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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研究与青少年社会工作理论本土化建构

2017-01-24权福军

中国青年社会科学 2017年5期
关键词:实务青少年研究

■ 权福军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 科研处,山东 济南250014)

叙事研究与青少年社会工作理论本土化建构

■ 权福军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 科研处,山东 济南250014)

叙事研究是认识、理解人类经验的一种方法。知识观的转型带来了社会工作研究方法的新取向,引入社会工作领域就成为了历史的必然。叙事研究是青少年社会工作理论本土化建构的有效途径,叙事研究与青少年社会工作研究方法和技巧高度契合,有利于积累本土化青少年社会工作实务知识。叙事研究运用于青少年社会工作实务中,能够有效评估服务对象的真实需求,开发青少年弱势群体的能力,厘清影响青少年成长的社会性因素,丰富青少年社会工作实习教学的理论。

叙事研究 青少年社会工作 本土化

青少年社会工作是社会工作在青少年领域中的具体应用。社会工作理论本土化一直是学界热议的话题,社会工作要想在中国实现本土化发展,必须考虑基于中国地方性知识的本土经验,思考中国本土社会工作概念和理论话语建构的方式和言语有效性的基础,知晓中国本土化知识意义生成的规划,只有基于这一框架和逻辑发展起来的社会工作才是真正中国化的社会工作,才能真正在中国扎下根来[1]。社会工作理论的本土化建构,一方面在于文化上的求同存异和积极对接,另一方面在于本土的实务研究和知识积累,即“通过经验研究探索社会工作的本土化知识和建立本土社会工作理论”[2],而叙事研究正是帮助我们获取青少年社会工作本土经验和知识资源的有效途径。

一、叙事研究的理论脉络

(一)叙事与叙事研究

“叙事”又称“叙说”“叙述”,最常用于文学领域,是一种创作手法,其最简单的表现形式就是对事件的口头讲述,即叙说按时间顺序所发生的事情或事件。有学者认为,叙事是为了“告诉某人发生了什么事”的一系列口头的、符号的或行为的序列[3]。简言之,叙事即“对事实的叙述”或“叙述的事实”,生活化的理解就是“讲故事”,或“讲出来的故事”[4]。故事是理解人类经验的基本方式,讲故事是全人类共同的活动,也是我们从儿童期所学到的最初的表达形式之一,而且在其后的生命历程中更是经常向不同的对象述说我们自身的生命故事。叙说的过程是一个梳理生活事件的过程,每一个故事的叙说都由“行动”和“意识”两部分组成,包含着人物、时间、地点、事件和情节等要素,囊括了人类所有行动的情景和环境,因此,叙事实际上是对生活经验的一种诠释,是对生命和生活事件“赋予意义”的过程。

叙事研究是认识、理解人类经验的一种方法。Polkinghorne认为,叙事研究(narrative research)乃是应用故事以描述人类经验和行动的探究方式。由于人们透过其所叙说的故事来为其生活赋予意义,所以,如果要研究人们如何建构其生活经验之意义,叙事研究应是最恰当的研究方式。透过叙说、书写、阅读和倾听生命故事——自己的和别人的——人们可以更了解自己和别人伴随着经验而来的想法和感受,可以跨越文化的藩篱,并深化对其历史轨迹和发展可能性的理解。而且,无论是书写或叙说,故事的叙事者提供了比所说的故事本身更多元的意义。因为叙事者本身就是一个故事,而该故事是深植于叙事者的文化、语言、性别、信念和生活历史之中的。

叙事研究不只是一种研究方法,更是一种知识观的转变,它改变了我们既有的认知习惯,开启了我们不被重视的感官经验,松绑资料的定义,挑战传统研究的知识权威。

(二)叙事研究的哲学基础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叙事”研究开始在社会科学研究中频繁使用,叙事研究方法也开始在包括人类学、社会学、教育学以及心理学在内的社会科学研究中广泛兴起,这主要是受两方面因素的影响:一是当代哲学和社会科学中的“语言学转向”;二是实证方法给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带来的巨大困惑[5]。实证主义认为,社会现象像物质事物那样是一种客观事物,即存在一个外在于人的客观世界,不依赖于人的意志而独立存在,这种客观外在的现实本质可以通过人的不带主观偏见的观察和分析去把握。实证主义的研究方法要求研究者保持价值中立,强调“事实”、可重复的过程和普遍通用的法则,以此来获得研究的客观性,它忽视了个人的独特性,也抹杀了人的主观能动性。

叙事研究的兴起受到后现代思潮的影响。后现代主义认为,一切理论都离不开特定的历史脉络和价值系统,“真理”存在于语言、意义和文化中,是人们创造出来的,并不是通过精细的求知技术发掘的,研究者本身的主体性会影响研究历程、结果和报告。因此,叙事研究在其理论预设方面显著区别于实证主义哲学思维:即不存在唯一的、完全的真实情况,对于同一个文本也不存在唯一正确的解读,叙事研究的取向强调多元化、相对主义和主体性。

有学者发现,常规的社会学理论框架根本不能把握“实践状态的社会现象”,提出了以“过程事件分析”为核心的叙事社会学。“社会工作是一项以实践为主导的学科和专业,无论在对相关情境的理解还是在对知识建构和技巧运用的层次上,道德实践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但可惜的是,发韧于西方的社会工作未能觉察问题的所在,更有甚者,社会工作的学者把这些问题还原至与自然科学一样的技术层次,因而导致对这个学科的严重误解。”[6]知识观的转型带来了社会工作研究方法的新取向,叙事研究引入社会工作领域就成为了历史的必然。

二、叙事研究何以成为青少年社会工作理论本土化建构的有效途径

(一)叙事研究与青少年社会工作研究方法和技巧高度契合

社会工作主要是通过探究过程来运作的,至少在早期介入阶段需要让人们说出他们的故事。叙事研究要求有忠实而详尽的音像或文字原始记录,有包括丰厚描述和实际体悟的研究报告,有分析案例的材料分类系统,有发表报告和评论的理性话语空间等。因此,就技巧而言,社工访谈和叙事研究极为相似。

早在20世纪20-30年代,美国“芝加哥学派”兴起了方法学革新运动,访谈法就是其中的一种。访谈主要是通过访谈者有目的地和被访谈者进行交谈或向其提出一系列问题来了解被访谈者的认知、态度和行为等。听讲述者讲述自己的生活故事及亲身经历,是了解其内心世界最直接的渠道,这些叙述的故事给我们提供了获悉被研究者自我认同和个人性格的机会。因此,叙事研究方法迅速进入社会工作的研究视野。叙事不但与以访谈为主的社会工作评估方法融合,更在重视口述传统的少数民族社会工作上获得认同。而今,叙事研究已经将个人难题与社会议题结合在一起了,即“个人的即是政治的”,通过对具体个案的深入剖析而揭示出一般的规律或独特的意义。“以个人生活史为切入点的深度访谈隐含了这样的假设:宏观的社会变迁以及社会文化会以不同的方式投射到不同的个人身上,从而影响个人的生命历程。由此,个人的生命历程就获得了一种共性。”[7]

讲故事是人的天性,也是深受青少年喜爱的一种访谈方法。人是社会文化的产物,青少年个体的成长,离不开大的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的影响。一个人的故事,就是广大青少年的故事,也是社会的故事,映照着社会文化的价值观。因此,通过叙事,可以了解在青少年成长的过程中,哪些环境和因素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从而为构建和净化良好的社会环境、营造良好的家庭环境提供本土化的理论和经验知识。

(二)叙事研究有利于积累本土化青少年社会工作实务知识

社会工作是一门实践性学科,对于专业社会工作者来说,不论是服务于个人、家庭、社区还是服务于社会,都必须要通过专业实践活动来完成。因此,实务知识是社会工作的源泉和根基,必须用适当的方式去呈现,而叙事是较为合适的方式。叙事研究是一种关注实践活动及其不同情境的研究方法,这就在研究方法论上架起了社会工作专业理论和实务知识之间的桥梁。

20世纪80年代,在欧美社工界兴起一股“反思风气”,称之为“反思社会工作取向”。他们从非实证知识论观点出发,对社工在实务领域展现的知识进行探究,这些学者主要是以提出的在行动中反思来看待实务,将社会工作实务看作是一种反思实践。支持这种说法的学者大多认为,反思会使实务者过去的生活经验、直观和艺术家般的灵感在实务中展现。反思的实务知识既具有价值取向的艺术形式,也会受到情境脉络和实务者对情境理解的影响。在社会工作实践过程中所发生的类似经验有太多是学术语言无法捕捉的。叙事研究方法正好契合了社会工作实践性知识的诠释性、缄默性以及情境性的特点。因此,“叙事研究在社会工作中常被用来作为建构知识的特有方法,负责处理个人经验的细节,以近乎自白的深入访谈来传达”[8]。

在我国社会工作迅速发展的今天,基于本土经验的青少年实务知识仍然比较缺乏。因此,在青少年社会工作服务过程中,通过叙事,对实务过程进行深描,对实践过程进行倾诉,对实务知识进行反思,结合西方社会工作基本理论重新建构、重新诠释我们的经验,将相关的理念、知识和技巧巧妙地融于生动的案例之中,对于提升本土经验,培养本土青少年社会工作者具有重要意义。“把源于西方社会工作的理论研究嵌入反思行动的中国社会工作具体实践过程和中国经验,实现源于西方文化的社会工作理论和中国的地方性知识的反思对话,充分利用西方的理论话语和实务技巧来契合中国本土知识的社会工作实践过程,对具体社会工作实践中的社会情境、本土性经验事实和地方性知识给予较为深入系统的反思和诠释”[9],从而构建符合我国国情的、符合广大青少年发展特征的、能有效服务广大青少年的社会工作实务知识体系和话语体系。

三、叙事研究在青少年社会工作实务中的具体运用

(一)要了解被社会排斥或边缘化的个人的观点,有效评估服务对象的真实需求

青少年社会工作实务的前提是做好服务对象的需求评估。在现实生活中,一些弱势群体被剥夺了发声的权利,他们的需要不能被看到,社工就没有办法直接介入。“社会上,弱势群体(包括少数族群、妇女、老人、小孩等)的声音往往被忽略,她他们的历史并非自己书写,而是由别人操笔,因而经常被抑压扭曲。”[10]以社会闲散青少年为例,闲散青少年是指由于各种原因处于“失学、失管、失业”状态的青少年,其年龄介于6-25岁之间。由于闲散青少年处于“三失”状态,“这种弱能使得他们在社会竞争中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再加上社会歧视,形成污名化的身份认同,从而与社会主流群体形成隔离”[11]。关于闲散青少年形成的原因,有调查显示:“就社会闲散青少年个人而言,由于有懒惰、怕吃苦、好逸恶劳、不求上进、好高骛远等恶劣习气和不健康心理,导致他们‘有学不上,有家不归,有工不做’。”[12]在大多数人看来,“闲散青少年好逸恶劳,行为怪异,又经常惹事生非,也给其家庭造成巨大压力,影响其家庭在周围群众中的社会评价;因为他们游离于正常的组织之外,处于社会边缘和失控状态,游手好闲、精神空虚,为追求感官刺激或非法享受,极容易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13],因此,认为失足青少年是当今社会的高危人群,对社会治安和正常的社会秩序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叙事研究给了闲散青少年发声的机会,让人们听到了不同的声音,看到他们真实的心理世界。

丁某,男,17岁:“我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因为在学校里没意思,老师只喜欢学习好的学生,同样做坏事,学习好的学生就没有事儿,我们就得挨批。学习好的同学也自私,也不愿和我们交朋友,对我们都是不正眼看的,有什么了不起啊?算了,什么破学校,有什么可待的,反正我也是学习不好,待在学校里我也考不上高中,干脆不上得了。”

郑某,男,17岁:“我学习不好,加上我课堂纪律不是很好,老师对我一点儿也不好,经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我,开始我还感到很丢面子,后来批评多了我不感到丢面了,批就批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就是个批,我已经给老师留下这个印象了,我表现好也没有用,你越是批我我越是管不住自己。”

韩某,女,17岁:“我比较好动,但是学习不好,上初中,尤其是初二,老师整天抓学习,有的同学下课都在学习,经常考试,没有一点儿意思,我听别人说网吧里有好玩的游戏,我就去网吧了,我觉得去网吧真的有意思,我就经常偷着去上网,后来干脆就不去上学,反正我学习也不好,我不去上学也正合老师和同学的意,不影响人家学习。我在网吧里玩的“炫舞”,因为我喜欢听歌,听着歌跳舞很爽。再就是我喜欢聊天和整理空间,我觉得这比上学有意思多了。”

刘某,男,19岁:“在这里和在学校不一样,朋友们在一起感觉特放松,很快乐,大家的爱好与兴趣一样,没有人看不起我们,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除了我们这些伙伴,我们不愿意和别人来往,我们基本上做什么都是一呼百应。”

通过这些叙述,我们看到了在应试教育体制下一个个挣扎的灵魂。在把升学率作为衡量学校教育质量硬性指标的体系下,学校的管理往往会围绕着这一中心任务进行,对学生的评价指标也变成了单一性的学习成绩,无形中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倍受老师的重视和同学的喜欢,而学习成绩不理想的学生往往得不到老师及同学的重视、尊重,个别学生还会受到来自老师与同学的歧视,这就使得这部分学生的自尊心、自信心和学习积极性受到严重打击,在他们当中会出现两个极端:一是产生逆反心理,与老师、学习好的同学对着干,成为老师与同学眼中的问题学生,二是自暴自弃,目标感缺失,自我评价低,对自己的要求也低,产生厌学情绪,进而萌生退学的想法。学校教育对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缺乏吸引力,网络成为吸引他们的重要载体,很多闲散青少年网络成瘾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要开发弱势群体的能力,在叙说分析中起到对服务对象的赋权作用

家庭社会工作是青少年社会工作的一个重要领域。叙事既是在青少年社会工作中获得深度资料的重要手段,还可作为干预手段在家庭社会工作中使用。同样的事实,不同的解读,就会释放出不同的力量。

人的经验有积极的有消极的,积极的经验大多是成功的经验,形成正向的自我认同;消极的经验大多是挫败的经验,形成负面的自我认同。一个人如果累积了比较多的积极自我认同,凡事较有自信,就会形成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相反,如果一个人消极的自我认同远多于积极的自我认同,就会失去支撑其向上的力量,使之逐渐沉沦下去。

在某青少年服务中心实习期间,我结识了36岁的阿仪。记得那天我在机构服务中心大厅和坐着轮椅、患有小儿麻痹症的中年妇女阿玲聊天,阿仪不由自主地参与进来。阿仪虽然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头发已经开始花白,圆圆的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有着藏不住淡淡的忧伤。阿仪开口就向我抱怨说她的命不好,老公在外打工,整天工作很忙,家务活儿一点儿帮不上。女儿13岁了,患有自闭症。后来阿仪又怀孕过一次,吃感冒药流产了。现在年龄大了,不敢生了,怕再生一个不健康的孩子。阿仪说,她每天除了要照顾女儿外,还要照顾侄子(哥嫂为逃避计划生育把侄子送到阿仪家),侄子今年8岁了,上二年级。阿仪满脸愁容地说,现在我一想起我的女儿就觉得要死的心都有,不知道这种日子哪天才能熬到头儿。

我问起阿仪,今天怎么来到服务中心了?阿仪说,“送女儿来学习画画”。“哦,你女儿学习画画?”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拿出手机,打开照片,一页页地翻给我看:“看这张,这是我女儿画的小蜜蜂”,“这是我女儿画的大海”,“这是我女儿画的南瓜”……阿仪一张张地展示女儿的画作,我也不断地在为阿仪女儿的画作表示惊喜,渐渐地,阿仪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阿仪的手机是那种老式的没有大屏幕的手机,像素不高,拍摄效果也不好,但手机里面保存了女儿几十张画作。虽然我不是画家,无法从技术上评价她女儿的画技,但从这些画面上,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个13岁自闭症女孩的内心世界。我对阿仪说,她虽然不会叫你妈妈,但你看到她的画面里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吗?每幅画似乎都有一个像家一样的房子,每幅画都有蕴含着妈妈与孩子的画面:大蝌蚪带着小蝌蚪,小熊猫依偎着大熊猫,大象托着小象……我对阿仪说,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女儿的世界里,家和妈妈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

阿仪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女儿可乖了,回到家里,她不像她弟弟那样调皮捣蛋惹我生气,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好像她知道妈妈很累似的,不忍心给我添乱”,“女儿做事很专心,从9到5退着数,一个一个地数,很有耐心。”“女儿打电脑游戏也很聪明,过了一关又一关,比弟弟打得快多了……”阿仪突然变得滔滔不绝,脸上竟也充满了一种满足感和幸福感。

叙事心理学家认为,人们在选择和述说其生命故事的时候,会维持故事的主要信息,符合故事的主题,往往会遗漏一些片段。开始聊天时,阿仪觉得她的命比患有小儿麻痹症坐在轮椅上四十多年的阿玲苦多了。因此,阿仪生活中积极的“资产”被自己压缩成薄片,致使生活中女儿的优点、女儿给她带来的快乐她通通视而不见。后来,经过从不同的角度来“重新编排”故事,挖掘故事中的积极因素,引导阿仪在意识层面加深对女儿的接纳和认可,从而形成积极的情感体验,改变了她对自己命运的消极看法,产生了新的重建力量。

(三)通过对青少年成长的生命历程研究,厘清影响青少年成长的社会性因素

叙事研究理论认为,叙事是有社会性的。个人的生命故事亦可以反映其所处时代发生的事情;同时,每一个人长成什么样子,除了与社会大环境分不开之外,与家庭也有密切的关系。近几年来,我将叙事研究融入了农村留守儿童学校社会工作服务中,通过倾听留守儿童的“自我叙说”,了解农村留守儿童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使农村留守儿童社会工作服务更加具有针对性和实效性。

小学五年级留守女生小薇:“我天天晚上睡不着,想不该想的事,害怕有些事情发生。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妈妈走了怎么办?我还在想,要是我爸爸给我找一个后妈,我会怎么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记得我爸爸和我妈妈经常发脾气,我爸爸脾气不太好,我妈妈因为一点事儿就生气,我爸爸因为一点事儿就发脾气。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我爸爸和妈妈打过一回架,掐我妈妈,差点把我妈妈揍死。我害怕他们吵架,我睡不着觉,总是害怕有些事情发生,害怕我妈妈走了,我爸爸给我找个后妈,我会把我后妈带来的儿子给杀死,每天就这样想。害怕我奶奶死,我会哭,就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小学六年级留守男生东东:“不想妈妈,做梦也不想,梦到的都是她揍我,也梦到我拿一根小棍儿打她。小时候,经常看到我爸爸和我妈妈他们打架,我就在那儿哭,我爸爸气得离家出走,他进屋拿东西的时候看到我在哭,我一哭他就不走了……我四岁的时候妈妈打过我。那一天我爸爸正在做家务,我妈妈闲得没事,就想盖一个新的家,她觉得我特别值钱,想把我卖了,盖个新房子(东东是被领养的孩子)。我爸爸看出她的心思了,想在我妈妈睡觉的时候,偷偷把我抱走送到我姑姑家。我爸爸正在抱我的时候妈妈醒了,她就用这么粗(用双手比划了一下)的棍子打我和我爸爸。我爸爸骑着车子带着我跑,我妈妈也骑着车子在后面追。我爸爸先到了我姑姑家。我姑姑把门打开了,我妈妈就在那儿砸门。我姑姑家那个墙好翻,然后我姑姑叫我和我爸爸还有我姑姑家的弟弟直接从那个墙上溜出去了,正好,她也把门打烂了。后来我妈妈就看到我和我爸爸、我姑姑还有我弟弟逃跑了,她就非常生气,生完气直接就去坞后了,再也不回来了。”

原生家庭的影响对孩子一生的成长至关重要,目睹家庭暴力和家长对孩子实施家庭暴力都将会在青少年幼小的心灵刻下深深的烙印,成为伴随一生的心理阴影。“叙事虽然是讲个人的生命故事,但这些个人的故事却不是孤立的、与他人无关的。其实每个人的自我,都是在与他人相遇和互动中形成的……从故事者自我述说的故事中,可以了解许多不同的个人的生命历程。从他们的生命历程中,我们可以了解那些与个人经验有关而被忽略的生活范畴,明白构成不同生命历程的多种社会力量。例如,社会行动者所处的政治经济脉络、家庭生活、社会关系、过去的经验和对未来的打算等,都形塑着不同的生命历程。”[14]

(四)丰富青少年社会工作实习教学的理论,促进社会工作专业教师的个人和专业成长

20世纪80年代,在西方发达国家师范教育改革的过程中,反思性教学蓬勃兴起,美国心理学家波斯纳曾提出教师成长的公式是“经验+反思=成长”,在实践中认识和反思,是教师专业发展的前提条件和重要环节。用叙事讲故事这一方式来叙述自己的经历和体验,实质上也是一种反思。人们在叙说生活故事的过程中,也就审视了自己,这种反思或审视是一种内源性的干预,使人们变得更加自律,变得对生活更加负责。

从人类学视角来看,社会工作的实习过程也是类似人类学田野调查(ethnography)中的田野(fieldwork),实习的过程也是田野工作的过程。实习生如同人类学工作者一般,要对自己的实习过程进行研究,内容包括这个实习过程是如何展开的,在什么机构中展开,在什么脉络下展开,督导老师是怎么安排的,有着怎样的要求,运用了什么样的训练模式,实习生个人在实习中是如何做的,期待是什么,困惑又是什么,收获有哪些等。通过这样一些细节和过程的梳理和分析,才能深刻地理解实习的过程是如何发生的。例如,实习生与实习田野的关系如何构成、与机构和督导之间的关系和互动如何发生、实习生与案主之间的关系如何建立、实习通过怎么互动的过程达到目标、实习生如何不断地找到自己的能力、看到自己的成长等。

下面是笔者在北京某青少年服务中心专业实习时的一段经历。虽说经过了较长的时间准备,但行动起来还是遇到了不少的困难。比如联系个案做口述时,电话打到家里,案主妈妈说案主已经上班了,在清华社区某居委会上班,我决定先到案主上班的地点探访一下。

周二上午,接受完助理督导的个人督导后(大约是上午10点),我就坐上公交直奔清华东路。之前我已经咨询了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线路怎么走,社工小孙和我一起在百度上下载了具体乘车线路并打印了地图:乘坐355路公交,海淀黄庄北上,清华东路西口下,下车向西走1 290米。 当时觉得已经胸有成竹了。可是下了公交车就傻眼了:一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二是分清了东西南北后,也没发现有往西走的路,然后问了N多人,大家都不知道该居委会在哪儿。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北京,据他分析应当在清华大学院内,后来对照着地图才恍然大悟。等我找到居委会的时候,已经全身大汗淋漓,时间已经接近下午1点了。

反思这个过程,发现还是前期工作做得不细致:没有和案主的妈妈沟通好,说好详细的地址;自己看地图的能力有欠缺;现实中方位感较差,做事太粗心。回想有一天在北大做志愿者,叶老师要求我们折资料,把资料的边角对齐,并给我们演示,当时我就特有感触:叶老师(实习督导)做事情这么细心周到,这也是一个专业社工应当具备的素质。当时就觉得自己这方面欠缺很多,应当在以后多多修炼,让自己变得在各方面细腻起来。只有自己细腻了,感情丰富了,才能更好地理解服务对象,更好地接纳服务对象。

美国当代教育哲学家M.Greene在其著作《教师即陌生人:当代教育哲思》中提出了“教师即陌生人”的隐喻,以此提醒每位身处价值观变迁、知识扩增时代的教师,要觉察自己所处的生活世界,要如“返乡游子般”,以崭新的视野来觉察生活中的每一天,以批判性的态度、哲学思辨及艺术想象的方式,来重新审视教学场域的现象,质疑和挑战习以为常的信念。

叙事的目的是为实践提供改进依据,社会工作专业教师进入研究田野或者从事社会工作实务时,不要把自己看作是有着很多专业知识、掌握很多理论的专家,不要认为这些工作的场域是你多么熟悉的,服务对象又是你有多么了解的,要抱着“教师即陌生人”的心态,不断反省自己的过去,重新认识服务对象,重新体悟社会工作专业要求。通过叙事,社会工作专业教师增多了在实践中认识和反思的机会,丰富了自己的经验理论,从而促进其专业成长和个人成长。

[1][9]潘泽泉:《社会工作本土化:社会工作本土知识建构如何可能》,载《社会工作与管理》,2014年第1期。

[2]古学斌 阮曾媛琪等:《实践为本的中国本土社会工作研究》,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版,第9页。

[3]施铁如:《后现代思潮与叙事心理学》,载《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2期。

[4][5]杨莉萍:《社会建构论心理学》,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25-226页。

[6]阮新邦:《迈向崭新的社会知识观》,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9页。

[7]谢立中:《日常生活的现象学社会学分析》,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版,第12页。

[8]IAN SHAW & NICK GOULD:《社工质性研究》,台北:华都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8年版,第226页。

[10]古学斌 陆德泉:《口述历史与发展行动的反省》,Hong Kong Journa of Sociology ,2002,(3).

[11]屈 琦 田 超:《社群隔离与闲散青少年犯罪》,载《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1期。

[12]《四川省社会闲散青少年问卷调查统计分析报告》,http//www.doc88.com/p-143635003959.html

[13]《加强闲散青少年管理》, http//www.docin.com/p-242127754.html

[14]古学斌 :《凝视:生命与公益交融之旅》,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4页。

2017-06-05

权福军,山东青年政治学院科研处处长,教授,主要研究青少年社会工作、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

本文系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农村留守少年权利保护的社会工作服务研究”(课题编号:14BSH11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王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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