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 岩

婚礼抵价券

◎闫 岩

小兰和阿聪谈恋爱时就知道阿聪没多少积蓄，她心疼阿聪，结婚的时候既没要钻戒，也没办婚礼。阿聪信誓旦旦地承诺，三年之内一定给小兰买个大钻戒。

一转眼结婚七年了，说好的大钻戒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更让小兰窝火的是，闺密们都掌握着家中财政大权，可她连阿聪的工资卡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结婚七周年纪念日这天，小兰积攒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你就是个窝囊废、大骗子！七年了，你的承诺呢？我跟了你算瞎了眼！”骂完之后小兰哭得一塌糊涂，扯着阿聪就要去离婚。阿聪一看小兰这架势，急了：“不就一万块钱的事儿吗？我保证，一周之内就给你买一个。”

小兰哭着说：“我相信你的话才怪！”

阿聪一咬牙从兜里拿出了工资卡说：“工资卡给你，要是一周之内我买不来钻戒，你就三年别给我零花钱。从我的零花钱里省出一个钻戒来，这你总放心了吧。等我给你买了钻戒，你再还我工资卡。”

听了这话，小兰的脸上有了笑容：“这可是你说的，我就再信你一回。”

其实小兰闹离婚也就是吓唬吓唬阿聪，没想到这招竟然奏效了，阿聪的工资卡归她管了，可惜卡上只有四千块钱。小兰也明白，她在家带孩子，事业上没什么发展，阿聪是全家的顶梁柱，再省能存多少？不过不管卡上有多少钱，工资卡拿在手里，心里就觉得踏实。

这天晚上，小兰睡得特别踏实，可阿聪却失眠了，为买钻戒的事儿绞尽脑汁。

半夜里，阿聪突然灵光一闪，闪出了那个郭冬临骗红包的小品。阿聪把小兰从梦中摇醒：“小兰，我有办法了。”

小兰迷迷糊糊地问：“有什么办法了？”阿聪答：“买钻戒的办法呀。”小兰看阿聪为给她买钻戒动了真格，一下子就清醒了，问他：“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阿聪说：“咱们离一次婚。”

听了这句话，小兰噌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睁大眼睛问：“你要和我离婚？”阿聪把小兰按回被窝里，抱住她柔情地说：“怎么会呢？我是说咱们假离婚，然后再复婚，请朋友来参加咱们的复婚仪式。按现在这形势，谁的红包还不包两百块？只怕买完钻戒还有剩啊！”

小兰惊讶地说：“你这招太过时了吧，春晚都演过小品了，谁还会相信你呢？”阿聪说：“你们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办法虽然老套，但是保不齐就奏效。”小兰问：“你这不是骗人吗？”阿聪说：“这怎么能叫骗呢？我是先借他们的钱花几天，等他们有事儿的时候再还上。”

小兰一贯在大事儿上没主意，只好说：“你看着办吧。”阿聪说：“那好，你必须配合我，你下周请一周的假，不能在单位里出现。”小兰不解地问：“为什么？”阿聪说：“你别管了，听我的就行。”

第二天，阿聪花两百块钱在外面办了个假离婚证，放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等大家都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故意大声说：“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和小兰都离婚半年了。”同事们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阿聪从抽屉里拿出离婚证给大家看，上面的日期正是半年前。阿聪接着说：“当时我觉得离婚没面子，所以一直瞒着大家。今天提起这事儿是因为我和小兰复婚了，昨天刚领的结婚证。这个星期五中午，在米德饭店举行个小小的复合仪式，希望大家都能赏脸参加。”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说一定去。阿聪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一个部门又一个部门地把戏演了一遍又一遍。这样算下来，一共通知了十个部门六十来个人，一个人包两百的红包，那就能收一万两千多块呢。

阿聪办妥了自己这边的事儿，就开始张罗小兰那边。他拨通了小兰办公室的电话：“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那边回答：“我是胡丽，请问你找哪位？”阿聪马上笑着说：“原来是胡丽呀，小兰经常向我提起你，我是小兰的爱人阿聪。”

胡丽马上说：“原来是阿聪姐夫呀，久闻大名。小兰姐请了一星期的假，你不知道吗？”

阿聪笑着说：“知道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就是要告诉你们，小兰请的是婚假，她要结婚了。”胡丽惊讶地问：“小兰要结婚？她又要和谁结婚？那她不是犯了重婚罪吗？”

阿聪依然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吧，小兰和我半年前就离婚了，她是觉得丢人才没对你们说。”

胡丽不相信地说：“不可能吧，一点也没看出来呀。”阿聪说：“由不得你们不信，这个星期五我们要在米德饭店举办一个复合仪式，我的同事们都通知到了，可是小兰觉得不好意思就没对你们说，我琢磨着她这么大的事儿不应该瞒着要好的姐妹，就替她通知一下，能得到你们的祝福小兰肯定会很开心的。”

胡丽说：“小兰姐原来是和你离婚又复婚呀，我一定会转告我们办公室的所有同事的。”阿聪说了声谢谢就又拨通别的部门的电话，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他算了算，小兰这里六个部门差不多有四十来个人，大概能收八千块。八千加一万二正好两万，米德饭店的老板是他的好朋友，一定会给他打折，那么除去办酒席剩下的钱正好可以买一个大钻戒。

这样想着，阿聪美滋滋地去找地方印请帖去了。为了万无一失，他得把请帖发到每个人手里。

星期五终于到了，该办的事儿阿聪都办好了。这天中午，小兰穿着租来的婚纱和阿聪在米德饭店门口迎客。看到大家都前来祝贺，而且把红包规规矩矩地放在了签到的桌子上，阿聪的心里乐开了花。

等仪式结束酒席散去之后，阿聪和小兰忙不迭地开始整理红包，一数，整整收了一百个红包，和阿聪预计的相差无几。阿聪满心欢喜地拆开第一个红包，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原来红包里装的不是钞票，而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欠条价值五百，等我结婚时可做抵价券使用。阿聪颤抖着手拆开了第二个红包，依然是一张纸条，大致内容与第一张相似：此欠条价值五百，等我儿子结婚时可做抵价券使用。

阿聪浑身哆嗦，不敢再拆第三个红包。小兰看着欠条，闹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要是个个红包都装的是欠条，那这十桌饭费他们得借钱交上，面子却再也挽不回来了呀。阿聪肠子都悔青了，都怪自己贪心，钻戒又不当吃不当穿的。小兰慌乱地揪着心拆着红包，一直到最后，一百个红包里面只拆出来两个有二百块钱的。一个是小兰的同事胡丽的，一个是阿聪的朋友阿福的。

阿聪手捧着红艳艳的四张钞票，想笑笑不出，想哭哭不出，脸上拧得像个苦瓜。小兰哭了，心里后悔嘴上却埋怨阿聪：“都是你，出什么离婚又复婚的馊主意，还说什么最让人不相信的事也是最让人相信的事儿。你看谁相信你了？我知道胡丽和阿福也不相信，他们是想给咱们点面子，怕咱们的面子丢尽了。”阿聪疑惑地问：“不对呀，就算他们不相信，也不会齐刷刷都干一样的事儿呀，这其中一定有诈。”

小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说：“我怎么忘了，小高你记得吗，当年给咱们办结婚证的那个小高，她是你们总经理的爱人，咱们去没去她那里领证，你们总经理回去一问不就知道了。”阿聪还是不明白：“可是我没有告诉我们总经理说让他来呀。”小兰点了一下阿聪脑门说：“你对所有部门都说了你们总经理还能不知道吗？我想呀，这事儿肯定是你们总经理出的主意，想戏弄你一番。”阿聪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你的同事也和我的同事一样呢？这岂不是怪事？”

小兰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于是避开阿聪给胡丽打了个电话，胡丽告诉了小兰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事儿真和阿聪的总经理有关，当他得知阿聪并没有离婚这一真相后，就想用这个办法教训阿聪一下。还有小兰不知道的事儿，那就是他们单位的总经理和阿聪的总经理原来是企业家培训班同学，两个人常来常往，在这件事上一拍即合，总经理也想让小兰认识到这么做是错的。

小兰羞愧地流着眼泪，对着阿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乱踢，然后哭着说：“你必须给我挽回形象，要不这班我没法上了，这婚我也离定了。”阿聪赔了一万块钱不算还失了面子，心像刀割一样疼，看到小兰又灵光一闪说：“有办法了。”小兰问：“什么办法？”阿聪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小兰立刻破涕为笑。

当天下午，阿聪挽着小兰的胳膊走进了小兰的办公室，很轻松地和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胡丽面前说：“胡丽，谢谢你的祝福，我和小兰都心领了。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小兰结婚时只领了张结婚证，连个婚礼也没办，小兰想起这件事来就抹泪，看到她伤心我心里就难过，就想在这七年之痒的节骨眼上让小兰也穿一穿婚纱来弥补一下她的遗憾。其实我和小兰早已商量好，我们不收任何人的红包，即使有人送了我们也会如数奉还，因为同事之间的感情不能以金钱来衡量，现在我们就把你们送的红包原封不动地退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阿聪先拿出胡丽的红包退还了胡丽，然后把别的红包都放在了桌子上，两人又挽着胳膊走了出去。同事们看到退回的红包后脸都红得像关公。接着，两人又去阿聪的单位走了一趟，照样先把有钱的红包退给阿福，又把其他红包都还给了同事们。

本来是一件丢人的事，让阿聪这样一捣鼓，这件事就变成了另一件事，丢人丢在了别人身上，自己反而赚足了面子。阿聪甚为得意，自然也接受了教训，回到家郑重地向小兰道歉：“小兰，这些年我真的挺对不住你的，这件事是我的错，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天天跪搓板都行，只是希望你不要和我离婚，因为我爱你。”

七年来，小兰第一次听到阿聪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激动得哭了。她从屋里拿出阿聪的工资卡说：“阿聪，都是我太贪心了，没事要什么大钻戒，不顶吃不顶喝的有什么用。工资卡还给你，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再不做这些傻事了。”

阿聪比小兰还激动，眼里闪着泪花，他没有接工资卡而是抱住了小兰说：“以前我认为工资卡就是我的家当，只有它在我手里才觉得踏实，可是现在我觉得你才是我的家当，抱着你我的心才踏实。工资卡你拿着，一辈子也不要给我了，因为你比它更珍贵。”

小兰紧紧地依偎在阿聪的怀里，她觉得这一万块钱花得太值了，比买个大钻戒要值得多。

（原载《民间文学》2016年第2期 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