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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

2016-12-28

缤纷家居 2016年6期
关键词:马路跨界油画

中央美术学院造型学院院长兼油画系主任

Space:今年的毕业展与往年比较有什么特点?

马路:过去,学生的毕业展都是各个院系自己来组织的,所以在条件上经常会有限制。去年学校开始办毕业季,展期长了,展览集中了油画系和雕塑系放在一起展,他们占空间,我们占墙面,油画就会被雕塑挡住,相互干扰。如今毕业季,学校调整安排,把油画在单独的地方展出,好很多。

当年我在德国学习的时候,毕业展场地宽裕,像是给每位毕业生,办了一个小型个展,把学习和创作的方方面面充分展示。很可惜,国内条件不允许,毕竟学生实在太多了。

Space:您是指您在德国学习的时候么?

马路:是的,在德国的时候,那边的毕业展每个学生都会样很大空间,好让毕业生完整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而且,他们每个人的探索方向也比咱们多。曾经看过一个学生的个展,有绘画、有雕塑、有装置、有观念艺术,甚至编了一个对应德语的象形文字字典。这就是他们的思路比咱们开阔的地方,国外相对也更尊重学生,咱们的专业限制还是过强。

其实说回来,我们培养一个学生,不光是培养他画画的技巧,我们的目的要培养一个优秀的人。他应该有独立的思想,应该会看问题。他需要具备“发现什么需要改变”的能力,才会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从而进行研究和探索。你要做探讨,自己都发现不了问题那还搞什么啊?这方面,我们还有欠缺。我觉得雕塑系和版画系做得更好,油画、壁画和国画相对弱一些。我们不久前看了研究生的毕业展览。在选藏品的时候,几个老师还在讨论这个事情。作品的质量是—方面,布展也重要,在现有的条件下,如何选择展品,摆放、顺序、光线要表达彼此之间的关联性和逻辑性。

Space:刚才您说造型学院的展览系统看了一遍。请问您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作品呢?马路:有,但那是有争议的作品。

一般来讲有争议性的作品,人们都会相对更加关注一些。我虽然不知道作者是谁,题材本身很好,而且拍摄视频时的角度选择得也不错。这是个跨界的作品。对于跨界的作品,往往会引起争议,因为超出了专业范畴。从专业教学的角度如何评价?毕业创作的专业界限一但取消,有人担心教学秩序会混乱,已经被削弱的传统艺术样式和品种更难延续。有人担心形式转变的诱惑会使学生不对艺术的本质做深入地思考,而沉醉于聪明的“招数”。

从艺术发展的大趋势来看,产生跨界的艺术作品又是必然的,甚至是难以阻挡的。“跨界”是多渠道的表达形式,其作品的质量同传统形式一样有好有坏。“跨界”更是一种多角度的思维方式,有利于联想、启发,利于激起好奇心去探索。“跨界”的问题是没有传统形式固化的标准,需要经验积累。“跨界”作品在美院遭遇阻力是正常的,是值得探讨的学术发展的问题。

我们其实需要不同的奖项,用不同的评选标准和评选方式来评定学生的作品。一人一票的评选方式,必然是所有人都大致认可的作品胜出,但这个过程也必然导致一些观点鲜明的作品被过滤掉,相对中庸的作品大量保留下来。如果学术委员会能够单独开设奖项,从纯粹学术的角度评价他的思维、评价他的创新程度,或许好些。教学管理系统的奖项也能够更专注于教学,考察学生的综合成绩,观察学生是否符合我们学校的教学标准。把奖项的选择标准分开,学生也能够清楚,什么样的作品受到什么样的评价,获得了什么样的奖项。但是,也有人问评价标准不统一,教学如何管理?

Space:据您观察,其他人怎么看待毕业季?

马路:还是挺好的。自从有了毕业季的活动之后,咱们美术馆每一天来参观的人明显多了。听说有时每天超过八千人。你想想,从明中旬—直到六月底,这么长的时间总人数能有多少?很厉害的。它的社会效应非常好。

Space:去年您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曾经提到造型学院雕塑系相对更活跃一些,“油老大”反而没有那么活跃。能针对这个事情多谈谈么?

马路:其实油画系比以前要活跃,但还是需要积累。雕塑系可是十年前就开始活跃起来了,其他专业哪可能说活跃就活跃呢。越是传统深厚的地方,活跃就更难些,因为,“活跃“意味着改变。

Space:确实一些学生的毕业作品,也在尝试不同的材料、不同的呈现方式,甚至是不同的艺术形式。

马路:我们曾经有过很大的争议,那就是油画系的学生还要不要画油画,不画油画你在油画系做什么呢?毕竟要搞版画有版画系,要做雕塑有雕塑系。但对于这个事情,我的看法是:油画系的传统有它的优势,只要我们把这个优势灵活运用,活力就可以焕发。

传统油画的训练方式是大量的写生,是从自己的感知出发。油画系过去说“油老大”,它是全院里面基本功最好的专业。基本功好就是画得特别像?画得像,前提是作者的感知能力强同时善于归纳,他可以把整体到精微两个方面的都把握得很好,既要解决形体问题又要解决色彩问题,课题复杂。过去,这些能力服务于再现物象,也就局限于视觉直观。再现为标准,自然会被照片取代。于是又强调绘画性和写意性,再现的意识如影随形。我们缺少把传统上升为观念的能力,我怀疑这种对视觉表象的关注,是否带有功利主义和物质主义的潜意识?当我们失去绘画的优势时,同时也是误解绘画最严重的时候,早忘了人类绘画诞生时的“初心”。我们是否在技术上把绘画看得过于复杂,又在思想上把绘画看得过于简单?

好多学画画的人最后去拍电影了,成绩很好。张艺谋、黑泽明不都是?学画画可以拍得好,那就是因为他对画面的感觉特别好,知道画面是有意味的,而不是简单的再现。如果你是学文学的,去拍电影可能对情节的处理就更胜一筹。这一定会有不同。所以说,也别觉得这个专业出来没有干这个专业这就很失败——可能会更加的成功。我们现在讲跨学科,艺术就是一个跨学科的东西,像文学或者哲学总要有所涉猎,在掌握绘画或者是雕塑的技术以外,你更要掌握思考的能力,这都不是单一的专业所能够限定的住的。我的学生想去北大听课,我说:“你们就去吧,去其他大学听听课可以知道很多别的东西,去听听哲学,听听考古学,听听宗教学,听听那些咱们这里没有的课程。”

Space:这又牵扯到教学方式的问题了。

马路:以前,我记得我上美术史的时候总是犯困,但是回家看书就觉得挺好,也愿意自己看。主要是觉得里面都是泛泛的东西,跟油画专业相关的东西欠缺很多。它应该讲欣赏和分析,但这些方面却都很薄弱。如果有这些内容,学生—定受益很多。我们有时候会给学生讲一些这方面的内容,但是我们各人的知识面还是有限,只能讲自己喜欢、了解的内容。比如我就对学生讲德国德东西,因为这一块我比较懂。但这不够,还是欠缺很多,最宏观的也缺,最微观的也缺,最终哕哕嗦嗦又把事情做多了......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应该培养学生自己学习的能力,不管是上学,还是当老师,形成学习习惯以后将来就可以自学。我们说终身学习,而不是终身教育,因为自学是真正可以贯穿一生的事情。

Space:确实,教学不能只停留在知识的灌输上,学生只有掌握了学习方法才能“学什么都可以”。

马路:对,教育首先是要告诉学生如何学习,培养他的学习习惯。将来再有疑惑,自己就能去研究。这一点中国学生比较弱。那时候我到德国上学,刚去就问导师有什么课程安排。我导师就愣了,你自己画画不就完了,没课啊。中国的学生一听没课,都不知道干什么了,心慌。其实没课更好,能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这样首先得对自己有一个计划安排——我招硕士生来让他们写学习计划,他们都写不好,就是因为被动惯了。这样被动的学生,毕业之后更慌,更不知道该干嘛,所以我们有很多学生不想毕业,都想接着考学,不想离开学校。

Space:确实是很多学生不知道毕业以后该干什么,那就接着考研吧。

马路:确实是。

Space:不过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这里面也有生计压力的原因。另外,在社会上工作和在学校里有很多不同,例如有些具体的工作学生可能会“不屑于干”。

马路:这一点油画系就特别严重,版画之类的专业的就好得多。因为他们平时接触设计,给人家弄些东西都上得了手。这画油画的学生就不行,顶多仗着基本功不错带带课。总之还是个人有欠缺,未来我们的培养方向也希望能更加全面。

Space:说到教学改革,其实教学改革的话题也提出一段时间了吧?

马路:改革是一定的,政府层面有这样的要求,老师们也有这样的愿望。未来研究生的比例肯定会增加。学校的期望是

只有当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最有价值的,那时候画出来的画才是真正好的作品。

本科生和研究生的比例接近甚至相等,不过这还需要慢慢来,尤其是具体操作上,是单纯扩大研究生规模还是同时缩小本科生规模,都需要再研究,先这么想着吧。

此外我们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例如现在我们有一个美术馆,还应该再有一个陈列馆。毕竟我们有一些藏品没有地方放。而且造型学院最近又增加了_一个修复专业。这机构已经得到认可了,现在还需要配置空间和人员。其实修护领域的投入是现在中国特别需要的。我自己特别希望能尽陕弄成这个事。

Space: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马路:大概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定下来的。

Space:明年会能看到这个专业吗?

马路:争取吧,现在很多事情都卡着,但我希望明年能够开始招生。因为这都已经说出去了,只是现在还有客观的条件限制着。另外,研究生院里面还会下属一个修复中心——光是咱们学校的藏品,就有很多急需修复的。我们看了一下油画系藏的作品,有很多很好的作品保存情况很不乐观,都需要这样一个修护中心。

Space:这个专业收本科生吗?

马路:暂时不能收本科生,应该是从硕士生开始。而且我们想做的事情跟国外有区别。国外的修护人员基本是学化学、物理学出身。他们修出来的作品往往跟作品原有的感觉不一样。比较鲜明的例子就是伦勃朗的夜巡,夜巡原本罩染了很多颜色,很多层次,感觉特别神秘。1997年经过这修护,大伙儿—看原本的感觉都没有了。当时博物馆说我们都是经过科学分析的,绝对没有破坏画面。但是他们不知道古典画法又不是罩一遍就完了的,层次很多,他们觉得那个最上面那几层只是光油,其实那光油里面都有色彩。

另外,我们前一段到国外去考察,国外的修护面临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古代绘画的修护,这方面的经验比较多了。最难的是当代作品。比如说过去的一个装置是电脑控制的,你要修护却发现老机器没地方找配件,拿新机器去替换又丧失了原本的含义,特别麻烦。想想看,现在找个五寸软盘就已经很费劲了,再过几十年呢?索性现在我们这边还没碰到这么棘手的情况,咱们的材料大多是最近几年才丰富起来的,基本都是新的。国外动手早,更难过。但是咱们要想在前面,再过二三十年问题来了要有准备。

Space:这个专业会不会和其他的专业有互动呢?马路:应该有。所以我才说我们要从硕士生开始培养。我们要从学绘画、学雕塑的学生里面寻找有这种素质的人来培养。这是和西方完全不同的路径,可以更好保持作品原有的感觉。画画出身,他要去填补一块颜色的时候会保持正确的感觉。而如果找一个学化学的人去补,材料肯定对,但感觉总是有出入。这种学生,应是理性的、分析的、客观的,同时又不失视觉敏感,但不需要具备艺术的创造性和激情。

Space:您作为油画系带头人,对于学生个人发展有没有个人的建议?

马路:建议就是:人要成熟。如果没有思想,作品是做不好的。从市场角度来说,进入艺术品交易领域需要做很多铺垫,需要做宣传,这要求人不能太宅,太宅的话要做市场就太难了,可能你作品特别好,但是你上不了架,也很为难。另外就是你可以走官方渠道,例如承接国家任务、重大题材,或者国家基金会项目等等。我就跟学生说你们该报的就报。因为如果你拿到这么一个国家项目,你可能由此进入到学院体系里来。其实这些我都不擅长。社会对艺术有种种要求,要学会自处,分析对错,衡量价值,不是任何机会都得要,学会放弃,把重要的做好。还有一个,画油画的应该出国看一看,哪怕是短期行程。

Space:最后您想对学生说一点什么?对于关注央美毕业季的社会大众,您又想说点什么?

马路:怎么说呢,从我个人来讲,我曾经有十年不愿意画画的经历。我不知道画画到底为了什么。一些市场上需要的画,包括展览需要的画,我都不太愿意画,我想画我自己,但是我自己到底是什么,却很难找到。只有当你知道自己需要是什么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最有价值的,那时候匦出来的画才是真正好的作品。

刚一开始的摸索,可能会有很多坎,有一些人就放弃了就不画了,但其实这都没关系。因为可能你最后突然又回来画画,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生活当中没有什么特别顺利的——我已经觉得自己够顺了,还不是有十年没有画画。

另外,我也希望观众有一些耐心。欣赏艺术没有那么容易,很多作品并不是一看就懂的。人都需要学习。我们看小说,看电影都需要思考、理解,一些展现时空交错的电影更不是人人能够看懂,当代艺术也是如此。其实看不懂是一件好事,说明你发现了一个需要自己进入的空间。未知的领域让你去想,去学习,当你有所领悟就会特别有成就感,自我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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