下限。《辽史·营卫志》记载:“重熙六年,以越里吉国人尚海等诉酋帅浑敝贪污,罢五国酋帅,设节度使以领之。”①同书记载:“重熙六年八月己卯,北枢密院言越棘部民苦其酋帅坤长不法,多流亡,诏罢越棘等五国酋帅,以契丹节度使一员领之。”②这两则史料说明,在辽景宗重熙六年(1037年),辽朝以越棘部民苦其酋帅坤长不法为由,对五国部地区的行政建置进行了调整,将原先五国部彼此直接隶于北府的五个节度使,进行了裁撤,合并为一个节度使,来管理整个五国部地区。五国部各部节度使被裁撤后,其作为各节度使建置治所被废置。各节度使被废置后,是不会筑城的。没有建置机构,也就自然不会再筑城了。五国部各节度使废置后,合并后的五国部节度使,既使筑城也应该是在原有五个节度使治所中选一个比较适中,有利于有效统治五国部的治所,加以扩建,作为契丹节度使一员领之的治所。这样看来,遼代五国部各城的改扩建时间,上限不会早于统和二十二年秋七月丁亥(1004年7月24日),下限不会晚于重熙六年八月己卯(1037年9月21日),这是辽代五国部各城大致的建筑时间范围。

三、双河古城的文化性质辨析

双河古城为辽金时期的古城,这是双河古城建筑的大致时间范围。至于这个古城是辽代所建,还是金代所建,这得需要通过历史文献和考古材料结合起来进行考证。目前大多数学者认为始建于辽代,是辽代五国部盆奴里国故城。《黑龙江省志·文物志》记载:“辽代为五国部盆奴里部,金代为屯河猛按,元代为桃温万户府,”③这里既说明了双河古城建筑的时间始于辽代,其文化性质属于辽代五国部之一盆奴里的治所,并且为其后的金元时期所延用。最早提出双河古城是五国部之一盆奴里国治所的是清代学者屠寄,他在《黑龙江舆图》中,汤旺河口右岸标注了“固木纳城即辽五国部盆奴里国故城”④。屠寄认为:“吞河亦屯河,《金史》所称陶温水,亦作涛温,又作土温,《元史》谓之桃温,今语或伪为汤旺河……,经固木纳城北,……其城……即辽五国部盆奴里国。”⑤此后陆续有学者撰文说固木纳古城是辽代五国部之盆奴里国故城。其实很多学者也认为屠寄的考证不可信,孙秀仁、干志耿在《论辽代五国部及其物质文化特征》中说:“盆奴里,屠寄认为在固木纳城,《辽东志》作托温城,《吉林通志》作公木纳城。该城在今汤原县境内汤旺河之侧,但无考古证明。”⑥李英魁在《辽金五国城丛谈》中也认为:“唯依兰以下松花江两岸至黑龙江口有十余座古城,……可见五国部之城落不外于这十余座古城。其中唯奥里米古城相沿有续,证据确凿,为绥滨县城西九公里的古城。近代学者以此为坐标,推测……盆奴里城为汤原境内的桃温城,……,均无考古证明未能定论。”⑦虽然他们都对屠寄的观点提出质疑,但没有对其进行考证,致使把双河古城说成是辽代五国部盆奴里故城,这一未能成定论的观点,一直沿袭到现在。屠寄依据《金史》里的陶温水,亦作涛温,又作土温,以及《元史》谓之桃温之音转,认定五国部盆奴里故城,就是位于汤旺河下游右岸的双河古城,这一结论似有些牵强。今汤旺河在金代称屯河或是陶温、涛温这一名称,与五国部之盆奴里这一名称没有音转关系。所以很难依据金代对汤旺河的称谓,论证辽代的盆奴里故城就是汤旺河下游右岸的双河古城。

辽代五国部是一个广阔的地区,现在这一区域内,就有十余个古城。这些古城能确定为五国部故城的只有“今绥滨县城西十八里奥里米城。”⑧至于其它四个五国部故城的确定,很难依据《辽史》记载五国部的顺序,考证其故城所在。我们知道《辽史》关于五国部的记载,很是混乱的,时而把兀惹记入五国部之中,时而把铁力部记入五国部之中。仅《辽史·圣宗纪》与《辽史·营卫志》关于五国部的记载,前后顺序就不一样。《辽史·圣宗纪五》记载的顺序是:“兀惹、蒲奴里、剖阿里、越里笃、奥里米”⑨。《辽史·圣宗纪七》记载的顺序是:越里笃、剖阿里、奥里米、蒲奴里、铁骊”⑩。《辽史·营卫志》记载的顺序是,“五国部。剖阿里国、盆奴里国、奥里米国、越里笃国、越里吉国,”{11}仅这三处记载,就把剖阿里国和蒲奴里国的顺序调换了。因此依据《辽史·营卫志》关于五国部记载的顺序,推断五国故城之所在,就很难让人信服。《辽史》关于五国部记载的混乱,给后世学者研究五国部地望问题,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后世学者依据《辽史》记载的顺序,对五国部各故城的位置进行推断。特别是位于五国部最西边的五国头城,是五国部哪一部的问题,提出了不同学术观点。孙进己、冯永谦认为:“五国部最西的是哪一部?也就是五国头城是哪一部,是从剖阿里部往东排,还是从越里吉往东排,期间只有奥里米部怎么排都不变,其余四部的位置,随排法不同,位置完全不同。”{12}干志耿认为:“越里吉,金代为胡里改路治,宋徽、钦二宗流放地,为五国头城。”{13}孙进己、冯永谦赞同干志耿的考证,认为:“越里吉,因挹娄音转而来,当在挹娄故地,因此,定在依兰是对的。”{14}但他们认为:“越里笃,则应位于越里吉(今依兰)和奥里米(今绥滨)之间,一般定于今汤旺河入松花江处。”{15}这样,就把屠寄认定的双河古城为盆奴里故城,变为越里笃故城。反而把“盆奴里,应在剖阿里(伯力)与奥里米(绥滨)之间,当为勤得利古城。”①景爱先生依据“在依兰上游方正县有玛颜河(俗称蚂蚁河),为松花江南岸支流。屠寄认为:玛颜河,即《金史》仆燕水,辽时五国部蒲聂部即盆奴里部所居也。”②认为:“依兰位于固木纳城与玛颜河之中间,可知依兰北古城也在盆奴里部范围之内。认定“盆奴里部又作破鲁古部,即五国头城。盆奴里部在松花江中游,其中心地区在今依兰县。”③景爱认为盆奴里故城,是今依兰县城北古城,认定盆奴里故城是辽代五国头城。纵观各家学术观点,认定依兰北古城是五国头城,有干志耿的越里吉故城说,有景爱的盆奴里故城说。至于双河古城为辽代五国部哪一个部的故城,现在有屠寄的盆奴里故城说,有孙进己、冯永谦两位先生的越里笃故城说,景爱先生则把五国部故城,认定为其它各古城,把双河古城排除在五国部其中之一故城。相形之下是说,双河古城不是辽代五国部故城之一,也就否定了双河古城是辽代所建。

现在我们来梳理一下,双河古城为盆奴里故城的依据。通过检索,发现认定双河古城为盆奴里故城的说法,既没有文献证明,也没有考古材料佐证。有研究者依据盆奴里部在辽代的鹰路上,断定双河古城是辽代发生叛辽的盆奴里部节度使治所。马翰英在《固木纳城沿革考略》中说:“汤旺河为辽代鹰路的重要组成部分,辽朝皇帝每年都派出金牌使者和银牌使者至此索取名鹰海东青。”④他依据“1975年,在汤旺河中游伊春大丰横山屯发现契丹字“敕宜速”金牌,即为金牌使者所持牌符。”⑤认定汤旺河是辽代鹰路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对的,但是契丹字“敕宜速”金牌出土地与双河古城有百余公里,且契丹字“敕宜速”金牌出土地,本身的金山屯横山遗址,就是辽金时期古城遗址。因此,这件契丹字“敕宜速”金牌,只能证明伊春金山屯古城遗址是辽代鹰路上的某部故城遗址,无法证明百余公里之外的双河古城,是辽代五国部之盆奴里部故城遗址。马翰英先生还说:“熙宁七年(1074年),发生了博诺部即盆奴里部节度使拔乙门叛辽事件,使鹰路不通。《金史·本纪》:会土温水、徒笼古水(多笼乌河)纥石烈部阿阖版及石鲁阻五国鹰路,执杀捕鹰者,辽诏穆宗讨之入其城。《金史·本纪》载:穆宗令秃答水(今都鲁河在汤原与萝北交界处)之民阳阻鹰路,穆宗声言平鹰路而败于吞水,谓辽人曰吾平鹰路也。”⑥马先生通过盆奴里节度使叛辽事件,来证明五国部之盆奴里部故城,就是今天的双河古城。其实马先生所描述的发生在熙宁七年的叛辽事件,是《金史》里记载的不同时间的事。《金史·本纪》记载:“既而五国部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衅辽,鹰路不通。……于是景祖阳与拔乙门为好,而以妻子为质,袭而擒之,献于辽主。”⑦“会陶温水、徒笼古水纥石烈部阿阖版及石鲁阻五国路,执杀辽捕鹰者。辽诏穆宗讨之,……数日入其城,”⑧“乃号令主隈、秃答两水之民阳为阻绝鹰路,……穆宗声言平鹰路,攻于土温水而归。”⑨这三则史料,分别记载三个不同时期,五国部与鹰路有关的事件,根本不是一个事件。这里的“辽诏穆宗讨之,……数日入其城,当不是盆奴里之城,而应当是徒笼古水纥石烈部之城。从上述三则史料,断定盆奴里部故城,在今汤旺河流域的双河古城,有些欠妥。如果推断徒笼古水纥石烈部故城,在今天的松花江左岸某一支流附近的古城,还是有可能的。另外,依据《金史》里记载的,今汤旺河为涛温、陶温、土温,之音转为屯河,但盆奴里与屯河音转不上,这些音转之名称,与辽代的盆奴里没有音转关系。这样来看,用地名音转来断定五国部之盆奴里部故城,即为汤旺河下游右岸双河古城是不能成立的。在辽代,没有史料显示汤旺河下游有城镇存在,也正如景爱先生将辽代的五国部故城,都置于其它一些古城遗址,而没把双河古城说成是辽代五国部某一部的故城遗址。由此看来,应当考虑双河古城,在辽代五国部时期是否存在。

前边已经推断辽代五国部各城的大致建筑时间,上限不会早于统和二十二年秋七月丁亥,下限不会晚于重熙六年八月己卯。如果双河古城是辽代五国部时期所建,这个古城一定有辽代五国部时期的文化遗存,或是体现五国部时期的文化特征。从辽金古城形制看,金代建城形制基本上是沿袭辽代的,因此无法从古城的建筑形制上,来判断某一古城是辽代的还是金代的。这样,要想断定双河古城是辽代五国部时期所建,还是五国部之后金代时期所建,就应该用双河古城出土的文物,参照已被确定了的辽代五国部时期,其它古城考古发掘所出土的文物进行考察。双河古城在辽代五国部地区范围之内,如果双河古城是辽代五国部之盆奴里部古城的话,其文化面貌和特征,应该与同时期的其它四部故城文化面貌和文化特征相一致。考察古城文化性质,在没有出土文字材料的情况下,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以古城内出土的陶器,来判断古城的文化性质。关于五国部文化面貌及其特征,过去黑龙江省考古所先后多次,进行了考古调查和发掘,取得了可喜的成果。《黑龙江畔绥滨中兴古城和金代墓群》、《松花江下游奥里米古城及其周围的金代墓葬》,以及孙秀仁、干志耿《论辽代五国部及其物质文化特征》、干志耿、魏国忠《绥滨三号辽代女真墓群清理与五国部文化探索》、干志耿《绥滨三号辽代五国部墓群清理纪要》这些成果的先后发表,为研究辽代五国部文化,奠定了基础,明确了方向。辽代五国部奥里米部故城的确定及其出土大量文物,为五国部其它各城的探究,提供了参考依据。孙秀仁、干志耿说:“奥里米位于绥滨地区的考定,为寻找五国部文化提供了一把闪光的钥匙。”⑩《松花江下游奥里米古城及其周围的金代墓葬》说:“计有三足铁锅一、瓜棱陶罐一、灰陶罐一,……其中三足铁锅、瓜棱陶罐都是这个地区金墓中的典型器物。”①孙秀仁、干志耿二位先生,把奥里米古城及其周围金代墓葬出土的文物,确认为界于黑水靺鞨与女真之间的文化,这种文化既有黑水靺鞨文化因素,又有女真文化因素,还有辽文化因素,并且有别于这三种文化。他们把这种文化提出来,确认为五国部文化。并指出五国部文化的基本特征是:“器形和纹饰上的重唇和瓜棱是三号文化类型陶器的基本特征。”②这里的三号文化指绥滨三号辽代女真墓群。出土的陶器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侈口、重唇、深腹、平底夹沙陶罐,多呈灰褐色;另一类是细泥灰陶罐,呈灰色或灰褐色。”③这种“侈口重唇深腹平底夹沙粗陶罐和细泥灰陶罐、瓜棱罐、瓜棱壶共生,都已不是勿吉、靺鞨文化、渤海和契丹文化的简單重复,而构成了三号墓群陶器的特点,使之区别于周围地区的其它文化类型。”④这一辽代五国部文化文化特点,为我们判断双河古城,是否是辽代五国部故城提供了参考标准。在双河古城出土的文物中,有“灰色布纹瓦、轮制灰陶残片、兽面瓦当、滴水等。有汝、定、钧、龙泉等窑瓷器残片和各种粗瓷片。”⑤从双河古城出土的陶器及其残片来看,没有侈口、重唇陶器、瓜棱罐和瓜棱壶等明显辽代五国部文化特点。如果双河古城是辽代五国部之盆奴里故城的话,在城内应该有五国部文化文物出土,诸如侈口、重唇陶器、瓜棱罐和瓜棱壶等典型器物出土。目前没有此类器物出土,双河古城就不是辽代五国部盆奴里部故城。

从形制来看,双河古城属于辽金时期的古城。虽然不是典型的辽代五国部之故城,但是应该建于辽金时期的。现在,我们来探讨一下,双河古城当属于哪级建置治所,其建筑时间当在什么时候。汤旺河流域属于金源内地,金初汤旺河流域就有很多女真部族,居住在各山谷与河流之间。《金史·世纪》记载:“会陶温水、徙笼古水纥石烈部阿阖版及石鲁阻五国鹰路。”⑥“屯水赫舍哩部阻五国鹰路,穆宗讨之。”⑦“穆宗声言平鹰路,攻于土温水而归。”⑧《金史·太祖纪》记载:“(太祖伐温都部),与乌古论部兵,沿土温水过末琳乡,追及跋忒于阿斯温山北乐之间。”⑨以上这几则史料,都说明金初汤旺河流域有女真部族在此居住。当时女真各部在汤旺河流域居住,应该建有城池。那么双河古城到底是哪个女真部落所居住的古城呢?金初居住在汤旺河流域的各部族都较小,不可能建成“周长2500余米,东西长759米”⑩如此大型古城。在金代要想建成这样大型古城,应当具有一定级别的金代行政建置才能建城,否则不会建成如此大型的城池。那么如此大型的双河古城,当是金代什么建置,其建筑时间当在什么时期呢?查阅《金史》,发现金代在汤旺河流域曾经设置过蒲与路屯河猛安。《金史·宗尹传》记载“宗尹,本名阿里罕,……录其父功,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并亲管谋克。”{11}金代在金源内地,普遍实行猛安谋克制度。《金史·兵志》记载:“金之初年,诸部之民无它徭役,状者皆兵,平居则听以佃渔射猎习为劳事,有警则下令部内,及遣使诣诸孛堇征兵,凡步骑之仗糗皆取备焉。其部长曰孛堇,行兵则称曰猛安、谋克,从其多寡以为号,猛安者千夫长也,谋克者百夫长也。”{12}程妮娜先生认为金代猛安谋克制度“至少包含三项内容:一是地方基层行政组织;二是军事组织;三是世袭爵。”{13}由此可见,宗尹被授为世袭屯河猛安,显然属于程妮娜先生所说的第三种猛安谋克制度。金初,阿骨打为了征伐辽朝,“将女真社会原有的猛安谋克组织改革为基层社会行政组织,由过去领人变为领户”{14}《金史·太祖纪》记载:“初命诸路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15}宗尹被授予屯河猛安,是世宗大定年间的事情,此时猛安谋克制度,已由过去的领人改变为领户了。宗尹所授猛安当是领户猛安,虽然不一定有十谋克三千户,但所领户数不会太少,应该接近这个户数。再者,宗尹官至枢密副使,所领猛安谋克数亦不会少。从宗尹被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的记载来看,符合双河古城规模大小的辽金古城,从双河古城遗址的大小来看,当是宗尹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时所建的屯河猛安城。至于双河古城的建筑时间,我们可以依据宗尹被授屯河猛安的时间,推断一个大概建筑时间。《金史·宗尹传》记载:“(大定)八年,置山东路统军司,宗尹为使。迁枢密副使。禄其父功,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并亲管谋克。”{16}这则史料明确记载了宗尹在被任命为山东路统军使的同时,迁枢密副使,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的时间在大安八年。宗尹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之后不久,就应当建屯河猛安城。在没有授宗尹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之前,此地或是宗尹父亲所领的屯河谋克,既使是有城池存在,其规模也不会有现在我们看到的双河古城大。宗尹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之后,不是从新选址建城,就是在原有基础上扩建。因此,可以推定双河古城的建城时间,当在大安八年前后,或是在宗尹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之后。

双河古城在元代未因战乱而废弃,而是被元朝沿用。那么在元代是什么建置呢?干志耿、孙秀仁在《黑龙江民族史纲》中说“桃温万户府在今汤旺河右岸双河古城(即屠寄《黑龙江舆图》之固木讷城),乃金代屯河猛安故地。”①《黑龙江省志·文物志》记载:“元代为桃温万户府,”②孙进己、冯永谦总纂的《东北历史地理》(下)赞同干志耿、孙秀仁双河古城为元代桃温万户府说。“桃温即今汤旺河,《黑龙江古代民族史纲》谓,桃温万户府即今汤原县汤旺河右岸双河古城,”③干志耿、孙秀仁提出的双河古城为元代桃温万户府这一观点,没有展开论述。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释文汇编(东北卷)》继干志耿、孙秀仁合著《黑龙江民族史纲》之后,也主张“桃温军民万户府,今黑龙江省汤原县固木纳古城。”④该书对双河古城为元代桃温万户府治所做了考述,认为“元代桃温万户府因见于《金史》的桃温水(亦作土温水或涛温水)而得名。《明史》中作托温江,清称屯河,即今汤旺河。府以水名,当在今汤旺河流域。”⑤马翰英《固木纳城沿革考略》一文,亦对双河古城为元代桃温万户府,做了简略的考述。他说:“今汤旺河,《金史》作桃温水、土温水,涛温水、吞水、屯河等。《元史》作桃温水,万户府系因水得名。”⑥谭其骧、马翰英等根据汤旺河名称的沿革,考证桃温万户府得名于元代汤旺河的名称,这是较为可信的。因为历史上很多时候,地方建置的名称,往往是依据其境内的山水得名。元代桃温万户府因今汤旺河元代名称而得名,说明元代桃温万户府治所应该在今汤旺河流域。目前经过考古调查得知,在今汤旺河流域有伊春金山屯古城遗址和汤原双河古城遗址。今汤旺河上游伊春金山屯古城遗址周围多是山区不适合屯田开垦,汤旺河下游双河古城遗址周围多是平原丘陵,适合农业屯垦开发。从这一点来看,干志耿、孙秀仁著《黑龙江民族史纲》、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释文汇编(东北卷)》认定的双河古城为元代桃温屯田万户府治所应该是对的。然而《元史·地理志》载:“元初设军民万户府五,抚镇北边。一曰桃温,距上都四千里。一曰胡里改,距上都四千二百里,大都(今北京)三千八百里。有胡里改江并混同江,又有合兰河流入于海。”⑦从这则史料的记载来看,元代的桃温万户府治所据上都四千里,胡里改万户府治所据上都四千二百里,桃温万户府较胡里改路万户府近上都二百里,可知桃温万户府在胡里改路西南,与胡里改路万户府相距二百里。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释文汇编(东北卷)》说:“元代胡里改万户府沿袭金代胡里改路而来。”⑧把金代胡里改路治所定在“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喇嘛庙,”⑨“定元代胡里改万户府于依兰县的喇嘛庙。”⑩孙进己、冯永谦《东北历史地理》(下)说:“依兰旧古城,位于今依兰县城北二里,北距松花江一里。该城基本是长方形,方向不正,东西长850米,南北宽750米,周长2900米,筑有城墙,最高处4米,底寬8米,顶宽1米,未发现马面。当为胡里改万户府旧址。”{11}如果元代胡里改万户府沿袭金代胡里改路治所,这样《元史》里记载的桃温万户府与胡里改万户府的位置,与现在学界大多数公认的金代胡里改治所在依兰境内相矛盾。关于金代胡里改路治所的位置,李英魁《金代胡里改路》说:“主要有四种说法:其一,依兰城镇东12里的喇嘛庙;其二,依兰城北旧城,即五国城;其三,依兰县土城子乡古城,即土城子;其四,桦川县悦兴乡万里河通村古城,即瓦里霍吞古城。”{12}在这四种学术观点中,前三种学术观点,无论喇嘛庙、依兰城北旧城,还是土城子,都在依兰县境内。这三处遗址都在双河古城东南,与《元史》里记载的位置正好相反,仅第四种学术观点与《元史》记载的位置相符合。然而李英魁考证“据《桦川县志》记载,该城做为胡里改路治所,从建筑特点和规模看是完全可能的,但其位置远离牡丹江,也不合文献记载。当时的交通主要靠水路,路线应从上京出发到今哈尔滨后入松花江,顺江东行到胡里改路,按这样的路途计算,从金上京到瓦里霍吞城约为900里,远远超过了《金史》记载的里数,因此我们认为金代的胡里改路治所不在此地。”{13}其实,元代胡里改万户府治所,不一定就是沿袭金代的胡里改路治所。干志耿、孙秀仁《黑龙江民族史纲》亦认为元代“胡里改万户府可能与金朝胡里改路治不在一地,”{14}但主张元代胡里改万户府“但亦有主张在依兰附近五国城,或其南之土城子者。”{15}瓦里霍吞古城不是金代胡里改治所,但不一定不是元代胡里改万户府治所。如果定瓦里霍吞古城是元代胡里改万户府治所,这样就与《元史·地理志》记载的“一曰桃温,距上都四千里。一曰胡里改,距上都四千二百里,”不相矛盾了。因此,干志耿、孙秀仁《黑龙江民族史纲》认为“元代桃温军民万户府在今汤原县汤旺河右岸双河古城”{16}是对的。干志耿主编《黑龙江省志·文物志》记载“固木纳城(双河古城),辽代为五国部盆奴里部,金代为屯河猛安,元代为桃温万户府,”{47}我们认为双河古城不是辽代五国部盆奴里部故城,是金代屯河猛安和元代桃温万户府故城。

〔责任编辑:张 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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