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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美猴王六小龄童

2017-01-11许智博

南都周刊 2016年19期
关键词:猴戏六小龄童孙悟空

许智博

将“猴文化”推向世界,是六小龄童后面的打算。他作为主演和艺术顾问,现在正在和美国的电影团队合作,计划用三年的时间,将孙悟空的电影打进好莱坞。

猴年的六小龄童,很忙。从年初忙到现在。

猴年春晚,六小龄童并没有如很多观众所愿的那样出现在节目名单里面,但57岁的他并不在意,用他的话来说,春晚导演如果邀请他,那是他的荣誉,自然是不遗余力上台表演,但即便没有上春晚,他依旧很开心:“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春晚依然是有‘猴戏的,就在一个戏曲节目里面。”

将“猴文化”发扬光大是六小龄童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终极目标,所以猴年注定不会缺少需要他的舞台:2月6日,农历腊月二十八晚,六小龄童表演时长近3分钟的《金猴闹春》亮相辽宁卫视春晚,标志性的孙悟空打望、耍棒的唱念做打的动作在全息技术的舞台包装之下声光效果十分魔幻。

13个小时之后的美国纽约,当民众按惯例齐聚庆祝中国传统新年到来时,在国内录完节目的六小龄童又像孙悟空一个跟斗翻了十万八千里一样“空降”美国,带领着自己的“猴子猴孙”,以一场改编自京剧猴戏的快闪表演“大闹”时代广场,让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直接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来了场零距离体验。

毫不夸张地说,这位中国最著名的美猴王,现在的舞台已经是世界级的。

戏猴世家

2月8日,农历大年初一,六小龄童穿着一身火红色的中式服装,在北京电视台春晚再次亮相,在一个名为《大圣归来》的节目里,他要对着镜头,亲自展示画猴脸、穿行头。他熟练地为自己扮上了父亲“六龄童”独创的绍剧中孙悟空的脸谱:掌扇脸,红色打底儿,一层黑眼圈,一层金眼圈,下嘴唇用白油彩“点”上两颗“小牙”,然后是套带有毛发的头套和雉鸡翎,穿戴上黄金锁子甲。

与京剧猴戏里的脸谱相比,“章氏猴戏”的脸谱上少了很多纹路,为的是可以让剧场远处的观众更好地区分孙悟空的哭和笑、怒与喜,戴头套的传统来自于南派猴戏,但为了不让“猴毛”显脏显老,六小龄童先生没有选择通常戏班子里常用的棕色“猴毛”,而是选择了金黄色,让“大圣”看起来更加精神。

随着年纪的增长,六小龄童的扮相越来越像父亲,但后台紧张的节奏让他没有时间睹镜思人,齐天大圣头上插的雉鸡翎过长,为了防止穿帮影响演出效果,六小龄童在升降台上一直蹲伏候场,让导演和现场工作人员十分感动。

在节目结束的那一刹那,六小龄童已经热泪盈眶,此时他的思绪已经被两年前大年初一去世的父亲带走。

因为1986版电视剧《西游记》,中国观众记住了“六小龄童”,但很多人并不知道,直到这部电视剧导演杨洁在1982年敲定了由谁来演孙悟空演员的那一刻起,有着绍剧“南派猴王”之称的六龄童——章宗义先生,才给自己最小的儿子章金莱起了艺名“六小龄童”。

章氏家族是一个以表演猴戏著称的“猴王世家”,六小龄童的曾祖父章廷椿在故乡浙江上虞就被称为“活猴章”,祖父章益生平时种地之余还经营着一个灯笼铺子,农闲季节,逢年过节演社戏的时候,章益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舞台,他演得最多的角色是猴,还经常学习和借鉴别的戏班的演出技巧,很快有在乡里有了“赛活猴”的美誉。

后来因为脚伤,不再登台的章益生做起了从城市里倒卖货物的生意,积累了一定资金之后,干脆到上海,在福建中路和北京路口,盘了一块原属于五丰钱庄的仓库,将二楼改造成了一个有491个座位的剧院,拉来了绍兴大班入驻。在民国上海戏剧的黄金年代,这座“老闸大戏院”成为了绍剧、越剧等华东地方戏曲的最重要舞台,也是上海滩如雨后春笋兴起的、名号响亮的剧院之一,一批地方戏名角在这里走红,到了周末,连走廊都站满了听戏的观众。

章宗义年幼时虽然没有跟随父亲去上海,却在老家里“饱看”各样社戏,成了小戏痴,哥哥(六小龄童的伯父)章宗信7岁时就在老闸大戏院登台演出,工老生,很快走红,有了艺名“七龄童”,这让初到上海的章宗义不顾长辈的反对,想登台演戏,最终章益生拗不过他,让他在《霸王出世》演一次“小霸王”,结果章宗义一炮而红,有了章宗信起艺名的“梗”,一位剧场的工人便当场给章宗义起艺名“六龄童”,直接印上了演出说明书。

但章益生仍旧不愿意让两个儿子都当“戏子”,章宗义六七年的时间里只获得了三次客串登台的机会,碍于班主的权威,戏班子的演员谁也不敢接受“少班主”的拜师,章宗义只能跟着哥哥到处“偷艺”。

后来因为青春期“倒嗓”,章宗义没有办法再唱戏了,便选择了“打”,萌生了学猴戏演孙悟空的念头,他跟着戏班的师傅们从武生的基础练起,掌握了扎实的基础之后,又为了戏班子的营生,参演了三年《济公》,对戏剧的领悟大有长进。

章宗义开猴戏的想法得到了哥哥章宗信的大力支持,章宗信将《西游记》的广告牌立在了老闸大戏院的楼顶,又在戏票上将弟弟扮演孙悟空、自己扮演猪八戒等师徒四人的剧照印在戏票上,观众只要集齐四人的剧照,就可以获得四人的合影一张。

从此“章氏猴戏”正式立旗,章宗义也不断继续观摩京剧、昆曲里各家的猴戏,博采众长,从《猴王出世》一直演到《大闹天宫》,“章氏猴戏”有了自己独有的“活”和“灵”。

“活,比如孙悟空和唐僧的戏,唐僧讲话时,孙悟空不能‘大动,可以‘小动,眨个眼,点个头,配合师傅的话;灵,就是动作一定要漂亮,眼神要到位,动如脱兔。”六小龄童介绍说。

为演好孙悟空,章宗义还自己养了一只猴子,观察猴的动作特点。“猴子是我们家最重要的老师,也是最亲近的第一个朋友。我有一张(打望的)照片,手就是学猴子的‘大拇哥,是半松弛的。”六小龄童举例说,“但小拇指要(微微翘起),如果蜷着,就成真猴子了,我父亲觉得太实。但这样微微放松,就有点媚,又很美。”

“孙悟空的各种挠,抓耳挠腮啊,习惯性看啊,是猴子的习性,但要服务于人物塑造里面去。我父亲演戏,说‘戏、细、戏,所谓戏,就是要在细节上下够功夫才能叫真正的戏。”六小龄童说。

时也,命也

今年6月6日,六小龄童发布了自己的自传《行者》,在回忆自己如何与猴戏结缘的那一章,他起的标题是:一世猴缘,命本无。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因为在“六小龄童”之前,本来父亲章宗义想要培养的接班人是他的二哥,“小六龄童”章金星。

章宗义的子女众多,六个儿子五个女儿。在六小龄童儿时与哥哥姐姐在老闸大戏院阳台上的合影里,父亲的遗传基因在他们面孔的表达都极为明显。

“我父亲可能是中国最早具有‘海选意识的人。”六小龄童回忆道。“孩子生得这么多,就是因为我要选呐!我们兄弟姐妹都演过小猴子,只有你扮上猴脸的时候,在台上演,我父亲才能观察到你作为个演员,是行还是不行。”

在章宗义诸多的孩子中,老大章金彦老实本分,书看得多,学问不错,经常给弟弟妹妹讲故事,但性格和追求都不适合演戏,“后来参军、到缝纫机厂当工人,现在活得也很好”。章宗义最初青睐的是二儿子章金星,认为是个演猴戏的天才,还给儿子取艺名“小六龄童”。小名妙良的章金星就出生在老闸大戏院的楼上,见到父亲的第一眼时,刚刚结束演出还没有卸妆的章宗义脸上还是孙悟空的扮相。

章金星一听戏院的锣鼓点子就能安然入睡,锣鼓一停就会醒来。章宗义让孩子们上台演小猴子,章金星会特别兴奋,父亲教的几个动作很快就能学会。3岁大时,章金星就开始在《铡美案》里演小孩的龙套,8岁时正式成为浙江绍剧团的“艺徒”。那年,在周恩来总理的外交活动上,剧团表演《大闹天宫》,父亲章宗义演孙悟空,伯父章宗信演二郎神杨戬,章金星则扮演传令的小猴。演出结束,周恩来上台接见演员时,一把抱起了在一边蹦蹦跳跳的、还没有卸妆的章金星,被《新民晚报》的记者拍下了一张著名的照片。

在章金星17岁因为白血病去世之前,他的天赋显露无遗,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却可以凭借超强的记忆力自己识字、看剧本、背戏词,因为算盘打得极好,父亲买烟、酒、菜、消夜、水果的“理财”事宜,全由他打理。最新的连环画他一本不会漏看,看完就给小弟弟章金莱(即六小龄童)讲故事。

六小龄童的出生,则多少和父母想弥补早逝的三子章金刚有关,本来章金刚也是一个很有演戏天分的孩子,却在8岁死于肠梗阻。章宗义的妻子严茶姑为了安慰悲伤的丈夫,说:“你别难过,我再赔你一个。”

但章家“最后一只小猴子”的出生,并没有哥哥姐姐们顺利,严茶姑作为大龄产妇,遭遇了早产和难产,当医生用钳子将章金莱“拔”出来后,大哥章金彦赶紧打长途电话告诉在萧山演出的父亲,章宗义为了纪念周恩来的那次接见,给小儿子取名“金来”(后“来”字又改成了“莱”)。

在六小龄童的记忆里,大自己整10岁的二哥是对自己最好的,他不光给自己好吃的糖果,还有永远讲不完的故事。章金星离开人世前,六小龄童曾问二哥死亡是什么,以后怎样才能见到他,二哥回答他说:“当你演成美猴王孙悟空的那一天,你就能见到我了。”

手足之情有时难以解释,1966年4月13日,六小龄童的7岁生日刚过,章金星就离开了人世。章宗义在悲痛之余,开始考虑将猴戏的传承寄托在小儿子章金莱身上。

接过金箍棒

尽管年近花甲,不过六小龄童仍然精神矍铄,走路脚下生风,很多20多岁的小伙子跟他同行时,想跟上他的步速都会有些吃力。在接受《南都周刊》采访之前,六小龄童刚刚回到上海参加了一次中学同学组织的同学会,发觉“很多当年身体素质比我好的同学,现在身体都不如我了”。

倒退回半个世纪前,六小龄童的小学、中学同学们,很难相信“章金来同学”会成为中国日后家喻户晓、叱咤风云的美猴王——一方面是因为他内向、压抑、胆小、不自信,连回答“1+1等于几”都要在心里反复确认,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那个时代。

就在二哥章金星去世、父亲章宗义决定培养小儿子成为下一个猴戏接班人的当口,“文革”开始了。章宗义被扣上了“大戏霸”等好几顶帽子,被隔离审查,劳动改造。

这一耽搁就是5年的时间,直到1971年的一天,章宗义带着六小龄童,在骑着三轮车拉木头去锯板厂的间隙,开始一招一式地教起了儿子练功。三轮车成了父子的流动课堂,章宗义还在锯板厂给儿子捡了根木棍当作金箍棒。

“小时候的演出就是上去站一站、玩一玩、动一动,凑个数,后来的练功则必须是从戏曲的武生基础入门,丁字步,腰收紧,不能塌肩,人要‘颠起来。”六小龄童回忆说,“演悟空戏要‘收,但如果从小就这么练,那么武生就会演‘缩了。”

而迈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六小龄童踏上了一条苦路。在戏曲界,武生在各个行当付出最为辛苦,身体受伤的风险很高,但艺术寿命又相对短暂,演出来的名角身上几乎没有不带伤病的。

后来章宗义被关进了牛棚,他想方设法给自己的老师、上海戏剧学校的薛德春先生写了一封信,让六小龄童成为了薛先生的关门弟子。

“黑艺人”的后代那时想去剧院练功、演戏是天方夜谭,薛先生和六小龄童不约而同想起了《西游记》里菩提祖师半夜三更教孙悟空功夫的典故,决定如法炮制。章家那时还住在老闸大戏院,薛先生家则离戏院300米,一老一少每天凌晨5点不到就出家门,来到公交车两站地外的人民广场——这里是上海当年最大的“空地”,谁也不认识他们是谁,所以练功也就没有了顾虑。若是赶上雨天,师徒俩就去上海服装公司门前的一条上有遮雨棚、下面是水泥地的通道继续练习。

六小龄童说:“那时我每天背着个包,包里是练功的白球鞋和蓝色灯芯绒长裤。” ——这几乎是那个年代里人们进行体育锻炼的“标配”。有次在人民广场他比薛先生早到,想自己在没有老师保护的情况下练练“单前扑”(单筋斗里的一种动作,戏曲“毯子功”里的一种,为了保护学员一般都要在毯子上练习),结果用力过猛头先着了地,直接摔晕了过去,薛先生赶来,把他送到医院缝了8针。六小龄童的姐姐得到消息赶到医院,对缝针的医生一直求情:“给我弟弟缝仔细一些,别留疤,以后我们还要演戏的。”

这样的“秘密教学”持续了半年多。1971年毛泽东在杭州观看绍剧演出时,突然想起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扮演孙悟空的章宗义,说:“绍兴的猴子到哪里去了?还压在五行山下吗?让他出来见见世面嘛!”

于是这年年底,章宗义结束了拉板车的日子,回到绍兴,在剧团“拉大幕”。六小龄童也随父亲回到绍兴寄读,在父亲的指点下学艺。学艺、练功的地点无处不在,章宗义生病住院,父子俩就在病房里教和练;平时,六小龄童把家里当练功房,在门廊上挂吊环,在墙边拿大顶,在小天井里翻跟斗、练劈叉。家里的热水瓶和穿衣镜经常被他弄碎,墙上、桌上脚印累累。后来他觉得家里小,又去“越王台”练,但那里和上海的人民广场一样,没有保护,常常把自己弄伤。

虽然六小龄童“接过了二哥的金箍棒”,但家里的长辈其实对他学戏吃苦都很不忍心。六小龄童天生体质不好,“同时代五个男孩一起练功,人家身体条件很好,练几个小时不累,我练两三个小时,脸色就苍白了,累了”。父亲每每这个时候,就会说“好了好了”,若是六小龄童练习那些危险的技巧,章宗义就躲开不看,“眼不见为净”。

高中毕业后,六小龄童铁心要做一名戏曲演员,在全家只有父亲支持的情况下,他为了考试方便,毅然将户口迁出了上海、落到了绍兴。

“上海的经济当年是全国的一半,户口买都买不来。”六小龄童还清楚地记得,户籍警举着户籍迁移专用章对他说:“你想好了,这个章一敲下去,你就被‘迁出上海了,想回来可就难了。”

六小龄童没有犹豫点了头,民警手起章落,户口上他的那一页被印上了两个字:“迁出”。

但命运仿佛跟他的决心开了一个玩笑,到了绍兴之后,父亲所在的绍剧团当时不许招艺人子弟,只招工农兵后代;杂技团也来招人,但要的却是做“底座儿”的敦实演员;上海越剧团招生——但要有上海户口。

六小龄童在绍兴一“待业”就是3年,直到浙江昆曲剧团1978年招生时,六小龄童才凭借多年练功打下的底子,考了进去。

为猴痴狂

六小龄童到昆剧团的第一天,他就被通知要在当晚的演出《十五贯》跑个龙套。想着父亲说“身上要有戏”,他把“章氏猴戏”里的“活”用在了龙套上,本来戏曲里的龙套不需要有表情、动作,但他演的龙套,脸上的表情却一直随着剧情推进“卖力”地配合着。演出结束,几位老师给他的评价是:“扮相俊美,颇有乃父之风,不过演龙套不用那么费力。”

他在昆剧团以学员的身份度过了3年,重新打基础,“边学边练边看边演”,每月工资36元。这期间,六小龄童先跟父亲学猴戏的基础,然后又学了昆剧的猴戏。到1981年,剧团决定让他开猴戏,很快,21岁的六小龄童担纲主演的昆剧猴戏《三借芭蕉扇》上演,大获好评。

本来昆剧团想借势在未来10年里由六小龄童担纲,排演《西游记》全本,但此时,来自北京的一个电话,在后来的岁月里将六小龄童的舞台变得更高更大。

这个电话是1986版电视剧《西游记》的导演杨洁打来的,一直在筹拍电视剧的她为了选择孙悟空的演员,先是在北京接触了好多的戏曲名家,但都因为艺术分歧没有了下文。

中国的猴戏以京剧为代表分为南北两派,“北派猴戏的表演风格就像国画里的写意画,在意虚拟,不要求一举一动跟真猴一样,孙悟空更加拟人化,南派猴戏则像国画里的工笔画,要求所有的表演要跟真猴子很接近。”六小龄童介绍说。

在杨洁接触的北派猴戏艺术家里,不少人对于电视剧有些不同的见解,表现出了很正常的顾虑:比如没有锣鼓的节奏怎么演?比如孙悟空花果山称王,京剧里是水袖,人物的喜怒哀乐都可以通过舞袖来表现,电视剧把袖子弄没了,我怎么演呢?又比如在实景里拍摄,舞台上无实物的虚拟化动作要怎么表演?

这些问题让杨洁想起了六龄童章宗义,因为南派猴戏“猴气更浓”,可能更贴近拍摄电视剧的需要。她给章宗义打电话,询问“小六龄童”的“近况”,最后却在绍兴收获了一个“六小龄童”。

在六小龄童等待最终通知的那一个月里,章宗义一直给他开小灶,将自己表演《西游记》全本戏的经验传授给儿子。一个月后,在北京市委第三招待所的会议厅里,章金莱通过了中央电视台一干领导和专家的“面试”,获得通过。在确定小儿子将要在电视剧《西游记》中扮演孙悟空之后,章宗义现场将二儿子章金星“小六龄童”的艺名做了个调整,为小儿子章金莱取艺名“六小龄童”。

后来在六小龄童收拾好行装去北京进剧组之前,父亲交给了他1000多张照片——上面是他拍摄的猴子各种各样的造型。

为了演好孙悟空,剧组还送给了六小龄童一只小猴子,他和父亲一样,每天观察猴子的各种姿态,“猴子很多动作是下意识的,比如挠毛,高兴时顺着挠,不高兴反着挠,但《西游记》后期就越挠越少。”

“你去动物园看到的是下午的猴子,猴子晚上睡觉时是什么样?后来在《西游记》里,我演夜里惊醒、先看看师傅、再去看看有没有妖怪的那段,就是模仿猴子睡觉被惊醒的样子。”六小龄童说,“我要逗它生气,看它睡觉被惊醒的样子。”

这只猴子帮助六小龄童留下的另外一段经典表演,是大闹天宫时吃蟠桃,“吃桃,猴子不是马上吃,先看看,闻闻,吃一口,想一想,慢慢吃,越吃越快,扔了桃核,再去摘新桃,然后开始糟蹋。”

后来电视剧拍完,家里养猴子实在不卫生,六小龄童把这只猴子送到了杭州动物园,几年后去动物园,那只猴子还能认出他来。

未来的猴王在哪里?

拍了1986版《西游记》的孙悟空之后,六小龄童一举成名天下知,平日除了拍戏,还经常活跃在高校、书店、讲堂。他演讲从来不打草稿、不列提纲,但演讲时通常“又讲又演”,“只有这样大家才知道,噢,为什么这个动作是这样,为什么这个动作手要这么放,脚为什么要这么抬。”六小龄童说,“这样观众就会懂得传统猴戏是美在什么地方了。”

六小龄童用一生的时间将孙悟空的形象推向了世界,在这个过程里也变得对猴十分痴迷,他收藏一切与猴有关的海报、书籍、纪念品、摆件、面具、瓷器,甚至连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的老板们都知道他的癖好。他常接受媒体采访的咖啡馆二楼,店员知道他的习惯,就把包间里的靠垫全部换成了孙悟空图案的。

在接受《南都周刊》采访的当天,除了挂在胸前的项链坠和手上的戒指都是猴子造型,他还穿了一件鲜艳的A BATHING APE的衬衫,在日本买的手表的表盘里也有一只猴子的图案。提起好莱坞的电影,他脱口而出的是《金刚》和《人猿星球》。

将“猴文化”推向世界,是六小龄童后面的打算。他作为主演和艺术顾问,现在正在和美国的电影团队合作,计划用3年的时间,将孙悟空的电影打进好莱坞,为此,他甚至在重新练习猴戏,希望技艺更加精进。

他很希望在今年这个猴年,在全中国全世界来筛选出“猴王传人”:“冯骥才老师说,我们不希望六小龄童成为中国的末代猴王,但是未来猴王的出现,是要我们十几亿观众来定的。我说了也没有用,我不希望后继无人,或者说有但是无法超越我。”

但猴戏在戏曲里的式微也是事实。六小龄童只有一个女儿,小时扮个猴子还很高兴,长大之后兴趣已变。近年来各个戏剧曲种里,猴戏的传承都不乐观,但六小龄童对于想学猴戏的孩子非常谨慎,因为演猴戏只能从传统戏曲入门,猴子作为戏曲艺术里独特的一派,训练比武生的行当更加艰苦,成材率也低很多:“我这一块,当然希望猴戏有人继承,但光有兴趣还不行,还得有基本的条件。”

在吉林,曾有一位母亲带着儿子想跟六小龄童拜师,但孩子体形胖,性格“蔫”,父母的身高也都没有超过1米6。小男孩非常喜欢《西游记》,还给六小龄童带来了自己的书法作品:“斗战胜佛——六小龄童爷爷留念。”六小龄童一看那毛笔字,最后将孩子推荐给了自己认识的一位书法家当作弟子,两年之后,这个孩子就获得了少儿书法大赛的头奖。

“我们总是强调只要努力了就行了,或者说通过刻苦奋斗你一定会成功,这个话不准确的,因为成人要给孩子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年轻的人一定要找到一条适合自己走好的路。”六小龄童感慨道,“《西游记》里师徒五人, 就是五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对换位置不行,少了谁也不行。”

(本文部分内容源自六小龄童自传《行者》,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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