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晓兵



沈从文乡土小说的民间歌谣叙事艺术研究

任晓兵

【摘 要】劳动人民在长久的社会生产实践过程中创作的民歌和民谣是一种人民群众集体创作出的口头文学韵文。进一步来说，这种口头性质的文学韵文是千千万万的劳动人民的日常生活面貌、思想状态、情感交流在语言体系中的一类富有音乐性的反映。“筸人谣曲”、仿作山歌这两种不同形式的“民间歌谣”因素在沈从文这位湘西籍作家的乡土小说写作之中得到了最为明显的彰显。

【关键词】民歌 民谣 情境 想法

20世纪之初，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民歌和民谣的主动收集作为一种有意识、有目的的活动在北京大学被发起。沈从文从湘西乡土家园进入到北京城之后，最初也是渴望可以在大学读书，所以就逐渐熟悉了当时北大正在进行着的民歌和民谣的收集运动并自己也对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关注之心。他成为一位作家之后，在其大量的以边地湘西苗家生活为题材的乡土小说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沈从文非常主动地将湘西当地的民歌和民谣作为小说作品叙述的一种内容挪用在文本之中。这样一种小说叙述内容上的征候，具有两大方面的好处：其一，可以使得关于湘西苗族地区最原生态色彩的民歌和民谣未做修饰得呈现给广大的文本接受者；其二，这可以强化自己小说写作所具有的表现地方文化、反映地方情调的特征。

除了在直接以苗家常态生活情境为叙述内容的乡土小说写作中这样挪用民歌和民谣之外，在其他以改编、仿制关于苗族带有传说性质的民族传奇、民间故事为主要叙述内容的乡土小说作品之中，沈从文还直接提炼关于苗族的山歌，然后稍作润饰或不做任何的修饰就移植到小说作品之中。这样的写作技巧，一方面使得作品具有了浓厚的苗族文化气息，另一方面也使得作品反映了一个最真实的湘西社会。

在沈从文创作的一篇以其自我幼年时期的生活经历为题材的作品《代狗》之中，沈从文描述了一个顽劣的儿童“鸭毛崽”的人物形象。在刻画这个人物形象个体特征的时候，沈从文移植了一首关于苗族人的歌谣：

高坡高坳竖庵堂，攀坡盘岭来烧香，人家烧香为儿女，我家烧香为娇娘。

非常简洁短小的四句话，已经无须再有其他的叙述，这个叫“鸭毛崽”的儿童顽劣调皮的样子已经活脱脱呈现在了我们面前。在另外一篇乡土作品《雨后》中，沈从文叙述了湘西男女青年之间的自由性爱故事。这篇作品讲述的故事内容是一个唤作四狗的男子与一个叫作阿姐的女子在无人的山野自然之中尽情地放纵享受彼此之间的性爱。在叙述这样的带有情色意味的故事内容的时候，沈从文在小说描述的过程之中穿插叙述了对面山上一个唤作七妹子的女子看到他们之后故意对他们进行的捉弄，而这种善意的捉弄沈从文是让七妹子以一首山歌的形式传达出来的。此外，当四狗在对阿姐做出猥亵动作的时候，四狗同样唱了一首极具情色性的歌谣：“大姐走路笑笑底，一对奶子翘翘底，心想用手摩一摩，心子只是跳跳底”。

民歌和民谣的讲述使得四狗的情欲在比兴的手法之中彰显出了诙谐幽默的文本格调，借助于这样的描写方法，沈从文非常机巧地就将婉约与豪放糅合为一，赤裸裸地表现出了湘西边地民众雄强的生命活力。

小说《龙朱》、《媚金·豹子·与那羊》、《月下小景》是沈从文改编苗族的传说故事而写成的三篇小说。这三篇小说还具有一致性，那就是均为表现苗族青年男女之间的两性之爱。同时，这三篇小说的第二个一致处就在于在小说的叙事中均穿插有沈从文仿制的苗族山歌。湘西苗族青年男女求爱之时在习俗的使然下，大都是以互唱山歌的形式来寻求彼此的缘分，以唱问情、以唱应情，最后认定彼此，就仍以歌声相约见面。在《媚金·豹子·与那羊》和《月下小景》这两篇小说中，沈从文成段仿制了这类山歌。《媚金·豹子·与那羊》一文中的山歌，是在男女已经以歌定情的前提下，再次相唱以便确定第一次见面的沟通。女性形象媚金起唱，首句即采用中国传统诗歌创作“兴”的手法，用自然界秋风拂过枝叶改色的景象来引出实际上要传递给男性形象豹子的核心信息：把我变为女人的就是你豹子，这实际上就是承认自己在与豹子和歌的过程中输给了豹子，决定让自己成为豹子的妻子。接下来的唱词是媚金对第一次相约见面的豹子提出的要求，希望他守时重信不要欺骗对方，而豹子的回唱之词也表达了他在任何困难面前都不会爽约的决心。《月下小景》一文中的苗族山歌，是由爱慕女方的男方起唱，渴求用歌声表达出自己对女方的爱慕之意并期冀得到女方的回应，同样女方在听到男方每一句的唱词后都在回唱的婉约歌词中表达出了自己也渴望得到对方爱的心声。男女一起一和的唱词中，同样最先起唱的一方首句也采用的是“兴”的手法，在接续的唱词中无论哪一方都会采用或托物喻人或即物起兴的手法来或赞美对方或传递心声。在以苗族的古老传说故事为内容的乡土小说写作中，沈从文在关于苗族男女的情爱叙事中穿插进这些浪漫抒情的自由体山歌，对于表现出苗族民众纯然的人性和心地的高洁都起到了辅助性的作用。

“筸人谣曲”、仿作山歌这两种不同形式的“民间歌谣”因素在沈从文这位湘西籍作家的乡土小说写作之中得到了最为明显的彰显。在数量众多的作家的小说作品之中，这些因素都得到了应用。这样的写作模式使得沈从文的乡土小说写作：其一在强化作品描写表现的地方性情调上。其二在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上都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进而非常有力地服务于沈从文“湘西小说”写作的美学思想，鲜明地体现出了“作家文学”与“民间文学”之间不可忽视的渊源关系。

（作者单位：内蒙古财经大学人文学院）

作者简介：任晓兵（1978-），男，汉族，山西太原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与现代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