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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美博士泪中悔悟:“小个子”婶娘有大胸怀

2017-04-03优优

知音(月末版) 2017年3期
关键词:婶娘小个子叔叔

优优

10岁那年,父亲去世后,在婶娘的张罗下,母亲改嫁。然而,改嫁刚10天的母亲在干活的时候不慎掉入石灰坑被活活烧死。仇恨的种子就此在少年心中埋下,他把母亲的死都怪罪在了婶娘身上。青春期时,他用老虎钳生生拔下自己的牙齿,用剪刀自残……他肆无忌惮地折磨自己,以此狠狠惩罚着婶娘。

而这个不足一米五的残疾女人,他的婶娘,却将他从一个乡村问题少年培养成留美博士,最后成了他最深的牵挂。

以下,是他的深情自述……

那个“凶手”是婶娘,丧母少年悲愤自残

我的幸福,戛然停止在1993年的那个冬天。正在上初中一年级的我被叔叔从教室叫了出来,叔叔含着眼泪对我说:“小胜,你妈……她去了。”当我看到从太平间推出来的妈妈被白布遮着全身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扑到妈妈身上大哭了起来:一年之内,痛失生命中最亲爱的两个人,怎能不让我肝胆俱裂?婶娘上前试图拉开我,我恶狠狠将她推了个趔趄,哭着冲她大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害死了我妈,我恨你!”说完,我转身冲进了大雨倾盆的黑夜……

我叫张胜招,1982年出生在辽宁葫芦岛建昌县,我曾经有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张大年和母亲张红英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35岁才生下我,此后再也没能给我生下其他的弟弟妹妹。

父亲为了供我读书,一年前向信用社贷款买了一辆农用拖拉机跑运输,却在回家的路上和一辆拖石料的大卡车迎面撞上,父亲当场身亡,留下10万的债务。父亲死后,债主们闻声上门,有的甚至堵在门口不让母亲出门,扬言如果不还清钱就要把我活活打死。母亲去哀求叔叔和婶娘。叔叔张大强是父亲唯一的兄弟,从小得小儿麻痹症,走路一跛一跛,婶娘李翠花也是先天性残疾,身高不足一米五,两人的收入尚不足以糊口,又哪来的钱借给我们母子?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恶狠狠堵着门口的债主不再来了。三天之后,穿戴一新的母亲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家里领走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猛然惊醒:原来母亲这是要离开我了,我拼命跑上去抱着她的腿哭着不许她走,母亲将我的双手掰开,在我的耳边带着哭腔低声说:“等着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你走的。”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等到母亲来接我,却等到了母亲冰冷的尸体:母亲嫁过去之后,像男人一样上工地干活。在提着石灰桶粉刷外墙的时候,她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掉入了墙边的一个大石灰坑。等母亲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石灰坑里的石灰活活烧死了!

冰冷的夜里,我像一匹受伤的野狼一样嚎了起来。我在雨里狂奔,一直跑啊跑,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我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叔叔家的床上,叔叔和婶娘守在我身边。原来,我淋雨之后昏倒在了一个山坡上,叔叔发动了全村的人才找到了我,将发着高烧的我背了回来。婶娘拧了一把毛巾盖在了我的额头上,我嫌弃地一把拽掉丢在了地上,用仇恨的眼光使劲瞪了她一眼。

此后,村子里疯传着叔叔和婶娘嫌弃我和母亲孤儿寡母,强行让母亲改嫁导致母亲死亡的谣言,我将所有的恨都集中在婶娘身上:叔叔一向懦弱,要不是这个女人的主意,叔叔断不会这么狠心逼着母亲改嫁。

母亲的惨死,让我变得暴躁而乖戾。读初一的我开始逃学,抽烟喝酒,和别人打架。我的成绩从全班的前三名倒退到倒数第五名。读初三那年,喝醉酒后的我活生生将自己的牙齿用老虎钳拔了下来,我拿着血淋淋的牙齿在婶娘面前晃:“你看,这样是不是很血腥很暴力?”叔叔一把打掉我血淋淋的牙齿,扬起巴掌最后又无力落下了。他指着我的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们张家的独苗,我就一顿打死你。”听到叔叔说我是张家的独苗,我突然邪恶地笑了,我找到了一种更加狠毒的方式来报复他们。

1995年7月,骄阳似火。刚考完中考的我自觉考得一塌糊涂,绝望之下,我拿着从集市买来的一把锋利的剪刀,当着叔叔和婶娘的面。脱下裤子,狠狠地剪破我的睾丸。正在吃饭的叔叔被我的惨叫吓得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他跛着脚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夺过我的剪刀,我忍着剧痛狂笑着在他们面前随即痛昏了过去……经过医院的紧急抢救,我那只受伤的睾丸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彻底坏死,另外一只睾丸因为抢救及时得以保存了下来。叔叔老泪纵横:“孩子呀,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和你婶娘啊?”我将头扭到一边,倔强地不答话。叔叔突然一个巴掌扇到了身材矮小的婶娘脸上,呵斥道:“你给胜招跪下……”这是婶娘进门10年来第一次挨打,我看着婶娘脸上被扇红的五个大指印,心里乐开了花。婶娘顺从地跪在了我面前低头抹泪,我则像得胜的将军一般咧开嘴笑了。

我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才出院。不久中考成绩出来,我才考了240分。当晚,我在房间听见叔叔和婶娘在屋外低声争吵着,叔叔说:“这小子不争气,他成绩这么差就不让他读了。”婶娘小声说:“那怎么行?胜招虽然这次没考好,可是他聪明。我们不但要让他上高中,还要想办法让他上好高中。”婶娘的话飘到我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丝暖意。

带着仇恨咬牙前行,问题少年成为留美博士

不知道叔叔和婶娘用了什么办法,最后他们竟然让我走进了葫蘆岛一中——这所葫芦岛最好的高中大门,想到能够离开原来的环境和生活,我内心还是很向往,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开学那天,叔叔和婶娘送我到学校报到。叔叔跛着腿,婶娘身材不足一米五,两人连件齐整的衣服都没有,叔叔的屁股后面还被磨了一个洞,里面的肉隐约可见。叔叔和婶娘一现身,立马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我羞愧得低下头,婶娘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见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鞋上,她窘迫地将露出来的脚趾头往里缩。

我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忙不迭将他们往外推。走到校门外,婶娘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塞到我手里叮嘱道:“别舍不得花钱,你现在正长身体,这些钱留给你补身体。”说罢,她搀扶着叔叔离开了。夕阳下,叔叔佝偻着身子,还不时传来阵阵猛烈的咳嗽,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他的整个身子都倚在不足一米五的婶娘身上。看着他们慢慢走远,我的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我在学校是住读,因为我不愿意回家,通常都是叔叔将生活费送到学校。一次,正在上数学课的我一扭头,发现一张脏兮兮的脸贴在窗户上,有同学也发现了,安静的教室立马躁动起来。是婶娘!我红着脸将她推搡到操场上。婶娘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汗水从额头流下,弄得她脸上花一块黑一块,她顾不得擦汗,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拿出一大把皱巴巴的生活费塞给我,又从脚下的布袋子抠抠索索拿出几个橘子和苹果放在我手心,看着她那寒酸样,我嘴一撇就跑开了。

高中三年,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成绩直线上升,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前三名。我只盼望能考上大学,离这个痛苦之地越远越好。

2001年8月,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北京理工大学物理专业。到了大学校园,我课余都泡在图书馆,我想去更远的地方。大二下学期,婶娘将我的生活费从每个月600元涨到了800元。我没有推辞,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对我的付出。

大四临毕业那年,美国爱荷华州立大学以全额奖学金的方式接受我到美国硕博连读。爱荷华州立大学的应用物理专业蜚声世界,能得到这所世界级大学的青睐,我喜出望外。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叔叔时,叔叔连声说好。

2006年6月,我来到了美国开始了为期5年的硕博连读的学业。在这里,我的視野完完全全被打开了。我所读的应用物理专业有全世界最顶尖级的实验室、图书资料,我的导师贝克先生所从事的介质研究硕果累累。我每天泡在图书馆汲取着养分,很晚才回到宿舍。

我不再需要叔叔的经济资助,还偶尔将勤工俭学的钱寄给叔叔。我每个月会给叔叔打一次电话,叮嘱叔叔注意身体,对婶娘,我依旧冷淡。在我来美国的第三年,每次打电话回家,都是婶娘接的,每次让叔叔接电话,婶娘都会说叔叔拿着我给的钱出去打小牌去了,想到大半生辛劳的叔叔能够出去享乐一下,我很开心,没有多想。

2011年春天,我顺利从爱荷华州立大学毕业,我谢绝了导师邀请我留校的好意,踏上了回国的航班。五年的时间,我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一次都没有回国,到北京后,我马不停蹄地转机回到辽宁,一路颠簸着回到了老家,准备先回家给父母上坟,再看看叔婶,然后就回到北京上班。

隐情曝光悔泪流淌,“小个子”婶娘有大胸怀

2011年4月2日,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中。门是虚掩的,我推开门却发现了叔叔的遗像赫然摆在客厅中央。天啊,叔叔什么时候去世的?为什么没人通知我?这个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我刚要呼喊婶娘,从旁边侧屋里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声音:“谁呀?”我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是婶娘,她躺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看见我站在门口,婶娘眼里掠过一阵惊喜,她想起身却又颓然倒在了炕上。我上前使劲摇晃她,大声问道:“我叔怎么走的?”在婶娘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得知叔叔早在我上高中时就被诊断为肺癌中期,但叔叔把诊断书藏了起来。我去美国前夕,叔叔开始咯血,婶娘硬拉他去医院,叔叔却死活不肯,说不想浪费冤枉钱在医院里。婶娘拗不过叔叔,只好每天上山采点草药给叔叔熬。咳狠了,就在村里的小诊所打点止咳针。叔叔弥留之际告诉婶娘,别告诉胜招,免得打扰他的学业,婶娘这才没通知我回来奔丧。我砰的一声跪在了叔叔的遗像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我和婶娘相对无言整整一个下午,我沉默,她流泪。晚上,远房叔伯上门来给婶娘送饭,见我回来了,一把拉我到河边:“胜招啊,你婶娘不容易啊……”他告诉我,当年为了让我上葫芦岛一中,婶娘将我的遭遇给一中的校长和盘托出,并给校长跪下,凑了一万元借读费才让我走进一中大门。为了供我读书,婶娘和叔叔承包了30亩水稻田,每天在田里从早忙到黑。叔叔患病后,婶娘更是像个男人一样独自死撑。

听着听着,我的眼泪成串地掉了下来:其实这么多年,他们因为那场意外,带着一颗内疚的心负重前行,他们所受的折磨不会比我少,而他们对我的付出,就是亲爹娘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接着,叔伯又告诉一个让我五雷轰顶般的消息:一年前,婶娘被县城医院诊断为胰腺癌晚期,只怕时日已经不多了!现在自己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亲戚们不忍心,每天轮流给她送一顿饭。

听到这里,我发疯似的奔回家,跪在婶娘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我是多么混蛋,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安理得享受着叔叔和婶娘的付出,我以为这辈子是他们欠我的,却不知,原来歉疚最深的那个人,是我自己啊!我要带婶娘去北京治病。婶娘笑着说,不用了,我要在这里陪着你叔,我走了他会孤单。我哭着抓着婶娘的手,不容置疑地说:“不,我要给你治病,我要让你活着。”

我不由分说将婶娘带到了北京。我将婶娘送进了北京朝阳医院肝胆胰腺外科,经过全面的检查,婶娘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唯一庆幸的是,肿瘤没有发生转移。主治医生贺强告诉我,婶娘的胰腺瘤属于罕见巨型胰腺瘤,直径约15厘米,是胰腺自体的5倍大,正好长在人体重要的血管“集结地”——胰头上。20多条大的静脉、动脉紧紧包裹着瘤体,稍有不慎,病人就会大出血而亡。此外,要切除胰头的肿瘤,就必须切除十二指肠,但胆管、胰管等重要器官都要通过胰腺到十二指肠,所以,婶娘还面临多器官的重建,手术难度将升至腹腔类手术的最高级别。贺强医生告诉我,手术成功率只有30%。他责备我为什么迟了这么久才送病人来……

迟了这么久!是啊,我已经迟了太久太久了。我靠在医院的墙上,用尽力气才将眼泪憋回去。回到病房,婶娘已经睡了,借着病房的小夜灯,我第一次细细端详着我的婶娘。婶娘才50出头,可是已经老得像70岁的女人,脸上的沟壑纵横交错。我一阵心酸,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小心翼翼放进被窝。在握着她手的一刹那,我的心一阵战栗:她这哪里是女人的手啊,手粗糙得像老树皮,茧子盘根错节,手掌还开裂了好几个口子。

手术前一夜,婶娘拉住了我,说要和我谈谈。婶娘说,我怕明天下不了手术台,有些话,我憋了20年,一直想告诉你。我搬了凳子静静坐在了她的身边。婶娘说,当年因为父亲车祸身亡后,母亲欠债高达十几万,当时邻村的一个男人愿意帮母亲还这笔债,条件是必须嫁给他,但是不能带着我。婶娘觉得这男人心不善,不赞成这门婚事,但是母亲为了还债,咬着牙嫁过去了。母亲在弥留之际,将我托付给了叔婶。婶娘流着泪说:“你知道吗,我跟你叔叔曾经怀过两次孩子,但是都打掉了,因为你叔说,我们家太穷,供养不起两个孩子……我不是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婶娘我不是坏人,孩子,我尽力了……”

婶娘絮絮叨叨说着,我早已经泪流满面。如若不是婶娘这近乎遗言般的交代,我哪里能得知婶娘这么多年的万般委屈和艰难呢?而我,又做了些什么?我用一个混蛋的青春,肆意伤害着自己,践踏着他们的尊严,远离着他们……

5月15日早上8点,北京朝阳医院的肝胆科、肛肠科、麻醉科等十个科室最顶尖的医生开始聚集在手术室,为婶娘做胰腺切除手术。我像儿子一样将婶娘推进了手术室,在推她进去的那一刹那,我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

手术整整进行了14个小时,从早上8点到晚上10点,我守候在手术室外。在等候的功夫,時光的列车再次从眼前缓缓开过,我祈祷上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报答这个女人。这一刻,我知道,婶娘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上天怜悯了我们,手术成功了!我日夜在病床前照顾着婶娘。医生告诉我,胰腺肿瘤患者的菜不能带半点油水,唯一能吃的蔬菜,也一定不能有农药残留,否则癌细胞很容易再次卷土而来。医生的嘱咐病友们都牢牢记在心里。于是,病房里随处可见各种清洗蔬菜的超声波清洗器。

而我在国外研究的正好是超声波在介质中的传播应用。从专业角度来看,这些机器都只有一个档位,面对不同的蔬菜,很难彻底清除农药残留的。于是,我灵光一闪,利用所学买来超声材料,就在医院病房内用一周时间就制作出了一个智能蔬菜清洗机,它能自动根据蔬菜的重量和密度来调节声波档位,从28khz—40khz。不论什么菜放进去,都能确保清洗干净。当我把一个长相奇怪的圆柱形机器演示给病友们看时,大家纷纷拿着自家蔬果来试用,都说婶娘有个好儿子。每当这时,婶娘脸上的皱纹就像绽开的一朵花。

没过几天,临床病友将一个陌生人带到我的面前。原来,此人来探望朋友的时候,听病友说起了我的事深受感动。他是一家研究智能机器人的科技公司老总,也从美国回来,正在寻觅创业团队,他不但欣赏我的能力,更是看重我的人品。如果我愿意,他想邀请我加盟他们公司。其实,我在美国时就接触到了硅谷很多研究机器人的科技公司,只不过当时国内在机器人领域还很少有人触及。我欣然接受了邀请。很快,我将技术授权给公司并成功申请到了专利。

婶娘出院后,我不让她回到葫芦岛乡下老家,让她和我一起在北京租房生活。经过5年的打拼,如今,我已经是这家科技公司的副总,公司已经上市。在婶娘的见证下,我娶妻生子,并在北京买了一套大房子,我每天回到家,都会给婶娘讲我在公司遇到的趣事,牵着她外出散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就是一对亲母子。

弹指一挥间,婶娘手术后已经存活了五年。这对胰腺癌晚期病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2016年5月,我带着她来到医院复查,婶娘走路虎虎生风,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晚期病人。就连贺强医生都说,晚期癌症病人一般存活期只有半年左右,而婶娘的五年存活时间,堪称奇迹!我开心地笑了:我有信心,牵着我的婶娘,让她再活第二个五年,第三个五年……

编辑/李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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