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岩

小双夫妻是农民工，丈夫干装修，她为了照顾孩子，就在老街开了一家小店，卖些廉价的日常用品，顾客绝大多数是租住在附近的民工们。

这天中午，绰号叫“大个儿”的捡破烂女人又拿着个破袋子过来了，小双担心她身上的臭味会让其他顾客反感，就打算赶她出去，可她径直走到柜台前看了又看，指着一些洗发水“咿呀”起来，原来她还是个哑巴。小双问：“你要买洗发水吗？”“大个儿”笑着点头。小双拿了一瓶“醉花香”牌子的洗发水放在柜台上，对“大个儿”伸出了一个手掌，这是告诉她五块钱。“大个儿”从裤兜里拿出五块钱给了小双，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空瓶子，把刚买的洗发水往空瓶子里倒。小双看她倒完了就往外轰她。“赶紧走吧。”“大个儿”只傻乎乎地笑，也不走。她把倒好的洗发水放进袋里，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飘柔，把飘柔倒在空了的“醉花香”的瓶里。

小双不懂她搞什么名堂，问她：“你什么意思？”她指着外面跳皮筋的几个孩子“咿呀”了几下。小双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说那几个小姑娘吗？”

她点头，又在头上比画。小双问她：“你是说那个扎两条长辫子的小姑娘吗？”

她惊喜地点头。那个小姑娘叫露露，她父母是农民工，在附近住好几年了，经常来小双的店里买些日用品。露露活泼可爱，尤其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头發，漂亮极了。小双不懂她指着露露干什么，又问道：“她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她怎么了？”“大个儿”拿着洗发水走进屋把洗发水放在了货架上，然后又出来指露露。

小双想把露露叫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大个儿”却摇手阻止，还抓起柜台上的笔在手上写：“不要。”她居然识字，这就好办了。小双拿出一张纸说：“你想干什么，写出来。”

她一笔一画地写起来：“lulu再来mai洗发水，五元把这ping mai她。”

小双懂了，对她重复了一遍说：“你是说，露露再来买洗发水，五元钱把这瓶洗发水卖给她是吗？”她点头，又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千万不要gao su她，求你。”

小双越来越好奇，便问她：“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了很久，会写的写字，不会写的就写拼音，小双才懂得了她的大概意思。

原来，她以前不是哑巴，因为身体不好，嫁给一个比她大很多岁的老光棍，可丈夫脾气不好，经常打她，怀着孕时也躲不过去。有一次丈夫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忍无可忍，抄起一把水果刀，一失手把他杀死了，然后她纵火烧屋想自杀，却没死成，她的嗓子就是那时坏的。她被判了刑，在监狱里生下女儿，孩子被送到弟弟家抚养，弟媳十分不满，竟然把孩子卖了。她出狱后一直在找女儿，千辛万苦地找了好几年，终于得知女儿的下落。小双心里一动，问道：“你的女儿，就是露露？”

“大个儿”点点头。同情心促使小双告诉她，去告她的弟媳，把女儿要回来。“大个儿”哭着摇摇头，在纸上写了她的想法：她没能力让女儿幸福，现在看到女儿过得很好，她就很欣慰了，她不想打扰女儿的生活，只要能经常看到女儿就心满意足了。小双全明白了，露露的头发特别美丽，可她家条件也不好，只能来这里买廉价的洗发水，让“大个儿”很心痛。她只好采用这种方式偷偷表达一个母亲的爱……小双的眼圈红了，郑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