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

美国东部时间10月15日周六清晨，9点，一位背长枪的瘦高华人男子走向费城市中心的唐人街路口。枪很长，有一米，为半自动型卡宾枪，威力大，射程远。男子腰间还别着一把格洛克枪，里面装有子弹。枪主乔尼·李（Johnny Lee）是位退役多年的台湾老兵，他站在写着“费城华埠”的牌楼边，不走了。

有着150多年历史的唐人街路口已被警方包围。由此向西，拱门街两边还把守着数辆警车。警察静静盯着长枪男子。

约10点，一辆大巴驶入拱门街。40位华人鱼贯而出，个个背着枪械，很多人还戴着墨镜。

长枪男子与这些华人头上都戴着藏蓝色棒球帽，印着“大费城华人枪友会”图标。附近有不少围观的华人在窃窃私语。

“稀有动物”

集合间，大费城华人枪友会创始人李然与迎面走来的警官打了声招呼，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华人公开携枪反暴力游行即将开始。

走在游行队伍最前端，李然挥舞着美国国旗，旁边一位队友举着枪友会会旗。华人携枪游行者中，背长枪的枪口统一朝下，枪身上别着黄色“空膛旗”。游行全程中，他们不能用手摸触枪托或取下手持，手枪在非紧急自卫情况下不得离开枪套。

之前集合刚完成，警察就围了上来，挨个核实证件，每支长枪有三轮检查，确保空膛。40位携枪华人身后，则有一百多位未携枪械的华人市民助阵，其中几位穿着防弹背心。

游行队伍沿拱门街西行，将往南拐经费城市政厅广场，再向东走过市中心繁华地段，最后北上返回出发地，路线呈长方形，行程两公里，历时两小时。

150人的游行规模不算大，但整个队伍前后左右都被警察包围了，现场至少有8辆警车，一些小路段还有警方的摩托车和自行车。

携枪游行是要批准的。而这也正是携枪华人与费城警方的第一次交道。

两天前，10月13日下午1点，李然独自一人来到费城警察局总部。大楼两侧的旗杆星条旗高悬，正门前立着一座怀抱儿童的警察雕塑。李然有些紧张。

李然家有个约20平米的“枪室”，三面墙上整齐挂满上下两排枪械，近300把。枪中还有不少古董货。

2002年，大连人李然来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后来在美从事投资工作。大学起他就迷上射击运动，不过直到2012年，枪对李然才从爱好与运动装备转变为一种自卫武器。当年7月20日，美国科罗拉多州奥罗拉市《蝙蝠侠前传3》首映式上，一名蒙面白人扫射观众，12人死亡，70人受伤。李然常带三个孩子去电影院，这起轰动全美的恶性事件对他影响极大，那以后，他出门都会带枪。2013年12月，李然和其他11位枪友成立枪友会，这是费城第一个华人枪友会，他们希望在美国推动普及华人拥枪意识，增强华人自卫能力。

进入费城警局，李然发现一队警察已先等在会议室，更多的警察从各个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看他。李然身体壮实，声音稳重，思路清晰，是位撑得住场面的硬汉，不过现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注目礼”还真让他招架不住。

“有种被当成稀有动物的感觉。”李然说。当天前前后后有二三十位警察跟他握手，做自我介绍。李然蒙了，最后也没记住谁是谁。

在一个约20平米的会议室里，李然同身着制服的费城警察局局长、副局长、督察，警员等十几个大汉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大桌边，商议首次华人携枪游行的细节。

据《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规定，人民持有及携带武器之权利不受侵犯。只要有合法身份，如美国公民，绿卡持有者，非移民签证持有者，提供驾照或相关证件表格，经审查后都可买枪。但各州具体法规不同，有松有紧。作为一级城市，费城是宾西法尼亚州内唯一要求公开携枪需持有持枪证的城市。正因如此，费城极少出现携枪游行。

在美国有公开携带与隐藏携带两种携枪方式，在大部分州，公共场合的携枪者都需相应地持有“火器携带许可证”（LTCF）或“隐藏携枪证”（CCW）。

“你们这么做就对了，从来没见过华人敢这么干的，就得敢于保护自己。”会议结束时，主管警长这样对李然说。

疯狂买枪

“拒做受害者！”

“Refuse To Be A Victim！”

宋佳在携枪华人游行队伍中行进，她用英中双语喊着口号，举着的标语牌上也写着“Refuse To Be A Victim”。她的携枪证还在审核中，当天没有携枪。

31岁的宋佳是福州人，2009年来到美国，与家人在费城西北部的黑人区经营中餐馆。美国长乐公会办公室主任李学棪曾解释，因为福建人英语水平有限，又没有技术，“他们并非专业厨师，通常只能开在黑人区。”

费城西北部在工业时代初期享有“世界工坊”的美名，曾建有众多大型纺织厂和印染厂等，现在却成为“废”城。街上多是废弃的店铺，大量民宅因长期拖欠房产税被政府没收。无业黑人青年三两一群地在大街上游走。每个街角随时可能上演毒品交易和抢劫案。多年来，黑人区居民奉行两种生活态度：在这里混，要么闭嘴承受，要么抬头索取。

今年，宋佳的餐馆就被打劫过两次。第一次，丈夫的头被劫匪的枪托撞破。丈夫提出买枪，由于对枪一无所知，又很畏惧，宋佳选择加强安保。仅几个月后，类似案件再次发生。从劫匪体形看，宋佳怀疑两次都是附近的黑人青少年所为。加上听说附近一户华人家庭半夜被抢，女主人还被强奸，宋佳怕了。“不能再侥幸，我觉得我一定要买枪，没办法了。”

宋佳的妹夫是大费城华人枪友会会员，于是介绍她入会。7月31日，宋佳参加枪友会在室外靶场新手体验课，她第一次摸到真枪。

“砰砰！砰砰！”

靶场巨大的枪声穿过耳塞，直钻进心里。子弹射出，掉下的弹壳往后飞；枪的后坐力也很大，重重地撞击肩膀。慌张间，宋佳只记得举枪的胳膊一直在抖。一瞬间，她有种“想逃”的冲动。枪好像控制不了，要飞出去似的。

打完一枪，宋佳才发现，自己射击时反而没那么怕枪声了。几次练习后，宋佳买了一把方便随身携带的VP9型手枪。VP9枪体紧凑，打击力十足，多适用于军事、执法机构及射击运动。宋佳从此正式成为一名拥枪华人。

其实不止华人，当地很多店铺都曾被劫。“费城在走向失控，警察也有中埋伏，甚至被杀害的时候。”李然的白人朋友约瑟夫·斯卡菲迪（Joseph Scafidi）对本刊说。据费城警察局向本刊提供的数据，近六年来针对当地华人的犯罪量总体呈下降趋势，抢劫案件从2011年的555起降至309起，谋杀案从2011年的6起到今年1起。但盗窃类案件一直高发，仅今年就达1228起。

费城乃至美国华人现在最怕，最常遭遇的就是盗窃，登门入室，抢钱伤人。罗拉·姚（Laura Yao）是位33年的“老移民”。她家开的24小时快餐厅曾多次被持枪黑人抢劫。今年3月，罗拉一人在家时收到信用卡公司的快递，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被取出7000元现金，她意识到信用卡被盗了。尽管及时报警并做了笔录，罗拉仍举着丈夫上了膛的格洛克21手枪，在家里的墙角躲了两小时，她担心盗贼可能就在家附近。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真枪，看着两个枪匣里的16发子弹，罗拉当时想着，“如果一两个人进来，我应该可以解决他们，超过两个就不知道了……”

近几年，华人枪友的数量开始飞增。2008年一份全美民意调查显示，仅15%的亚裔拥枪，2013年，美国射击运动协会调查显示拥枪亚裔已增至24%。三年间，枪友会的会员也增至600位，还有更多没有加入协会的拥枪者。“这几个月，当地华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都要买枪，” 李然戏称，“尤其是好多从前非常怕枪的华人，现在对枪的热情让我都害怕。”

最近，当地就有一位跟风买枪的华人餐馆老板，在与顾客争执时拿枪吓唬，结果反被逮捕，被告上法庭。

枪友会平时会结合当地法规，制作普及枪支常识的教材，并组织讲座。一开始，只有十四五个人来听讲，很多组织都拒绝为协会提供场地。最近几场讲座来了八十多人。

“别做刘和珍君！”

“我们在你身边！”唐人街第六区警监约翰·雷恩（John Ryan）朝长枪在身的华人游行队伍喊道。

当队伍想在某个地段停留时，警察会配合停留，继续守卫。“我们就是为你们保驾护航的。你们想在哪里停留，停留多久，行程走得快还是慢，全都听你们的。”宋佳边走边听一位警察这么说，第一次有了被警察服务的感觉。此前，中国人给警察的印象很固化，往往是胆小怕事，见着警察都要贴着墙角走。大部分警察都没听说过中国人有枪这种事。在费城少有人携枪游行，第一次竟由“老中”做。

的确，就在头天晚上，围绕参加不参加携枪游行，宋佳又和丈夫谈了一次，又一次不欢而散。像很多华人餐馆主一样，宋佳的丈夫出于长远安全考虑，反对这次华人公开携枪游行。

游行中唯一配枪的女性罗拉也遭遇类似的质疑。几天前，一位华人邻居暗示，她若携枪游行，便不再来往。她现在还记得17岁从纽约日本餐馆下班回家路上被抢劫的经历。她当时就想，“我要是有把枪该多好。”

10月13日枪友会正式对外公布携枪游行，这则消息就像一场强震，急剧摇晃分裂着当地华人圈。当天，费城“美东华人射击协会”立刻公开表示，与“大费城华人枪友会”划清界限，不参加携枪游行。这让李然和枪友们很“震惊”，美东是从枪友会分裂出的队伍之一。同行的不理解，让枪友会孤立无援。

争论通常面红耳赤。反对者有的担心犯罪分子报复，并牵连其他人；有的觉得枪友会在炫耀武器，会破坏华人遵纪守法的形象，甚至给犯罪分子造成华人爱挑衅的印象，完全不顾大局；还有人担心以后犯罪分子知道华人有枪后，下次打劫时很可能先用武器攻击。

携枪游行会不会成为华人圈的一场大灾难？会不会有人埋伏好，冲出来扫射游行队伍？游行会不会本身是一个政治阴谋？阻止华人给特朗普投票……游行前夜，类似的疑问在40多位华裔枪友的家里、店铺、旅馆，微信群、亲友团中说来说去。

“别做刘和珍君！”一位华人甚至如此警示将参加游行的华人，刘和珍，民国时期北京学生运动领袖之一，1926年在“三·一八”惨案中遇害。这让李然哭笑不得，“我最讨厌的感觉就是人们觉得你作为中国人，你就应该这样，你怎么可以那样？让他们觉得原来这个你也能做，那个你也能做，这种感觉确实很好。”

这天夜晚，大多数枪友则在准备第二天游行的枪支与标语道具。宋佳也放弃劝说丈夫，躺在床上，脑子很乱。

游行当天早晨，很多枪友还收到来自微信公号《美国华人之声》的劝阻信，文章“跪求”枪友们不要一意孤行，并指出宾州执法人员反感公开携带枪支，“他们将会想方设法利用他们的职权让你今后的日子苦不堪言。”

维权浪潮

就在宋佳他们一百多人携枪游行的同时，几条街外，一场2000多华人的“反暴力，要安全”大游行也在轰轰烈烈进行。大游行由华人餐馆协会等发起，宋佳的丈夫就在其中。

此次费城的反暴力大游行是全美系列游行的一部分。今年9月16日，美国乔治亚州的华裔女子陈凤珠持枪以一敌三击退入室劫匪，并将其中一人击毙。同时，美国非裔嘻哈歌手YG的一曲《遇见劫匪》（Meet the Flockers）也在网上疯传，该歌部分歌词被认为是唆使犯罪分子针对华人作案，激起民愤。

从9月到12月，随着YG反特朗普的全美巡回演出，纽约、波士顿、华盛顿等地华人纷纷组织规模不等的反暴力游行。10月15日晚，YG演唱会来到费城。借着这股全美华人联合维权的热浪，“反暴力，要安全”大游行由此诞生。

这也是“挺梁运动”后，美国最大规模的华人游行。2014年，华裔警官梁彼得（Peter Liang）与白人警官巡逻时，开枪误杀一非裔青年。梁彼得因此被检察官以二级误杀及刑事过失杀人等多项重罪起诉，而同行的白人警官未受到任何刑事处罚。

反暴力游行在美国各地蔓延时，线上也迎来一场华人维权浪潮。今年10月初，《纽约时报》都市版副主编华裔迈克·罗（Michael Luo）因遭遇种族歧视言论在社交网络发起“#这是2016年”的话题，数万在美亚裔/华裔分享各自被种族歧视的经历。一周后，相关视频在Facebook上的分享数破10万，播放量破800万。一时间，亚裔维权成为美国舆论界热 词。

反暴力与枪友会两拨游行目的相同，形式有别，隔空相望。枪友会几次申请加入华人反暴力大游行，几经商谈，最终还是被排除在外。

早上集合时，除了携枪队员，唐人街口来了一小队“走错路”的华人，他们是本要参加反暴力大游行的餐馆老板。不久一位反暴力大游行的领导人特地来此整合“掉队”人马，站在枪友会队伍中的宋佳赶紧躲开。她同是餐协和枪友会会员，虽然加入后者才两个月。

显然华人大游行不希望出现枪支，他们更趋传统方式，忍耐之上不得已才抱团，但枪友会无法认可，他们看重的是那份宪法授予的权利。“用和平示威来抗议罪犯，说你们别来抢我了，罪犯会笑破肚皮的。”李然说，“这次是对犯罪分子示威，也是给华人树立信心和普及用枪知识。”

与很多华人社团不同，枪友会并没有挂靠在某个更大的华人组织下。

“独立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枪友会与多方沟通无解后的感悟，也是处于华人社团边缘的写真，自己的权利与尊严必须自己维护。枪友会内部也曾有分歧，费城其他两个华人枪友会，最早就由此出走。

虽然成立三年，今年初，大费城枪友会才注册成为美国正式社团法人，并加入美国步枪协会（NRA）。会员可享受更完善的保险，有机会接触更专业的射击课程。这也意味着，枪友会从一个相对松散的华人组织走向正规。

看过很多组织散沙一堆，“最终成了自由市场”，枪友会立了不少规矩。比如讨论必须与枪有关，群内必须用中文实名制，禁止做商业广告；枪友会的管理制度也从最早的“领导制”，演变成“民主集中制”。会员分两层，只要遵守规矩，便可自由加入；认证会员需提交身份证件、申请表、会费等，并可参与选举或担任委员会代表，有投票权。

游行当天，费城见证了两场美籍华人的维权新浪潮。这背后稍有变化的是华人在融入新社会中尝试更自立，更有担当。

美国的问题，美国的手段

10月15日中午，华人携枪游行的小队伍也来到市政厅广场边缘。沿路围观的市民多是亚裔，一些白人和黑人开始鼓掌。

市政厅大楼是费城的标志，1901年竣工，布满浮雕的外墙与高塔和四周的现代化建筑形成强烈反差。大楼高塔顶部是费城之父威廉·佩恩（William Penn）的巨大铜像。这时华人反暴力大游行的各位领导正在轮番登台演讲。2000多位华人中，有的还举着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的照片。

不过，两场华人游行在美国主流媒体的关注度有限。李然的白人好友，从事珠宝生意的斯卡菲迪也是游行过后快一个月才得知此事，他告诉本刊他支持维护自身权利的行为。

走得再远，也没有乌托邦。

游行中唯一的携枪女性罗拉在人群中有些扎眼，她扎着马尾辫，牛仔裤配旅游鞋，利落干练。她不但用枪，也用选举权期望保护两个女儿。今年9月，罗拉加入华裔北美特朗普助选团（CAFT）。与一些很少参与美国政治生活的华人相比，二十多岁在美国企业工作后罗拉就开始投票。

“对我们来说投一票就可以决定这个州谁做主。”采访当天，罗拉还兴奋地说自己刚打电话说动一位朋友从希拉里转投特朗普。

罗拉的父亲三十多岁刚到美国时几乎不参与政治生活。一是不太会英语，更重要的是觉得投票没什么用。用罗拉的话说，“谁做总统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倒是从快退休的几年开始，五十多岁的父亲受女儿和华人朋友影响加入共和党，开始自己的投票生涯。

事实上，自诩“激进共和党人”的罗拉对两位总统竞选人都不满意，民主党对“跨性别厕所”的开放姿态让她和很多母亲一样担心校园性侵事件很增多。此外，民主党对少数族裔的宽松政策，罗拉担心此举会引大量难民来美。

罗拉身边是早上集合时最早出现的台籍华人老兵乔尼。1997年，他从高雄来美国读书，现在已是费城一所知名高校商学院的教授。队伍行进时，军人的本能让乔尼保持警觉，一路瞄着周围制高点。路过高建筑物，他会和罗拉说，万一有犯罪分子伏击队伍，可能会选择高处，因为地面警力密布，不好下手。

乔尼在华人圈中出了名的不把自己当华人。“我觉得不见得是肤色造成的问题，你要融入那个文化，让别人觉得你跟他们一样。”比如，华人玩枪的少，靶场白人多，每当乔尼出现，大家就会仔细观察他，基本上看着这个“新来的”打掉一个弹夹，确认乔尼懂得安全操作枪支，大家才放松地聊起天。

携枪队伍走过市场街和第九大道的交叉处，再拐个弯就回到起始点唐人街。距离这个交叉口东南方约500米的地方，是独立宫和自由钟。1776年7月4日，随着自由钟的钟声，《独立宣言》在此公之于世。这口和美国年龄一样大的自由钟已出现严重裂纹，无法修复。

费城在华盛顿建市前曾是美国首都，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部成文宪法《美利坚合众国宪法》也诞生于独立宫。

游行队伍中的刘熙，刚从佛罗里达州赶来。今年6月，刘在佛州合伙建立了奥兰多华人枪友会，预计180人的活动最后到场不足10人。刘正在摸索如何调动当地华人了解枪械，学会用枪合法保护自己的积极性。

华人携枪游行后的半个月，10月31日，费城举办当地首次亚裔/华裔议题市议听证会，受害者们第一次公开向执法机关自述经历，提出诉求。会上一位在黑人区经营中餐外卖店的女士称，四年来自家至少报警一百多次，只有几次警察询问了地址。而警方一直声称报案热线将设有中文翻译服务也未曾落实。数次劫案对9岁的女儿影响很大，每次被问及是否为华裔时，女儿总会强烈否认，“我不是华裔！我是美国人！”

11月10日，枪友会首次为当地华人餐饮业主办专场枪械知识普及讲座，宋佳带着妹妹参加。12月3日，在宋佳多次劝说下，丈夫终于与她一起参加了枪友会组织的靶场射击活动。

“In Rome，do as the Romans do。”李然说，“我们要真正用美国的手段来解决美国的问题。”（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宋佳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