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诚亮

(青岛理工大学 琴岛学院 基础部，山东 青岛 266106)

荣格分析心理学的“四位一体”象征分析

崔诚亮

(青岛理工大学 琴岛学院 基础部，山东 青岛 266106)

传统的基督教信仰是三位一体的上帝观，荣格认为这是不完善的，存在着许多缺憾，为此，荣格从分析心理学的理论视角重新审视，创造性地提出了“四位一体”的新观点。在荣格的分析心理学中，“四位一体”的“第四位”可以指称圣母玛丽亚，或恶(魔鬼)，亦可指称双体——自性。

荣格；“四位一体”；圣母；恶；自性

传统的基督教信仰是三位一体的上帝观，在荣格前期有关集体无意识研究的著作中也可以发现类似的观点，“我们可以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领域中，发现三位一体的踪迹”，[1]196荣格甚至认为，分析心理学的重要概念——自性(self)也是“三位一体原型的普遍性具体化” 。[1]196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荣格认为象征“圆满”的原型并非三位一体，而是“四位一体”，“当基督教的核心象征是三位一体的时候，无意识呈现给我们的信条却是四位一体”。[2]363荣格还特别指出，传统宗教信仰中的三位一体“其实存在着许多缺憾，或者至少是不够完美，且有许多尚未处理的问题”。[1]196那么，从荣格分析心理学的理论视角审视，三位一体究竟存在着哪些缺憾？荣格及其学派又是如何论证和发展“四位一体”的？组成“四位一体”中的“第四位”究竟指称什么？对于这些问题，荣格在《心理学与宗教》等著作中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一、“四位一体”的象征——根本而圆满的原型

自中世纪以来，传统的三位一体的上帝观信仰就不断受到质疑和批评：我们所信仰的上帝难道仅仅具有绝对的男性性质，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皆清一色的男性化，是否该有女性的因素存在？在基督教的救赎观里，也并未处理罪与恶的问题，而罪与恶却是任何宗教都无法回避的问题。在荣格看来，三位一体其实是不平衡、不协调的，并且存在着“许多尚未处理的问题”。这种三位一体的不圆满必须在“四位一体”中寻得圆满，“‘四位一体’乃是根深蒂固、深植于我们集体无意识之中的原型”。[3]165

作为一名心理学家，荣格试图从分析心理学的视角来揭示“四位一体”的存在根源。在分析心理学的理论体系中，“四位一体”由四个元素组成为一体，是一个“圆满”的原型，即“四位一体”原型，“四位体是一种几乎发生在全世界的原型，它是所有判断力的逻辑根基……心理学也有四个方面……为了引导我们自己，我们必须有肯定某种事物存在的功能(感觉)；也必须有第二种功能，以确定那是什么(思维功能)；还有第三种功能，说明那东西是否适合我们，我们是否希望接受它(情感功能)；以及第四种功能，显示出那东西源自何处、又要往何处去(直觉功能)。经过上述四项，也就不必说明其他的了……理想的完成形式就是圆形或球形，但它最小分裂式是四位体”。[3]167荣格从大自然所呈现的各种现象中发现了类似的观点，“你想整体性地描述一下地平线，就会指出天空的四个部分、四种元素、四种基本性质、四种颜色、四种阶级、四种发展道路等等”。[3]167人类也可以在其他领域中发现它的踪迹，如春夏秋冬四季、东西南北四方、地水火风的宇宙四元素、数学里的四边形、文学里的四行诗，乃至于中国的成语大部分是由四个字组成，即使在西洋古典音乐里一曲完善的奏鸣曲也多是由四个乐章组成。

为了论证“四位一体”的合法性，荣格从中世纪的权威著作中寻求证据，“从柏拉图的《提麦奥斯》(Timacus)以来，圆的形象就被视为最完美的形式，并且总是被指派给最完美的实体，例如指派给黄金，指派给‘神性’(anima mundi)或‘自然之魂’(anima media natura)，指派给最先创造出来的光。而且，由于那所说的‘大宇宙’(macrocosm)是被造物主‘用圆形或球形’创造出来的这一整体的最小组成部分——圆点——便也具有同样完美的性质……‘在所有的球体中，最简单、最完美的是球形，它栖息在圆点之中’”。[2]357荣格从十三世纪中的一部权威著作中找到了一些相关的证据：“‘圆’可以把铜变成四”，[2]358“四是永恒性起源和根基”。[4]39在同时期的著作《玫瑰园哲学》(Rosarium Philosophorum)中荣格也发现了相似的例证：“用男人和女人造成一个圆圈，从中抽出一个四角形，再从中抽出一个三角形。把这个圈变成圆，你就会得到哲人之石。”而“包含着四的圆形或球形乃是神的譬喻”。[2]358

荣格认为，哲人们所寻找的圆形实体实际上是一种心理投射，它与我们的梦和象征非常相似。荣格借助精神症患者出现的“最崇高的和谐”——“世界钟”的意象幻觉作了象征性的回答：“这曼荼罗幻觉在其三种节奏中表现出了上帝及其三位一体，又在其静态的‘四’(有四种颜色的圆)中表现了灵魂。因此，这一幻觉的最内在的意义乃是‘灵魂与上帝的结合’。”[2]378

荣格所谓的“世界钟”包含两层含义：其一，“四个等份的圆”；其二，“持续的运动”。这两层含义在精神症患者的曼荼罗幻觉中得到了充分的呈现：“金色的圆以4个矮人和4种颜色的方式再现了四位一体；蓝色的圆则再现了三位一体和时间的运动……两个圆却和谐地结合在了一起。三位一体现在成了生命，成了整个系统的‘节奏’，而它的三种节奏又建立在四的倍数即32之上。”[2]378-379由此，荣格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四位一体是圣诞之必要条件，从而也是三位一体的内在生命之必要条件。这样，以圆和‘四’为一方，以三种节奏为另一方，它们两方便相互渗透，以便都能被包含在对方中。”[2]379从而形成了一个完整和谐的“四位一体”原型。

二、“四位一体”的“第四位”——圣母和恶

传统基督教的教义是三位一体，荣格却论证“四位一体”才是象征根本而圆满的原型。那么，在荣格的分析心理学中，组成“四位一体”的“第四位”究竟指称什么？在荣格看来，“第四位”应当占有一个特殊地位或者有别于前述三位的不同性质，“第四位”也不在主体意识的支配之下，但它所产生的潜在功能，却对意识的整合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荣格在《原型与集体无意识》一书中指出：“如果我们想象四方形/体即是一个四方形/体由一对角线分割为两半，成为两个三角形/体，而其顶点呈现出对立的两个方向来。那么我们可以比喻地说，四位一体的完整象征，是分裂的两半，而引致两个对立的三位一体。”[5]对于这两个对立的三角形/体的区别，荣格作了如下的解读：其一代表阳性的三位一体(the masculine trinity)，另一则代表阴性的三位一体(the feminine trinity)。换言之，其一代表正面的、积极的、完善的、可爱的、可敬的特质，是阳光下可见的部分；另一则代表负面的、丑陋的、邪恶的、令人恐怖的、如魔鬼般的特质，是隐藏在阴暗处的部分。

荣格曾断言建立在三位一体基础上的基督教信仰是不完美的，“它企图将女性因素以及人类心理的阴暗面排除在外，而清一色地专注于男性”。[6]荣格认为，“在三位一体的教义中，女性和邪恶被排除在上帝之外”[2]368是有缺陷的。

荣格从神话学和宗教学的研究中发现：古代的大母神同样呈现了三个面向，即未婚的少女、赋予生命的母亲和老太婆。而据宗教史学家的考证，女性的三位一体其实是一种补偿、对称和平衡男性化三位一体的缺憾。荣格据此将三位一体之缺憾的“第四位”赋予给了圣母玛丽亚：“古代的自然哲学家们把三位一体想象为三种精神或三种‘活力’(volatilia)，即水、空气和火。另一方面，第四种构成要素则是大地或人体。古代的自然哲学家们用圣母来象征后者。以这种方式，他们把女性的要素增加到三位一体中，这样便产生了四位一体或四等份的圆(circulus quadrates)。它的象征是两性同体的rebis。中世纪的自然哲学家们毫无疑问是用第四种要素来意指土和女人。”[2]368

按基督教的教义，圣母玛丽亚所代表的大地或人体并非神圣，但她却与三位一体有着关联，她“最初是圣灵的属性之一，后来则被早期某些基督徒说成是‘索菲亚智慧’(Sophia-sapientia)。这一女性性质不可能被全部抹去；它仍然粘附在圣灵这一象征上”。[2]379

荣格认为，正统的基督信条并不完整，是因为作为“基督的对立面”的恶(即魔鬼)的原则并没有存在于三位一体之中。为此，荣格强调，“在四个位格的宗教象征中，恶的要求就会形成其中的一部分”。[2]348进一步地，荣格从分析心理学的角度指出，“从现代心理中产生出来的四位一体却不仅直接指向内在的上帝，而且直接指向上帝与人的同一。与教义相反，这里存在的不是三个面而是四个面，人们可以很容易地推论：第四面代表的是魔鬼”。[2]365

荣格学者格哈德·阿德勒(Gerhard Adler)赞同荣格“双重三位一体”的重要性，并且说明了女性的三位一体，与出自本能的、直觉的无意识有密切关系；男性的三位一体则建基于理论见解、对立面以及调和的中间人。

三、“四位一体”的双体——自性

其实上述荣格论述“四位一体”的结构，主要在于说明自性原型的两种向度。自性(self)如同其他的原型一样，也具有对立的两面——正面与负面。但这并非指称自性在其自身是有矛盾和冲突的，而是透过这看似矛盾的“对立的一体”，充分反应了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相互作用，通过这对立的两者相互的作用，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

从某个角度讲，这个整体也可以说是“相对的整体”，因为它通常完整地呈现出精神层次的整体来。但从荣格分析心理学的观点看，“它却是一个有缺憾的四位一体，甚至是迈入四位一体的绊脚石”。[7]224荣格经过长期的思索提出了解决此问题的答案：真正能象征“一体”的“第四位”是与自性对立的“自我”(ego)。

自我，是自性的对立面，它作为意识的核心能充分反映潜意识心灵中容易被忽视的“第四位”，自性会出现从最高深、最优越，到最低劣、最粗鄙的所有形式，在此更广泛的范围中，自性的表现形式有时也有如魔鬼或兽性一般。荣格发现自性低劣和粗鄙的一面总是出现在梦中，这些都是自性原型在潜意识中。它们虽然看似对立，却又互为因果、互相促进，以此发挥潜意识自发性的补偿作用。

从荣格及其学派论述的观点可以看出，作为“四位一体”上帝观的“第四位”内涵相当广泛。“第四位”可以指称与男神对立的圣母玛丽亚，或与善对立的恶(魔鬼)；亦可指称双体——自性。“第四位”的丰富内涵否定了传统基督教三位一体的上帝观信仰，从而丰富和发展了荣格宗教心理学的理论体系。

[1]卢德.荣格宗教心理学与圣三灵修[M].台北：光启文化事业，2009.

[2]荣格.心理学与宗教[A].荣格文集[C].冯川，译.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3]C. G. Jung, Psychology and Religion ——West and East. Translated by R. F. C. Hull. Princeton: Bollingen, 1958.

[4]荣格.精神分析与灵魂治疗[M].冯川，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

[5]C. G. Jung, The Archetypes and the Collective Unconscious. Translated by R. F. C. Hull. The Collected Works of C.G.Jung, Vol. 9, Part 1.par 426.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9.

[6]C. G. Jung, The Structure and Dynamics of the Psyche. The Collected Works of C.G.Jung, Vol. 8,par 336.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9.

[7]C. G. Jung, Aion-Researches into the Phenomenology of Self.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9.

Class No.:B84-065 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

Symbolic Analysis of the "Four in One" of Carl Jung's Analytical Psychology

Cui Chengliang

(Qindao College, Qingdao Polytechnic University, Qingdao, Shandong 266106，China)

Traditional Christianity is the view of the Triune God, Jung thought this is not perfect, there are many defects. Therefo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sychological analysis, Carl Jung creatively proposed the view of "Four in One". According to Jung's analytical psychology theory ,Four in One can refer to the Virgin Mary, or evil (the devil), also refer to the self nature.

Carl Jung; "Four in One"; Holy Virgin; evil; self nature

崔诚亮，硕士，副教授，青岛理工大学琴岛学院。研究方向：宗教心理学。

1672-6758(2017)01-0032-3

B84-065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