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桦

中国奢侈品协会、中国风水家协会、中国国际书法家协会、中国房地产行业协会…这些乍看上去“高大上”的行业协会，实则都是“山寨社团”。2016年3月，民政部在中国社会组织网陆续曝光了3批共228家“离岸社团”“山寨社团”名单。目前，被公布的“山寨社团”总数超过400个。记者调查发现，敛财牟利是这些社团的主要目的。虽然遭到点名通报，但一些社团的运营依然故我，仍在继续收纳会员、组织活动。

八成以上有“国字头"，搞活动喜欢选择带有“官场”象征的场合

记者梳理发现，在被通报的400多家社团中，八成以上名称里都有“中国”字样，其他还有“中华”“全国”等字样。其中，“中国摄影家协会”“中国高等教育学会”“中国投资协会”等还与正规社团重名。

根据我国社会组织登记注册的相关规定，在内地成立社会组织，需依法在民政部门办理相关登记手续。全国性的社会团体的名称冠以“中国”“全国”“中华”等字样的，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经过民政部批准；地方性的社会团体的名称，不得冠以“中国”“全国”“中华”等字样。

据民政部民间组织管理局局长詹成付介绍，这些山寨协会，主要是内地居民利用境内外对社会组织登记管理制度的差异，在登记条件宽松的国家和地区进行注册的，如美国、澳大利亚、中国香港等地。

国家行政学院社会和文化教研部副主任马庆钰告诉记者，“山寨社团”往往都是“拉大旗扯虎皮”，虚拟冠冕堂皇的头衔，让公众对其难辨真假。

“与正规协会的公益性质不同的是，多数‘山寨社团的主要目的是牟利，打着五花八门的旗号吸纳会员、违规收费。”广西作协会员、河池市文联副秘书长石肖永说，从通报情况看，文艺、食品、医疗领域是“离岸社团”“山寨社团”的重灾区。

同时，“山寨社团”还出现在新兴行业。此次曝光的社团名单中，中国互联网金融研究会、中国互联网金融行业协会等4家互联网金融社团赫然在列。

被曝光的这些“山寨社团”组织活动，都喜欢选择一些带有“官场”象征的场合。如前述“中国艺术家协会”，在钓鱼台国宾馆召开了“党员代表大会”，“中国国际慈善基金会”2008年的一次会议，则选在了人民大会堂举行。

詹成付说，开会和活动地点选在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政协礼堂等，这也是利用了中国人“官本位”的思想。此外，还有一些领导干部为山寨协会“站台”，有的是没搞清楚社团的真假，有的则是得了好处。

新华网刊发的“中国艺术家协会第一次全国党员代表大会”一文中称：“表演艺术家牛群主持大会”，“中共朝阳区麦子店街道工委副书记邢等超同志、中国艺术家协会党委书记范晓伟同志共同为中共中国艺术家协会委员会揭牌”。

被曝光的“中华民营企业联合会”，于2013年1月25日举行了一次年会。该组织在网络上发布的活动报道中，刊登了一张“歌唱家蒋大为先生为大会献唱”的照片。

主流媒体参与报道增加“山寨社团”欺骗性

在“山寨社团”的名单中，有一家“中国艺术家协会”，域名为http：//www，caa001.org，其在该网站上介绍自己的分支机构时，以“中共中国艺术家协会委员会”打头。“以政府光环包装自己，是山寨社团的惯用伎俩。”民政部相关负责人说，这种处处体现与党组织、政府的关系的做法，就是利用老百姓“官本位”的思想进行伪装。

记者梳理发现，“中国艺术家协会”2015年6月28日召开了“党员代表大会”，新华网于7月2日对这个活动进行了报道。

除新华网外，中新网、央广网都于今年3月22日刊发了一则以“吕晨伟赴延安参加中国艺术家协会党建工作会议”为标题的新闻，报道了“中国艺术家协会机关工委党支部书记吕晨伟”出席这次工作会议的事。

此外，记者查询发现，人民网于2008年5月19日报道了被曝光的“中国国际慈善基金会”参与的一次会议；贵州铜仁沿河土家族自治县的政府网站于2014年2月11日报道了被曝光的“中国国际和平研究中心”主任谯达摩的一次活动。

“山寨社团搞的一些活动，主流媒体参与报道，更增加了山寨社团的欺骗性。”民政部民间组织管理局局长詹成付表示，对于山寨社团，除政府外，媒体也应尽到核实的社会责任。

少数被曝光的“山寨社团”仍在活动

记者调查发现，大多数被曝光的“山寨社团”的官网已经无法访问，然而也有一些组织或分支机构仍然还有活动。记者去电被通报的“中国艺术家协会”咨询人会事宜时，一李姓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提交代表作和申请书后，一个星期即可批准入会。“我们协会是2005年在香港注册的，在业内名气很大，会员近万名。虽然被通报，但目前我们的工作还在正常进行。”该工作人员说。

被曝光的“中国公益总会”，其下属的“中国公益总会抗癌联盟”相关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抗癌联盟主要从事癌症预防、治疗、康复的公益活动。山寨不山寨，不好说。”被曝光的“中国电视音乐家协会”，其下属的广州办事处仍然在发招聘信息。

记者致电被曝光的一家名为“中国奢侈品协会”的组织，该组织一名工作人员称，自己是“被山寨”了，协会是在工信部备案过的，只是没有在民政部注册，另一家在香港注册的才是山寨组织。记者通过中国社会组织网查询该协会，并无“中国奢侈品协会”的任何信息。

民政部相关负责人表示，公布的“山寨社团”里，有正规组织被“山寨”的，例如“中国城市轨道交通协会”，就是山寨组织与正规协会重名，但重名的情况在民政部公布的名单中会备注“与民政部登记社团重名”进行说明。记者查看“中国奢侈品协会”一栏，并无此备注信息。

揭秘“山寨社团”三大敛财术

明码标价，买卖头衔奖项

一位曾加入过“山寨社团”的摄影爱好者告诉记者，成为一个“山寨社团”会员的过程非常简单：填个申请表，交上几十元、上百元所谓工本费就可以了。

广西南宁书法爱好者老苏，近几年通过缴纳会费的形式，成为“中国书画名家研究会”等10多家协会的会员或副会长。他告诉记者，各协会入会费门槛不一，少则三四百元，多则1000元。记者查询发现，“中国书画名家研究会”正是被民政部通报的“山寨社团”之一。

“中国企业发展促进会”也是被通报的“山寨社团”。该社团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要想成为协会的理事单位需要交5万元，企业主要负责人可担任促进会理事，每届任期5年，颁发牌匾和证书。如果要成为副理事长单位、理事长单位和副会长单位，费用更高。

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刘山鹰认为，一些个人与单位之所以愿意掏钱参加这些社团的活动，主要是受到颁发奖项的吸引。例如获得“杰出青年奖”“杰出华人奖”“最具影响力奖”等，可以提升知名度和商业价值。

培训交流，高额收取费用

搞培训和交流活动，也是这些“山寨社团”的另一主要敛财手段。

曾被通报、现在仍继续开展活动的“中国艺术家协会”一名工作人员称，如以该协会名义开展商业活动，需要缴纳几万元的费用。

据老苏介绍，其加入的几个协会，也定期或不定期地举办书法交流、旅游观光等活动。参加活动除了场地费之外，其他费用均需自理。

“中国风水家协会”也在通报名单之列。记者致电该协会的高姓负责人，他表示，协会有一批水平不错的“大师”，要是请他们看风水，“服务”收费是2万元以上。

巧立名目，变相敲诈勒索

安徽一位民营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这些年经常收到一些社团发来的评比、邀请函，个别协会甚至威胁称如果不参加评比，就会在业内被看低、市场被挤压。

此次曝光名单中，有一

家“中国产品质量协会”。广东省质监局官网信息显示，该局此前曾查处了一家与“中国产品质量协会”签订业务代理协议的公司，该公司有关负责人表示，公司是协会21315系统中心在广东地区的代理单位。结果，该公司却冒充质监局的身份致电企业，要求缴纳“质量信誉企业”建档费等，50多家企业遭骗取千元不等的“费用”。

对“山寨社团”应严管严罚，提高违法成本

民政部多次下发通知，不允许社会组织打着政府机关的旗号开展活动。“凡是遇到用政府光环包装自己、打着政府名义开展活动的，绝大多数都有问题。”民政部党组成员、民间组织管理局局长詹成付说。

记者了解到，目前，公众可以通过中国社会组织网，对在民政部合法登记的全国性行业协会、学会进行查询核实。或者拨打与该协会、学会相关领域的职能部门或民政部门对外公布的电话，请求帮助查询或咨询。此外，还可以通过网络搜索该协会、学会相关信息，关注其真实与合法性。

中央党校党建部教授蔡志强说，应对社团组织划定底线、红线，进行多方监管。对“山寨社团”要严管严罚，提高其违规违法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