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四年前，河北男子李学亮被查出患淋巴瘤。第一次手术不久，妻子就与他离婚了。此后，李学亮病情加重，发展成晚期淋巴瘤。绝望中，李学亮和母亲得知天津市人民医院有国际上最先进的CAR-T细胞疗法，这种疗法是从患者体内抽取干细胞进行体外培养，诞生一种免疫力强大的CAR-T细胞后，再回输到体内针对癌细胞发起猛烈袭击，母子俩立即奔赴天津求医。经检测，李学亮因身体免疫系统受损严重，无法从体内提取健康干细胞进行治疗。医生随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从李学亮直系亲属体内提取健康干细胞培养，再输入李学亮体内进行异体细胞灭癌！然而，经配型发现，李学亮和母亲血型不相符。而李学亮的父亲早在20年前就已离家，母子俩与他积怨至深。

李学亮能找回失联近20年的父亲吗？这场异体细胞灭癌术会是怎样的结局？

心凉！罹癌丈夫想用冷冻精子生子遭拒

2012年4月的一天下午，李学亮在电脑前工作时，无意中用茶杯顶了一下下巴，发现下巴上有一个硬疙瘩。下班回家，母亲陈明艳摸着他下巴上这个已经不小的硬疙瘩，催促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几天后，唐山市人民医院诊断李学亮患了淋巴瘤，这是一种起源于淋巴造血系统的恶性肿瘤，非常凶险。陈明艳和儿媳秦雯陪着李学亮去北京的大医院确诊，结果，各大医院的检查结果让他们心中残存的微弱希望完全破灭了！

李学亮，1983年出生于河北唐山，父亲李成原在电厂工作，母亲陈明艳是钢铁厂会计，他是家中独子。一家人本来很幸福，谁知就在他中考前夕，父亲李成学跳舞时认识了一名年轻的姑娘，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李学亮中考一结束，李成与陈明艳就告诉了他离婚的消息。三个月后，李成辞职离开了唐山。自此，李学亮与母亲相依为命。起初，李学亮对父亲心怀怨恨，慢慢地他只能把父亲从记忆中抹去……

2006年，李学亮大学毕业后，进入唐山市路桥部门工作。工作两年后，李学亮与小他3岁的同事秦雯结婚。婚后，李学亮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孩子。然而就在夫妇俩准备怀孕的时候，李学亮被查出患了恶性淋巴瘤，所有美好的梦想转瞬破灭……

淋巴瘤的治疗，可以通过自体外周血造血干细胞移植进行，移植前需要先进行几个疗程的化疗，以杀灭癌细胞。带有强烈副作用的化疗，意味着几年之内李学亮都无法要孩子，这让李学亮无比痛苦。

陈明艳建议儿子在化疗前去专业机构保存精子，即便以后几年内不能要孩子，也可以利用辅助生殖技术，让他和秦雯提早做父母。征得妻子同意后，李学亮在正式开始化疗前，去一家医疗专业机构冷冻保存了自己的精子。

2012年10月，李学亮在河北省人民医院成功接受了干细胞移植手术，淋巴瘤得到了控制，病情平稳。

2013年，经过一年的精心调养，李学亮的身体慢慢康复。当年12月，李学亮和妻子商量，想利用自己事先冷冻的精子，通过辅助生殖技术要一个宝宝。秦雯考虑再三，对他说：“我觉得现在不是生宝宝的好时机，虽然你的病情控制住了，但是还没过安全期。”李学亮虽然已经做好了被妻子拒绝的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秦雯亲口对他说“不”的时候，他还是难掩失望。

此后，小两口多次为了是不是用李学亮冷冻的精子，借助辅助生殖技术生孩子的事争吵。秦雯渐渐心灰意冷，向李学亮提出离婚。

春节后，李学亮与秦雯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李学亮绝望至极，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信心。

母子俩签下“生死状”，“细胞导弹”只差“弹药”

更为可怕的事情接踵而来。2014年10月，李学亮去医院复查时，医生遗憾地告诉他，他的淋巴瘤复发了，而且髂血管旁腹膜下长了一个肿瘤，肿瘤的位置离大血管太近了，根本无法手术。

死神再次逼到门口，留下母亲一人，她如何活得下去？而陈明艳更是万箭穿心，为了能延续儿子的生命，她只好卖掉自己的两居室住房，逼着李学亮做了长达18次的化疗、放疗。李学亮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而且经过了这么大剂量的放、化疗后，他身体也如秋天的树叶一样渐渐枯萎，摇摇欲坠。

2015年12月，陈明艳决定做最后一搏！她带着李学亮的病历来到北京，可是一连走访多家医院，医生都遗憾地告诉她，李学亮的淋巴瘤已经到了晚期，什么治疗都不能开展了。

李学亮放弃了治疗，他已经不能行动，只能坐在轮椅上，似乎活着就是为了等到死亡降临的那一时刻。正当母子俩处于绝望之际，朋友圈的一条消息，让他们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一位患淋巴瘤的病友，在天津人民医院肿瘤治疗中心采用国际上最先进的CAR-T免疫疗法治疗淋巴瘤，肿瘤细胞竟然消失了。看到这令人欣喜的消息，母子俩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马上和这个病友取得了联系。

2016年2月，陈明艳艰难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儿子，来到天津市人民医院，见到了天津人民医院副院长、肿瘤治疗中心主任王华庆教授。王华庆教授在看了他的各项检查数据后，告诉母子俩：李学亮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他全身多处长有肿瘤，属于4期晚期淋巴瘤。不过万幸的是，李学亮的淋巴瘤类型属于弥漫大B，而且肿瘤的分子分型19因子呈阳性，非常适合CAR-T免疫疗法。

王华庆教授为他们详细介绍了CAR-T免疫疗法。它是将患者血液内提取的骨髓造血干细胞，通过体外培养，加入一种能够识别出肿瘤细胞并生成免疫能力强大的“细胞导弹”——CAR-T细胞，再回输到患者体内，让这种“细胞导弹”准确搜索到癌细胞后，发动自杀性袭击，杀灭癌细胞。目前，CAR-T免疫疗法是国外最新治疗淋巴瘤的技术，并且已经治愈多例淋巴瘤患者。这项技术在国内才刚起步，天津市人民医院率先开展了多例自体CAR-T治疗，并在临床上取得成功。

不能把母亲一个人孤独地丢在世上，李学亮决定再拼上一次。经过两周的调养，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有所回升。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王华庆教授为李学亮采集了10ml的血液，送去实验室进行细胞培养。几天后，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又扑灭了李学亮母子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王华庆教授遗憾地告诉他们，由于李学亮经过多次化疗、放疗，自身免疫系统已经遭到破坏，血液中骨髓造血功能衰竭，无法提取出有效的骨髓造血干细胞进行培养。

面对痛苦、绝望的母子俩，王华庆教授也不甘心，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如果从李学亮自己的血液中，无法提取出有效的造血干细胞，是不是能从和他血型一致的亲人血中提取出来，进行细胞培养，而后回输给他呢？这种异体CAR-T治疗，国内外都没有报道，这无疑要冒巨大的风险。

母子俩已经走投无路，他们认可了王华庆教授大胆的医疗方案。母子俩郑重地签下了“生死状”。

然而，王华庆教授检测陈明艳是A型血，李学亮却是B型血，母子俩血型不符。王华庆教授小心翼翼地提出：“孩子的父亲呢？他是不是B型血？”母子俩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陈明艳嗫嚅着说：“孩子他爸是B型血，我，我去找他……”李学亮却忙抬起右手，朝母亲无力地挥了一下：“妈，算了，你送我回家吧。”王华庆教授从母子俩异常的反应中，看出这个家庭一定另有别的缘故，他说：“要是能找到孩子的父亲，还是要尽量试一试。”陈明艳含泪点头。

倾情救子！异体“细胞导弹”绞杀癌魔

对陈明艳和李学亮母子来说，这都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原本过得很幸福，谁知后来李学亮的父亲李成认识了一个年轻姑娘后变心了。陈明艳委屈过、争吵过，都没有用，直到李成和她摊牌离婚，她的心也彻底死了。只是为了不影响儿子中考，夫妻俩当时都对他封锁了离婚的消息，直到他中考结束后，才告诉他这个消息。父亲和母亲离婚后，就辞职离开了唐山。

如今，多年不曾被母子俩提起的人，却成了李学亮活着的全部希望！起初，对于要父亲捐血这件事，李学亮是抗拒的，在他内心深处，父亲始终是他最大的疮疤。陈明艳说：“还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顾不得这么多了，我去找他救你！”李学亮坐在轮椅里双眼含泪，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母亲，而在他心里，也希望借最后的机会跟父亲见一面。

陈明艳托一位亲戚打听前夫的消息。这位亲戚经过多方打探，在保定市找到了李成。当亲戚把李学亮命悬一线的消息带给他，李成闻听当场落泪。

原来，当年李成辞职后随情人来到保定。开始几年，因为愧疚，李成选择了逃避。李成生活得并不如意，在保定以汽车修理维生。随着时间推移，他与情人也没能走到一起。生活落魄的李成通过在唐山的亲戚，不时打听着儿子零星的消息。他远远地望着儿子成长，不敢走入儿子的生活。直到这次亲戚找来，李成才得知儿子得了绝症，只有他这B型血才能救儿子的命！他得知前妻已卖掉了房子，他马上把自己在保定的房子卖了40万，带着钱赶到了天津，住进一家旅馆里，等待与母子俩的见面。

2月26日，经亲戚穿针引线，近20年没有联系的父子，在天津市人民医院的病房相见了。李成几乎是扑到儿子的病床前，紧紧地抓着李学亮的手，老泪在脸上纵横不止：“儿子，我来迟了……”李学亮见父亲腰背已佝偻，头上白发丛生，也忍不住落泪，“爸爸”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好久，才终于低声叫了出来。陈明艳在一旁抹着眼泪。李成转过身来对她鞠躬说：“对不起……”原本的一家三口总算团聚了！

经检测，李成果然是B型血，完全符合要求，血液的采集定在一周后。为了让自己的血液更健康，李成戒掉了几十年的烟酒，每天早晨，在医院的院子里跑步锻炼。每每提起捐血救儿子，李成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陈明艳又在他身上看到了20年前的样子。

王华庆教授采集了李成体内的健康淋巴细胞，经过15天的培养后，诞生了免疫能力强大的“细胞导弹”——CAR-T细胞。4月20日，王华庆教授将李成的细胞导弹输到了李学亮的体内，这些细胞搜索到李学亮的淋巴癌细胞后，对它们发起了“袭击”，绞杀癌细胞。整个过程历时两个多小时。因为发起攻击时也会杀掉一部分健康细胞，产生细胞因子风暴，王教授十分担心李学亮是否能支撑下来。但经过三天三夜的顽强对抗，在医院的精心护理下，李学亮的呕吐、抽搐逐渐好转，到第四天，他完全地恢复了正常。他感激地对父亲说：“爸爸，谢谢你！”陈明艳笑了，她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用这么客套。”李成感激地看着前妻，对李学亮说：“是的，你妈说得对，能为你做点事情我求之不得。”

5月18日，李学亮顺利出院。作为医学界的一个重大突破，目前医院已经把李学亮的病例整理成文献，发表在欧美各大淋巴瘤杂志上，让更多患者受益。

李成在保定已没有了房子，李学亮让父亲回唐山，跟他们一起住在外婆家的老屋。李成几乎没有迟疑，回到了他阔别多年的老家。经过半年的调养，复查显示李学亮体内的癌细胞已完全消失，很快就可以重返工作岗位。王华庆教授还告诉他，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影响他生健康宝宝。

9月，李成和陈明艳办理了复婚手续，他们打算去找一直单身的秦雯，想说服她回到儿子身边！陈明艳知道儿子一直深爱着秦雯，他们希望这个家能有一个最圆满的结局。

（因涉及隐私，本文秦雯为化名）

编辑/罗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