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海

把人回归为人：马克思恩格斯革命观的第二维度

赵 海

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造成个体人的终结，把人正在从个体存在的层面消灭，正在使资本主义社会逐渐丧失存在的合法性；为了重新把人回归为人就必须进行社会革命，这也是马克思恩格斯第二维度社会革命的合法性所在；但是进行社会革命，其本身却不能只依赖虚幻的人性的唤醒，必须在实践中变革生产关系、社会关系、人际关系，使物质力量为人所掌握，解除人的物化和异化；消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套在人心灵之上的锁链，达到人性的自由自觉，使人回归到真的人。

马克思恩格斯 革命 人的本质 异化 人之解放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男男女女坐拥着先辈做梦也想不到的富足生活，工作量和工作时间比过去那些采集者、奴隶和封建雇农却丝毫没有减少。”［1］人不再作为个体而存在，不再为了生活而工作，而是为了工作而工作。这种反常的社会现象反映了深层次的社会问题。资产阶级高举人权旗帜反对封建统治，殊不知资产阶级虽然解除了人身体上的枷锁却给人的灵魂套上了锁链。关注人性，关注个体，关注人的自由自觉也是马克思恩格斯革命的缘起。人们在后来一提到革命，就想到阶级斗争的革命理论，对马克思恩格斯另外一种维度的革命观却知之甚少。因此厘清马克思恩格斯基于人本身回归的革命观就成为人们重新深化对马克思恩格斯思想全面认识的重要步骤。

一、第二维度革命观的合法性：资本主义造成人的全面异化

从17世纪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开始，到十九世纪中叶《共产党宣言》的发表，资本主义在发展的极短时间内创造了非常之多的生产资料、消费品和物质财富。“资本主义在他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所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2］但是，同时也伴随着对于人性的压抑和对人的本质的异化。当这种异化危及到整个人类的生存和进步的时候，革命就变得必要和合法了。

“资产阶级个体形态已经死亡的更不留情面的解释：从这种观点来看，高度复杂的社会再生产迫使对原有的构成要素进行调整。”［3］哈贝马斯认为资本主义社会这种造成个体的终结，使人日益丧失存在的个体性意义，把人正在从个体存在的层面消灭，正在使资本主义社会逐渐丧失存在的合法性。这原有的构成要素，正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

（一）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规定性

要论述人的异化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人？人的本质是什么？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政治的，社会的动物。笛卡尔认为人的本质是会思考的东西，伯克利说人是可以感知（perceive）的精神，霍布斯更是从自然人和虚拟人两个方面定义了人。

“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它把类看作自己的本质，或者把自身看作类的存在物。”［4］后来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更是把人的本质的定义凝练为“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资本主义一个问题就在于工人的生产活动（productive activity ）不是自由的（ free），有意识的（conscious）创造性的生产活动（creative production）， 把人的类生活和类本质贬低成维持人肉体生活的手段，人就被异化了，失去自己的本质。

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思想是在批判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为人的本质的过程中形成的：“对宗教的批判使人不抱幻想，使人能够作为不抱幻想而具有理智的人来思考，来行动，来建立自己的现实。”［5］它表明人的本质不是天赋的、一生下来就有的，而是在后天实践中、在人与人交往的社会关系中，特别是生产实践、生产关系中形成的，“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6］，人的类本质是通过劳动创造自己的必需品。

既然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人的社会关系是会发生变化的，因此，就不存在什么永恒不变的一般的人的本质。恰恰相反，人的本质是随着社会关系的改变而变化的。人的本质来自于基于劳动的社会关系，那么旧的社会关系必然产生旧的人。正是由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导致人的异化，导致了人偏离其类本质。只有改革这种旧的社会关系，生产关系，才能够产生新的人，这就是基于人之解放的新的社会革命的合法性。

（二）资本主义社会造成人的全面异化

马克思敏锐的意识到了，在资本主义社会畸形的发展中，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造成了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这个异己的，统治着他的对象的关系，这种关系同时也是人对感性的外部世界，对自然界—这个异己的敌对的对象的—关系，从人同劳动产品的异化到认同感性世界或者说物质世界的全面异化；在劳动过程中人对于自己活动—一种异己的不属于自己的活动--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人同自己的体力智力乃至整个自身生命的自我异化。从自身到整个世界造成了人的全面的立体的异化。马克思详细的描述了这种全面异化的四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异化首先表现为工人和自己劳动产品的异化，马克思敏锐的观察到由于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与劳动者的分离导致了“工人对自己的劳动产品的关系就是对一个异己对象的关系。”［4］第二个层面，工人和其劳动本身相异化，“异化不仅仅表现在结果上，而且表现在生产行为中，表现在生产活动本身中。”［4］工人在劳动中看不到自己的价值，感觉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只是一种机械地重复，没有创造，没有成就，从而使劳动成为对人性摧残的一种活动。第三，人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异化劳动使人自己的身体同人相异化，同样也使在人之外的自然界同人相异化，使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4］劳动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重要特征，恩格斯说：“人类社会区别于猿群的特征在我们看来又是什么呢？是劳动。”［7］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人才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第四，人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必然导致人和人之间的异化，“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的直接结果就是人同人相异化。”［4］

这四重异化便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套在人们心灵的无形枷锁，要把人从个体存在的层面消灭，就要解除这种全面的异化，在人的本质层面上只能先消灭造成这种现象的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是这种全面异化的根源，造成人的全面的立体的异化，妨碍了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因此，社会革命的合法性不仅仅来自于阶级斗争，更重要的是来自于人性回归的呼唤。

二、第二维度革命观的方法论：实践论和唯物论。

把人回归为人，需要我们在实践中变革生产关系，进而变革社会关系、人际关系，实现物质力量为大多数人所掌握，摒弃旧的、唯心主义的、宗教的、内在的、感性的、爱的、人性本身的力量，应该从世俗基础的本身中去理解并实现这种变革。

（一）把人回归为人只能在实践中变革社会关系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即实践。“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7］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更进一步提出了以实践为基础的革命观

费尔巴哈认为人的异化来自于人本身，更把消除异化的希望寄托于人本身而不是通过对社会关系的根本变革即革命。“费尔巴哈的最大问题在于他仅仅立足于社会经验的表象层面来看待和认识实践，并将这种利己主义的、失去了爱的实践归结于基督教的人性的影响，他无法从深层上看到，导致这种利己主义实践盛行的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本身。并且，要想消除这种利己主义实践，唯有通过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在历史过程中的自我扬弃来实现。因此，马克思指出，“实践”具有革命的、批判的意义，然而费尔巴哈是理解不了这一意义的。”［7］

宗教是人们的思想在云端建立的一个独立王国，但是这个独立王国的基础来源于世俗世界，宗教上的自我异化只能从世俗世界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同样，人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异化来自于社会关系的异化，因此要解决人的自我异化只能从社会关系的变革来着手，而改变这种社会关系的方法只能是实践。因此，“对于这个世俗基础本身应该在自身中、从他的矛盾中去理解，并且在实践中使之发生革命。”［7］

（二）把人回归为人必须实现物质力量为人所掌握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恩格斯开始从对唯物史观的阐释中探索人的解放之路，他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这是对黑格尔以及青年黑格尔派在内关于“自我意识”和绝对精神力量的否定，也是对包括斯蒂纳、费尔巴哈在内的抽象、感性人的结束。“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9］这里的“个人”不仅是现实中的“个人”也描绘了理想中“现实的个人”，也就是人性获得全面解放之后的个人。

人们抛弃头脑中的相关概念来完成的，而是靠革命的力量， 使得个人能重新驾驭物的力量。［10］无产阶级革命或者说共产主义革命坚持唯物史观，我们不仅要认识到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人的意识是物质世界的在人脑中的主观映像而且还要认识到，要改变世界必须依靠物质力量，而不是依靠虚幻的费尔巴哈式的“人性的力量”。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不仅使得在分配的过程中，资产阶级获取了大部分物质财富，而且还产生了商品拜物教这个怪胎，使得本该从属于人的创造物“商品”成为了驾驭人自身的异类。我们不仅要夺取属于我们的物质财富，而且要消除这种君临于人的异化力量，使人真正成为自己的主人。

三、第二维度革命观的最终目标：把人重新回归为人

有一个思想始终贯穿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中，那就是使人恢复人之为人的尊严。“我们做这些事情，是因为他们属于人类自我实现的一部分，并不是出于责任、习俗、感情，也不是因为权威的命令、物质的必须、社会的福利或者是对于造物主的敬畏。”［1］我们的行为是自由自觉的，是为了自我的完全实现，为了自身的全面发展。

（一）把人回归为人，就要恢复人与自身创造物之间的联系

消除人的异化的第一步就是要通过消除人与其劳动产品的隔阂来恢复人与其类本质劳动之间的联系。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者自己创造的物质财富反过来变成支配自身的物质力量是由于生产资料的资本家所有制；在生产资料公有的共产主义社会中，物质财富的增加，成为扩大，丰富和提高工人生活的物质力量。物质力量真正归大多数人所掌握，物质力量为人所掌握也是取得社会革命成功的方法论所在，正确的方法论正是来自于对于事物本质的正确把握。

（二）把人回归为人，就要建立健康和谐的人际关系

要想完全的消除人的异化，还要消灭人同其类本质异化所导致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要消除资本主义社会中扭曲的生产关系、社会关系、人际关系。“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 ”［2］为了重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人的特性，把劳动变成人自由自觉的活动，消除一部分人对另外一部分人劳动的无偿占有，每一个劳动者或者说社会上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在所有权上的真正平等的基础上我们才能建立真正和谐的人际关系，正常的生产关系才能产生正常的人际关系。

（三）把人回归为人，就要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和全面的发展

由于资产阶级社会的异化劳动导致了人同自身乃至整个世界的全面异化，导致了人性的扭曲和片面化，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许多人为了生存，不得不从事着机械性的重复工作，不能够发展自己的兴趣和才能。资本主义社会利用生产关系给人的心灵套上了枷锁，使人们生活在先祖不敢想象的物质充裕中，所干的工作却一点不比奴隶少。当物质力量真正归人所掌握之后，马克思希望每个人都可以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并且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相互促进的：“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2］

最终，基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在解除人的自我异化的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事实上形成了一整套崭新的维度上的社会革命理论，就是把人回归为人：资本主义社会造成人的全面异化使社会革命成为必要的和合法的；在实践中变革生产关系、社会关系、人际关系，实现物质力量真正为人所掌握是社会革命要坚持的方法论；解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套在人们心灵上的锁链，消除人在四个层面上的异化，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实现人性的自由自觉是社会革命的最终目的。

［1］特里·伊格尔顿，李扬等译.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

［2］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尤尔根·哈贝马斯，曹卫东译.合法性危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4］马克思，恩格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6］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7］恩格斯.自然辩证法［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8］程广丽.实践、社会关系与革命：《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思想解读［J］.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

［9］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0］李逢铃，德意志意识形态—关于人之解放的内在逻辑［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

（作者单位：贵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赵海（1990-），男，河南南阳人，贵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14级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