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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对戏曲的“低吟浅唱”

2017-03-27司徒林夏

音乐爱好者 2017年3期
关键词:花腔克莱卡门

司徒林夏

作为西安人,我没怎么细听过秦腔,反倒是京剧听的比较多。原因是中学时代听广播时有次听到于魁智和李胜素对唱的《武家坡》选段中的《苏龙魏虎为媒证》,当时迷恋重金属摇滚乐,这段快板神似摇滚,又披着中国风的外衣,纯粹从感官上觉得这种男女对唱的快板特别酷。

大学时开始听西方古典音乐,后来渐渐迷上歌剧。歌剧与京剧这两种戏剧形式让我领悟到东西方在文化上的差异以及艺术上的殊途同归。

最先接触的歌剧是《卡门》,初听时发现很多曾经熟悉的段落原来是出自这里,比如《哈巴涅拉舞曲》,经常被影视短片广告引用,来描述一些艳遇或是浪漫的场景,由乔瑟琳·普珂(Jocelyn Pook)编曲的英语和法语两个《哈巴涅拉舞曲》的改编版给电影《罗马的房间》做配乐,冷艳而性感。

整个《卡门》贯穿序曲部分的旋律,在四幕中不断重复和变奏演绎,直到最后一幕《他们在这里》(Les voici)中的合唱将气氛和主题向高潮渲染。每当听这段合唱,都有种每年看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时,最后的压轴曲目《拉德茨基进行曲》奏起时想跳起来跟着鼓掌的振奋和激动。

至今我还没机会去看过《卡门》的现场,录制版的歌剧只能在大幕拉开前的序曲部分看到乐队和指挥的演奏,而每次开场的这一段也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之一。最喜欢的录制版是由多明戈演唱、小克莱伯指挥的《卡门》。那是1978年,小克莱伯四十八岁,正当年的魅力大叔。这个指挥界最优雅的男人,站在指挥台上,抬手落手,英姿飒爽,灵活而明确的指挥棒随着他的手腕舞蹈,干净利落,加上笔挺的燕尾服、高大的外表、俊俏的五官和瘦削的身形,小克莱伯的指挥总让人对现场演奏有一种“必然会很精彩”的信心。

而同样有一个人,只要她在舞台上,我也会有这种“必然会很精彩”的信心,那便是德国花腔女高音歌唱家戴安娜·达姆尧(Diana Damrau)——莫扎特歌剧《魔笛》中最著名的夜后扮演者之一。

记得刚开始听戴安娜扮演的夜后唱《地狱的复仇》(Der Hoelle Rache)这段时,我第一次听到这么高亢而流畅的声线,简直叹为天人。等终于有机会看到《魔笛》的视频时,才发现戴安娜本人是一个健壮而美貌的女人,极强的舞台控制力和霸气的表情,彻底诠释了夜后的角色和地位。戴安娜的高音能带着人冲上云霄,而花腔的多变,像是白云中出现的彩虹,渲染了整个天空。《地狱的复仇》里,她的高音花腔部分已经不再像是肉嗓人声,更像是某种弦乐拉高音空弦时发出的声音。随着她双手有力的摆动和胸腔换气的起伏,整个舞台的力场在迅速向她集中。满坑满谷的观众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拽住,或飘摇或平稳,或暴风骤雨或雨后斜阳般地沁润在她的歌声里。

戏曲和歌剧对演员的要求不仅是唱功,更有现场表演的功力。所以戏曲有生旦净末丑的人物分饰,也有唱念做打的表演形式。歌剧有低中高音花腔的类型,分声部和合唱的技巧。

歌剧中的美声唱腔和中国戏曲的唱法,抛开外在的表演形式,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说,美声在以元音结尾的单词處拉长音,花腔音域或粗或细,音量或大或小,变调回旋,是观众期待歌手炫技的区域;京剧中一个字尾音拖唱几十秒甚至一分钟也是常有的,更是票友期待看到的名家展示扎实基本功的地方。

其实,中国戏曲和歌剧的区别,就如同东西方在各个方面的文化差异。比如中国厨房里一把张小泉菜刀就能解决烹饪用刀的所有问题,而西方厨房里有长刀短刀刮刀片刀面包刀;东方人吃饭一双筷子足以,西餐至少要用刀和叉外加汤匙黄油刀和茶匙;同样的,戏曲对于舞台布景和道具的要求很简洁,多为示意功用,比如骑马的场景,拿着马鞭在台上兜一圈便可表达日夜兼程出阳关、山高路远奔西凉的意思,就像水墨画中的留白,而歌剧在这方面的要求非常之高,背景逼真程度和真实城市的街道、集市几乎完全一样,甚至是1:1的复制,真好比精细处理过的油画,讲究透视、层次和写实的特性。

相比歌剧的舞台布景,戏曲对演员的行头扮相要求极高,顶盔掼甲,罩袍束带,背插大旗,颌戴髯口,脚蹬高腰将军靴,手握青龙偃月刀,紫金冠,大花脸,一串小碎步,哇呀呀在台上翻跟头耍大刀。相比戏曲,歌剧演员的装扮就要简单得多,只需穿上历史情境下的人物服装,做买的做卖的,为官的当兵的,各着其装即可区分,即便下了舞台这身衣服也并不显夸张。

中国戏曲很看重演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唱法,同一段戏不同的人唱就是不同的派别,而歌剧中,提起来的都是某位作曲者的第几号作品,这是不同外力影响下两种伟大的音乐表演形式。戏曲和歌剧都需要一人担当多职,戏曲演员要兼主演、音效、动作、化妆、道具甚至导演的角色。在古代,一个戏班子的老板往往本身就是班子里最大的角儿,舞台上的一切都可以由他来决定。而歌剧的作曲者不仅是导演,有时还要充当剧本改编、作词,负责服装、道具等,因此他不仅要熟悉故事发生所处的文化背景,还要会熟练掌握各种乐器的特性。

所以我一直觉得像比才、莫扎特、威尔第之类的作曲家,即便从事其他领域的工作,也定会千古留名。

戴安娜唱李斯特的《捕鱼的小男孩》(Der Fischerknabe)时,随着灵巧流畅的钢琴伴奏,浑厚的中音,遥远而清晰的高音,似林中的清晨,声音渐入,而后又淡淡消失。闭上眼睛,似梦中呓语。电影《霸王别姬》里快板奏起时,清脆嘹亮的京胡拉开了一代中国人的大幕。

每次看到有娱乐新闻上说,演了个什么电影、唱了首什么歌的某某演员、某某歌手,耍大牌发脾气,便会想起威尔第、比才、小克莱伯、戴安娜、马连良、梅兰芳、谭鑫培、常香玉这些传奇人物,瞬间就觉得,什么也不想评论了,还是坐下来,一起听听音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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