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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话剧《伏生》中解读王晓鹰导演的话剧创作理念与特色

2017-03-06刘鎏

戏剧之家 2017年3期
关键词:假定性

刘鎏

【摘 要】近年来,在国家的大力倡导下中国文艺界关注点逐步转向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度挖掘和传统文化的国际化、现代化之路。“中国风”不仅在国内文艺界盛行,而且也引起了国际上的普遍关注,尤其是在戏剧创作中可谓是异彩纷呈。王晓鹰导演不仅努力探索将中国传统元素融入现代话剧的演出当中,同时也吸收了西方戏剧的有利因素,將中国戏剧的演出质量推向了新的高度。笔者以王晓鹰导演的话剧《伏生》为例,具体阐述他的创作理念和创作思路。

【关键词】东西方元素;诗化意象;假定性

中图分类号:J8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2-0019-02

王晓鹰导演作为我国具有一定国际影响力的中青年导演艺术家,不仅是我国第一个导演艺术专业的博士学位获得者,出版了大量的学术论著,而且先后导演了40余部不同类型的戏剧作品,获得了国内多项全国性的大奖。可以说其导演作品在当代中青年导演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典型性,并在艺术实践中逐渐形成了自身的创作理念和特色。

纵观王晓鹰导演的众多风格、体裁迥异的作品,我们不难发现话剧《伏生》可以算是其话剧创作的集大成者,并体现出了王晓鹰导演在话剧创作中运用现代话剧创作理念和西方话剧元素表现中国传统文化内涵的创作理念,以及在话剧导演创作中体现出来的运用高层次假定性表现诗话意象的创作特色。王晓鹰导演在话剧《伏生》中运用了大量的假定性的表现手法和具有诗化意象的舞台语言,将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文化艺术元素融入现代话剧舞台表现范式中,从而体现了儒生伏生的护书之难、之苦,让观众借助现代话剧的形式感悟了遥远时空中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思想精髓与文化传承。

此外,话剧《伏生》也呈现出导演通过作品体现出来的对灵魂的拷问、对文化的传承和对人性的思考。这种对戏剧作品深层次思想的不断探求不仅是王晓鹰导演艺术成熟的一种标志,也恰恰是当前我国戏剧界“娱乐至上”怪圈中的一盏指路明灯。

一、用戏剧对人性的思考和关照刻画细腻的人物形象

许多评论者将《伏生》定义为历史剧,因此认为伏生这个角色是具有了符号化的象征意义的。其实,王晓鹰导演在塑造伏生这一典型形象时不仅仅赋予了他传承文化的责任,更着眼于从其境遇引发的一个深刻的哲学思辨性问题——慷慨一死以殉道,还是卑微活着以传道?剧中,伏生与李斯这两个角色的冲突与较量构成了该剧人物间的典型意象和主要线索脉络。伏生随性洒脱,李斯严谨威严;伏生为保书而弃家,李斯为荣华而焚书。在二人之争的表象之下,其实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具代表性、最具影响力的儒家思想与法家思想的碰撞。王晓鹰在塑造角色的时候严格遵循了真实的、性格化的创作手法,力求达到人物与角色的无限接近,甚至是“体验基础上的再现”。最终,观众看到的是一个丰满、鲜活、独特、可信的艺术形象。剧中的李斯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能说是一个反面人物,他在坚持法家思想时肯定是具有排他性的,正如李斯所说,“我烧的不仅是儒家,烧的是诸子百家,为的是让秦朝的文化光耀千秋,让法家思想发扬光大!”这才是属于人性的真实层面,他的悲剧在于他不够包容,过于严苛。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秉持法家思想“大义无畏”却又因怀有私心,而处处棋差伏生一着的典型形象就生动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故事的发展、演进也就蕴含于情理之中了。然而,当李斯戏剧化地在临行刑前与伏生相见,二人回望一生,进行的感人入微的内心交流,又赋予了李斯这个角色人性化的情怀,引发观众对历史、对人性的关注与思考。

剧中的伏生作为主角其人物形象的塑造极为成功,导演善于运用假定性原则去追求诗化意象,给演员的表演留下了丰富的空间。王晓鹰导演在舞台上重点表现的是角色的所思、所想、所为,并以此架构和推动了整部话剧叙事结构,改变了传统思路中从宏大历史事件中体现典型人物的创作思路。

王晓鹰导演借助伏生这一角色除了传递文化传承与担当这样一个主题外,还隐藏着中国文化人几千年来经常面对的选择——假如文化传承的责任落在某个人身上,他需要为此负责,甚至要做出很多牺牲,该怎么办?作为文化传承者的伏生,他的牺牲无疑是巨大的,妻儿的牺牲、女儿的误解、周围人的唾骂……面对这些,他犹豫、彷徨、愤懑,甚至后悔过,但正是因为这种充满人性的内心活动才使伏生最终选择担当责任时,观众真切感受到了这个人物角色的高尚人格和伟大之处。因此,导演通过《伏生》更多的是在塑造一个个中国历史上传统文化沁润下的丰满的知识分子形象,而非符号化的简单面具。

导演借助伏生这条主线,细腻地刻画了主人公从妻、子之死,女儿嫌弃的痛心到为自保而装疯,最后李斯赴死,真相大白于天下,剧情借助人物内心矛盾冲突的刻画推进,显得张弛有度,自然而不刻意。在众人痛呼项羽火烧阿房宫,所有典籍毁于一旦之时,伏生挺身而出,用心血背诵儒学典籍,洪钟大吕之声扫除阴霾,重现文明的曙光。导演通过戏剧对人性的思考和关照使话剧人物的层次感更加鲜明,人物刻画深刻有力,而且使故事情节推动得更加细腻、浑然天成。

二、镜面样态营造诗化意象的舞美造型艺术

王晓鹰导演善于在舞台上提炼出镜面的样态,从思辨的多个角度映现出回忆与思考、回忆与现实、理想与人生的激烈碰撞,引发观众的思考。《伏生》的舞美设计极具特征,导演匠心独运,以开放式的舞台架构,勾连起了剧中人物的遭遇,从而推动剧情的发展。王晓鹰导演通过运用极简的舞美,将一个传统知识分子捍卫文化传承的遭遇展现在舞台上,充分调动了观众的艺术想象力与审美能力。

王晓鹰导演在本剧中放弃了传统的分场次叙述的模式,尝试将场景的转化和剧情的进展紧密相连,通过意象化的过渡手法,保证演出节奏的流畅性和观众观剧的连贯性。此外,该剧在舞台空间上的利用别具一格,以一面象征性的镜片,在呈现戏剧事件空间与时间上的转换的基础上,又保证了戏剧事件的完整呈现。在《伏生》中,导演将流淌着鲜血的惨白面具悬挂在舞台中央以及意象化地将红绸表现熊熊大火,这将象征性的、意象化的导演语汇运用到了极致,营造出一种诗化意象,无疑可以帮助演员的表演烘托演出氛围,使观众沉浸在对内容本身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思考中。

王晓鹰导演对此类历史文化题材的戏剧驾驭力极高,特别是在提炼出镜面的样态方面。在《伏生》的高潮部分——忍痛烧书一幕中,导演用象征性的手法天降红绸表现熊熊大火吞噬书籍。伏生悲痛欲绝,在大火完全吞没了那些书时,他仿佛失去靈魂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导演通过意象化的表现手法,将灰色的舞台背景里加入了耀眼的红色,凸显主人公强烈的心理变化和绝望的呐喊。这种表现方式既幻化出大时代背景下个人命运的变幻莫测和渺小无奈,又可以巧妙地引导观众对于历史的反思和感悟。在二度创作的基础上,王晓鹰导演借助镜面样态表现出的创造力,将话剧中舞台上假定性、虚拟性、写意性要素充分激活,进而营造出了一种诗化意象。

三、东西方舞台表现形式的融汇与创新

史书上关于伏生的记载寥寥几笔,但这恰恰为导演和演员的创作打开了丰富的想象空间,王晓鹰导演巧妙地将中国传统戏曲中程式化的表演动作与话剧中刻画人物心理活动有机融汇,不仅使得角色的性格刻画让观众可感、可亲,而且更具有人格和艺术魅力。在《伏生》的演出中,导演和演员的舞台表现方式创造性地融合了以东西方艺术元素为基础的舞台调度和表演语汇,并进行了大胆创新。

关注对人性的“灵魂拷问”主题是王晓鹰导演在多年的舞台实践和理论研究中的一大特色,在《伏生》剧中的表现手法方面融入了很多戏曲的程式动作,比如捋髯、甩发等等,这些动作自然流畅地融合到话剧表演中,真实自然,使角色虚化的思想和内心活动变得可感可知。王晓鹰导演对传统戏曲表现手法的运用,充分融合了传统戏剧表现方式工整大气、浑然天成的艺术美感,同时完美地展示了当代话剧表演的创新性与多元性。在“饮酒焚书”的一幕剧中,王晓鹰导演安排演员结合伏生的身形、步法传神演绎了一个因文化被毁而失魂落魄哀痛不已的儒生形象,为观众呈现了伏生内心细腻、复杂、痛苦的心理状态。而在李斯给伏生送他儿子子勃人头的一幕剧中,伏生的一段甩发、抖须的肢体动作表现了人物内心难以抑制的惊愕与绝望。这类舞台表现方式的创新不仅传承了传统东方戏曲的精粹,而且又与话剧这种西方艺术形式自然融合,以可感可知的肢体动作反映虚化的人物内心世界,既展示了伏生苟且偷生的表象,又为剧末体现伏生的铮铮铁骨埋下伏笔。

此外,导演在幕与幕的衔接之处将青年演员构成的歌队表演这一西方舞台表现方式运用得巧妙天成。歌队的使用属于典型的西方戏剧表现形式,导演在《伏生》中巧妙地将歌队的表演融入到中国历史的再现中而毫无斧凿痕迹,包括奴隶、儒生、士兵、大臣等均由歌队演员转换面具进而转换角色表演。这样,通过歌队演员对于舞台调度艺术的灵活应用和服饰面具的丰富结合又进一步烘托了该剧诗化意象特色。在全剧的开场部分,歌队以奴隶修长城场景引导观众进入秦朝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这样的表现形式不仅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更是为接下来故事的进展起到了铺垫的作用。在剧目的推动阶段,歌队更换面具充当了群臣的角色,伏生与之唇枪舌剑。在表现群儒抗争时,歌队更换面具又成为了儒家弟子,在子勃的带领下发出呐喊……王晓鹰导演将西方歌队的表现手法巧妙地融入了一个中国传统故事中,歌队在中国历史中的“穿越”,不仅没有让观众感到突兀和意外,反而起到了引导观众场景转换,加强话剧整体层次感与节奏感的作用。

王晓鹰导演的成功植根于他对东西方文化的深入研究和理解之上,他编排了很多不同体裁、类型的戏剧,但不论是《伏生》这类中国传统体裁还是《萨勒姆女巫》这类西方体裁,体现出的都是新一代中国导演对话剧这一源于西方戏剧形式的中国化解读和呈现。此外,王晓鹰导演的成功还在于他对戏剧“假定性”的研究和诗化意象的营造。王晓鹰导演专注于在支撑戏剧动作前提下鲜明有效地传达出剧目所蕴含的深刻而强烈的情感内涵,在逼真性和艺术性的情感体验之间选择一个准确的交融点,从而实现将历史、空间、人物关系、情感等要素融入诗化意象之中。

参考文献:

[1]王晓鹰.从假定性到诗化意象[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6(05).

[2]孟冰.关于话剧《伏生》[J].艺术评论,2014(04).

[3]曾庆瑞.《伏生》的震撼力和感染力[J].艺术评论,20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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