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 辛

《孽债》英文版在悉尼

◆ 叶 辛

1975年深秋

连绵无尽仿佛永远落不完的秋雨仍在下，茅草屋里光线晦暗，灰色的泥土墙上留着积年污垢的水痕，我趁着雨天仍在写作。

这已经是插队落户当知青第七年了。

房东家的儿子小水发，大名叫袁廷发的，从公社邮局给我带回了一封信。看见我桌子上写好的一叠稿子，拿起来翻了翻，说：“你写得这么辛苦，以后会不会出版噢！”语气完全是怀疑的。

我用一句大俗话答复他:“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看到的这些稿子，有一天会印成书的。”

他瞪大了将信将疑的眼睛，叫起来：“你这么有把握？”

我肯定地回答：“有这信心。我还相信，有一天我会出版厚厚的英文版的书。”

小水发在六长公社中学读初中二年级，课文中有英语，他时常抱怨，当农民，学英语有啥子用？他还不喜欢我读书写字，放学以后，希望我和他聊天、摆龙门阵，要不跟他上山坡去玩耍，抓鸟雀儿。

2016年5月18日22点56分

澳洲的网络上发了一条消息。全文如下：

叶辛的小说《孽债》英文版在悉尼首发成功

2016年5月18日，澳洲华人迎来了文化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和喜事，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叶辛抵达悉尼，应邀前来参加澳大利亚悉尼作家节活动，出席《孽债》英文版的新书发布会。

会场在悉尼CBD最大的老字号文学书店，出席发布会的有西悉尼大学副教授赫尔姆斯教授，人文学院院长彼得教授，出版社社长印迪克教授，中国驻悉尼总领事馆张英保文化领事，悉尼怀阳市长伊顿克先生和夫人，澳大利亚中国知青协会会长李秉文，名誉会长许昭辉、孙晋福等。

澳大利亚中国知青协会的知青和华人华侨都慕名而来，纷纷到场祝贺。知青和嘉宾们踊跃地买书让叶辛老师现场签名，场面非常热烈。叶辛老师的新书发布会取得了圆满成功。

《孽债》英文版由西悉尼大学、SBS电视台总字幕师韩静博士翻译，澳大利亚最大的文学出版社Giramondo出版发行，书名为EDUCATED YOUTH，封面采用了叶辛青年时期在贵州拉手风琴的照片，上半部分是风起云涌的天空，喻示着波澜壮阔的上山下山运动造就了一代知青。《孽债》英文版的发行是中澳文化交流的一个重大成果，对于澳大利亚及西方读者，还有我们下一代解读知青的历史和故事有着重大的意义。

网络上同时配发了26张照片，把书店里挤满了读者和许多社团的华人、华侨的情形，传达给了网络读者们。

抵澳生活二十多年的黑龙江知青孙永新告诉我，书店经理一再对他说：“想不到，想不到会有这么多读者到来。我们书店搞作家的新书首发，就是来七八个人，大家围坐在一起，就双方感兴趣的话题，聊一聊，喝点咖啡，让作家签个名，然后就散了。”

我得实事求是地说，首发这天挤满在书店里的读者，约七成是华人、华侨，三成是澳洲的西人。

我以为接下来的两场活动，可能也是这样。但是事实上不像我预料的。

2016年5月19日23点08分

隔开一整天。19日的晚上，网络上又发出一条消息：《孽债》英文版悉尼受捧，一日内首批书籍销售一空，全文仍照录如下：

今天在悉尼北区的车士话图书馆（chatswood library）举办了中国著名作家叶辛先生在悉尼《孽债》英文版发行的专题演讲。悉尼的读者对于叶辛先生《孽债》英文版充满兴趣，网上预约报名参加人数超过限额，会场人数爆满，演讲过程中作家与读者互动气氛热烈，《孽债》小说不仅中国人喜欢，英文版也受到了外国读者的热捧，他们也想了解知青历史，大家争相购书，排队请叶辛签名，首批出版书籍一天内已销售一空。

讲座由悉尼国际作家节凯斯女士主持，她首先向读者介绍了叶辛先生以及《孽债》英文版的翻译者韩静博士。

现场播放叶辛先生生平的纪实片，由韩静博士制作英文字幕，片子讲述了叶辛先生知青时代及其写作之路，全场观众看得聚精会神。

叶辛先生向读者讲述了《孽债》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故事起源、构思的意向和情节的创作过程，韩静博士做现场翻译。

悉尼的外国读者们从澳洲社会和生活的理解角度出发，就什么是知青，为什么会有上山下乡运动，知青时代教育资源是否缺乏等各自关心的问题，向叶辛先生求答。

叶辛先生逐一给予解答，既深层次地帮助读者解析问题，又不乏诙谐风趣，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场听众对叶辛先生的小说创作感言和问题解答报以热烈的掌声。

同时配发了现场的17张照片；在场的观众百分之九十是西人，华人华侨仅占了百分之十。

2016年5月22日20点23分

三天以后的5月22日，网络又发出第三条和叶辛有关的消息：著名作家叶辛与著名作家贾佩琳悉尼对话。因也和《孽债》的英文版有关，全文照录如下：

为期一周的悉尼作家节（Sydeny Writers’ Festival）是全球最盛大的文学节之一，今天在美丽的悉尼大桥湾作家协会会场，中国著名作家叶辛先生与澳大利亚著名作家贾佩琳进行了一场文学对话。叶辛以他精彩动人的演讲圆满成功地结束了在作家节的最后一场活动，他的三次演讲均受到澳洲文学爱好者的高度评价和认可。

今天的“对话叶辛”活动是收费的（每张入场券15澳元）。但出乎意料的是，慕名而来的几乎全部都是澳大利亚本地的文学爱好者，全场爆满。澳大利亚著名作家贾佩琳（Linda Jaivin）主持了这场对话，她是一位有名的中国通和汉学翻译家。《孽债》英文版的翻译韩静博士担任现场翻译。

贾佩琳女士先向大家介绍了《孽债》这本书，并依据她本人对中国的了解，就这本书的内容、环境和叶辛先生本人的经历提出了一系列深入而又尖锐的问题。例如，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一种状况，一种历史背景下，使得那些知青可以舍下丈夫妻子和孩子而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返城大潮中去？这是不是跟中国传统的以家为重的家庭观念背道而驰？叶辛先生从知青运动的始末，当时的城乡差别，返城政策和有关规定、上海的生活环境和压力等方面，回答了这个问题，让澳洲的读者深深感受到这部小说的真实性生动性。对话过程中，作家们还就伤痕文学及文化大革命等问题进行探讨。在有限的时间里，听众提问举手的非常之多，积极性非常之高，最后主持不得不限制每个人提问时间，遗憾的是仍然有很多举手的听众因为时间关系没有机会提问。这是一场高水平的文学与思想的对话，韩静博士非常专业的现场翻译，准确快速地表达了叶辛的回答，真可谓天衣无缝，非常圆满。听众们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活动结束后，叶辛先生还接受了悉尼文学文艺广播电台和澳大利亚国家电视台SBS“事实栏目”的记者采访。

2016年6月12日

5月25日夜网络上发出来第四篇和《孽债》英文版有关的消息。报道配发了现场的三张照片。

2016年5月25日晚，墨尔本大学讲堂座无虚席，叶辛的小说《孽债》英文版EDUCATED YOUTH的读者见面会在这里举行。

本次活动由墨尔本大学孔子学院主办，中国驻墨尔本总领馆文化参赞陈晓博士出席并致辞，澳大利亚华人作家协会、维州中国作家协会的数位会员出席

读者见面会由孔子学院院长宫正女士开场，她首先介绍了叶辛，以及参加见面会的主要嘉宾。澳大利亚SBS广播电台中文普通话高级节目监制、著名主持人胡玫女士主持。叶辛详细地回顾了难忘的知青岁月和《孽债》小说创作经历，以及英文版发行的过程。叶辛特地介绍和感谢澳大利亚SBS电视台字幕组主任韩静博士，为翻译《孽债》小说，6年来坚持不懈、一丝不苟、终于高质量地完成了这部小说的翻译，得到了专家的认同和审核。本次译本出现之前，有西方文学爱好者曾试译过个别章节，但都因困难太大而放弃。叶辛认为知青小说《孽债》英文版的发行，让西方读者多了一个了解当代中国的文学窗口。

互动环节读者踊跃提问，既有与叶辛相似经历的著名作家，还有对知青历史知之甚少的青年学生，更有普通的文学爱好者，叶辛用深入浅出的语言告诉大家历史是不会被忘记的，人性关怀是文学创作永恒的魅力。

签名售书环节将本次活动推向高潮，在人数众多的情况下，是孔子学院组织人员细心周到的安排，组织得井井有条。读者排起长长的队伍，让作家留下签名，并拍下珍贵的照片。

2009年叶辛曾访问过墨尔本大学孔子学院，这是他第二次来访。读者见面会之前，新老朋友进行了一场小型的嘉宾座谈会。叶辛还走进教室看望了在孔院学习的学生。为表达对叶辛的敬意，墨尔本文学爱好者特意创作了一首诗，由孔院书画教师徐华闻老师书写并赠送给了作家。

41年过去了，小水发，当年房东家的儿子，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他还是一个农民，我们仍保持着联系。我把以上新浪博客的三篇报道，都转发给了他。

他很爽快，及时地回复我：“当年你没胡扯，今天你如愿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当年以为我的话是胡扯。

其实，在《孽债》翻译成英文版之前，我也有过作品译成外文，中篇小说《玉蛙》翻译过英文，《家教》译成斯瓦西里语，部分散文、随笔曾翻译成英语、日语。《孽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由越南中央新闻社的吴彩琼女士翻译成越语出版。《蹉跎岁月》《孽债》两部书，多次被告之要翻译成外语，但是始终没有如愿。上世纪九十年代时，一对美国夫妇曾动手译过《孽债》，前后经历三年。最后给我写来一封抱歉的信，终于放弃了。他们甚至还给译作改名为《五子寻亲记》……经历了这一切，看到厚厚一本《孽债》的英文版放在眼前，并且进行了首发活动，我终于忍不住把这几条书讯，转发给了我的农民伙伴袁廷发，不是向他炫耀，只是告诉他，厚厚的英文版的书，出版了。

我也想借此告诉所有的读者朋友，长篇小说的创作之路，长篇小说的走向世界之路，是艰辛的，漫长的。

这篇文章写完的同时，我接到了韩静发来的短信：

“叶辛老师，您安全回到上海，非常高兴。这次出行您最辛苦，每天都有很多活动。就像您说的，这次来每场活动都非常成功。悉尼作家节主席专门写了邮件，让我转达她对您的衷心谢意。我会把您的心意转达给印迪克教授、彼得教授和爱丽丝的。回头我把作家节提出的问题汇总一下，发给您。另外，今年是中澳文学论坛第四届，由中国作家协会在中国主办。”

发稿编辑/浦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