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红

作为我心目中的中华第一好男儿，岳飞有千古冤情，同样的，岳飞的父亲岳和也有。非常简单的一点是：

你们有谁听说过岳飞的父亲？

《说岳全传》我读了怎么也得上百遍，但没记住岳父是谁。原因是，书中说，岳飞出生三天，家乡遭遇大水，父亲遇难，母亲带他逃生，以后独自将他抚养成人，父亲死得那么早，对岳飞没什么影响，所以没记住。书中还说，岳飞家境贫困。

但真实的历史是：岳飞家境不错，其父亲岳和是当地富户，经常接济穷人而被乡人爱戴。并且，岳飞的一身本领也是由父亲着力培养而出，岳和请了多位老师教儿子文化，请了周侗教儿子武艺，兵荒马乱中，又激励儿子报国。一直到岳飞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后，岳和才病逝。

这样一个堪称理想的父亲，在我们的集体意识中，却像被抹去了一样。而岳母刺字，则成了图腾一样的景象，被记住传颂。史书中倒没抹掉这位父亲，但民间普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也堪称是千古冤案吧，或者说，是我们集体无意识中的一个谜——为何用遗忘忽略的方式，将这位父亲抹杀掉？

仔细追究的话，中国文化对父亲的态度很奇怪。不止岳飞，还有诸如孔子、孟子、荀子、朱子等，其母亲皆广为人知，而他们的父亲在哪儿？

美国的电影，大多在描绘与父亲的关系，如《蝙蝠侠》《蜘蛛侠》和《当幸福来敲门》等。

我们的文艺作品，则多在找妈妈，如《世上只有妈妈好》《妈妈再爱我一次》《小蝌蚪找妈妈》……即便《麦兜的故事》，也是只有妈妈，没有父亲。

《麦兜的故事》中，应该有父亲，但只怕很多人没看出来。在最后一集里，有一个麦兜的大表舅，和麦兜长得一模一样，像一个自闭症患者一样，他应该就是麦兜的父亲吧。

在我看来，岳飞的故事可这样理解：不能描绘他父亲的伟大，将父亲对其的影响拿走，主要就剩下了儿子、母亲与皇帝。真实的父亲们虽然对儿子有养育之恩，但文化上的父亲其实是皇帝，可以说，在我们的文化中，皇帝是所有人的父亲，天下只能有他一个父亲。

都说忠孝两全，其实孝主要针对的是母亲，忠主要针对的是皇帝，父亲们最后都要发展成公公。即便像托塔天王李靖如此伟岸的英雄父亲，有了哪吒后，也怕事怕得像一个公公。

中国历史，举目望去，英雄好男儿大都被屠戮，没有好下场。现在看来，也许好父亲一样会被屠戮。这究竟是怎样的集体动力啊！

（摘自“罗輯思维”微信公众号 图/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