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

一

当我还是一名高中生时，每天过着两点一线、循规蹈矩的生活，不敢稍有出格。

我所在的中学是一所百年老校，也是地区首屈一指的名校。每每我踏着晨光步入校园，心中总有一种敬畏感升起。尤其是那座威严矗立的办公大楼，简直是凝结着莫大的师道尊严，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气势。

直到有一天，由于学籍登记错误，正在上课的我被通知去教务处修改学籍信息。我走出教室，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办公楼走去——之前的我，从未有过上课时间在校园里大摇大摆晃荡的经历。步入办公楼，擦肩而过的是德育处主任，远处与人谈话的是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我的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他们会不会过问我这名游手好闲的学生为何胆敢在上课时间闯入此处？出乎预料，我仿佛披上了哈利·波特的隐身袍，人人对我视而不见，直到我修改完学籍信息返回，也没有一个人“识破”我的行踪。当我走出办公楼，曾经的敬畏和畏缩慢慢褪去，第一次欣赏起空荡荡的校园里的美景时，也不免有些疑虑：难道疑似“逃课”这件事就这么不值一提？

二

声音与我们相伴一生。

清晨，先是一片窸窸窣窣不可捉摸的声音渐次响起打破阒静，甚于阳光的准点；接着是窗外慢慢响起的汽车声与晨练者偶尔发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由弱到强，当这些声音渐渐汇聚为一首不再间断的交响曲时，新的一天也正式开启。而一年的时光同样以声音启程：爆竹声中一岁除，随后的春节更是声音的海洋，欢声笑语声，觥筹交错声，往来迎宾声，家家户户的声音氤氲在一起，如沸水一般提升着整个城市的温度。

对此我曾想，人类局限于一个个钢筋水泥的牢笼里，虽然美其名曰有自己的空间，但以区区方圆数百里的城市容纳数百万人，个人隐私早已被压迫到极限——声音总是无孔不入的，虽曰老死不相往来，但点点滴滴的声音却交换了彼此的信息。曾有一段时日我无比厌烦这种声音，别人的声音构成曲调入侵我的脑海，让我不由自主思索声音背后的来源，解构声音背后的隐秘，如此烦恼使我无比向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三

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一句话，之前的疑问仿佛都有了解答：

人世间只有三件事：一件是“自己的事”，一件是“别人的事”，一件是“老天的事”。忘了自己的事，爱管别人的事，担心老天爷的事，是庸人自忧，烦恼自生。

回想起自己多年前在办公楼里的忐忑不安，其实人人忙碌，这本微不足道，何尝会引来他人的注目，在他人心中被无限放大？而再次聆听起屋内屋外不请自来的“交响曲”，也慢慢有了抵抗力。因为我开始明白，别人的曲子或激昂或深沉，或悲凄或婉转，起伏的韵律再多变，都是因他人生命的节奏而生发。在过于聆听他人声音的时候，我却忘了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厘清人世间的三件事，谱出自己生命中的好声音，在路上才不会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