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馨

大叔是个异乡人。他回来时跟一个依旧年少幼稚的女孩讲述了一个故事。

当七月的风吹过，少年意志勃发的站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新城市，肩上是书包和家人的希望。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少年激情高涨的拼搏着，却在一次次坎坷的冲击后迷失了方向，如同一个在沙漠跋涉的行者，他肆意的呼喊，孤独与寂寞扑面而来，可远处依旧只传来少年自己渐弱的声音，最后没入滚滚黄沙之中。少年虽有一腔热血却倍感无措，甚至看到孤雁也会感慨落泪，总觉得那只孤雁就是悲惨的掉队者，只能伴着残阳扑着翅膀。就像酷热沙漠中区区一滴水，刹那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少年说：“若是作为一滴水，我难道不应该拥抱海洋、滋养稻苗？可是我没有找到归宿，同样没有踏实的感觉。”

少年的书架里，躺了一本纪伯伦的诗集，诗集中讲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一个挑着担子的人，走在路上却莫名其妙的停下，好奇的人问他为什么不走了，他说“我走得太快，我的灵魂与爱不能再跟上，我要灵魂为爱而充分燃烧”。彼时少年，依旧意气风发的想要指点江山，却被无知的冷酷打入深渊。少年的灵魂冰冷潮湿，带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心脏麻木着。这天，少年看到纪伯伦说的话，瞬间崩溃，眼泪决堤。

少年明白，人不能一辈子一直停在原地满足现在，所以说很多人出去闯。没有离开家的时候觉得外面是没有约束的一片蔚蓝天空，可是出了家门，少年才发现：世界是残酷的，它使你迷失方向丧失灵魂，即使再多的美景尽收眼底，但心却变得像一只空匣子什么也没有。总在工作之后猛灌几口烈酒，但却忘了酒暖胃不暖心。作为一个异乡人，总要静静消受着压力和苦恼，闲暇时回忆过去，封存的相册里不单单有独特的胶味，更是伴着业已湮灭的过去——所产生的气味。相册里依旧有妈妈满是宠溺的额前一吻，有年少时的怦然心动，有撒泼赖皮的黑历史，有令人气得跺脚的错误。长大了看到这些的时候和海盗找到宝藏的惊喜是丝毫不差吧。

一行泪悄然的划过少年的脸颊，抬手去拭，竟怎么也擦不干净，如大坝决堤般打湿了衣服。杂乱的心绪和感情混着泪水冲击着心门，那一刹，灵魂得到了解脱，得以在心房中重归故里。少年感到温暖。原来灵魂也可以是暖的，心也可以是热的。于是少年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么一段话“这个世界永远给那些狂热的爱好者留些什么，你若敢用爱点亮世界，那么灵魂本身就得到了升华，高贵而靓丽。灵魂温暖心灵，沸腾血液。”恍惚间，少年笑了，犹如离家时回头一瞥时，饱含自信和希望。

濒危熄灭的灵魂又一次的燃烧。

过了很久，还记得曾经的少年吗？岁月洗涤，这时的少年已经是而立的堂堂男儿，混的不好不坏，有自己遥远的梦想，想去旅行，渴望达到一个新的层次，但是啤酒肚日益明显，身体不如以前了。曾经的少年如今正在翻看相册，又如年少时一样，泪如雨下。

照片里那个中年人不再微笑，不再兴奋，残酷的现实还是磨平了他的棱角，他已经不再伤心哭泣，机械般的做着手头的工作，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明明是大好的而立年华，他的心不知冷暖不懂温热，甚至彻夜清醒的饮着黑夜和烈酒却从未得到满足，他不知道自己渴望什么，不知道自己将要何去何从。

其实，他早就忘记了海潮汹涌而来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城市机车的轰鸣;早已忘记简单的快乐可以是一件变形金刚，同样取而代之的是金钱利益的勾心斗角;早已忘记观赏美景，早就忘记了鸟儿站上枝头开始往日的啼鸣，忘了残冬的雪慢慢消散时碎裂的冰床。可惜的是，他从未感到吃惊和不适，多的只有理所当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灵魂早已不再为爱燃烧。

原来的少年是如此肯定，灵魂像是一盏油灯，那么爱就是燃不尽的灯油，曾经璀璨的燃烧照亮了整个心扉。经历了如此多的人情世故反而不知道什么是爱，怎么去爱，以至于灯油越燃越少，几乎枯竭，似乎现在连最最简单的购买食材都要与小贩争论一番，非要便宜一分一角才肯罢休。那时，丝毫不觉，灵魂就如灌满了麻醉剂，走的缓慢而麻木，毫无知觉的过活着。

“其实我们对一些东西要求太高，太过偏执，反而忘了生活，忘了去爱。我们给自己垒了一道墙，我们在墙的这边，墙的那边是爱。我们画地为狱的给自己建立了一个牢房，严严实实的隔绝我们和爱。所以我们从未注意到爱之手何时向我们伸出，我们一方面的渴求着爱与被爱，却无意中杜绝了爱。这就是我们说的，我们小时候很容易就会满足，一个冰激凌就可以开心一整天;反而当我们长大了却被利益和金钱蒙蔽双眼。”

就像信天翁的黑色翅膀掉下了一样，时间宛如静止，可是灵魂的火苗早已燃烧殆尽，油尽灯枯。

少年早就变成胡子拉碴的大叔，麻木不仁的生活着。

“我经历过绝望，就像灭顶之灾从天而降，毫无防备的措手不及;从高处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快，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跌入谷底。我还经历过饥饿，那种勒紧裤腰带，饿到前胸贴后背，饿的无法直起身走路，我觉得活得像个乞丐;我甚至经历过无家可归，觉得自己生无可恋的像一只丧家犬一样，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我从未放弃梦想，从未放弃初心，即使再艰难难行，可是我依旧的努力着，依旧帮助那些需要的人，依旧没有放弃实现梦想。所以，我依旧爱着一切。爱着我的工作爱我的妻儿爱着这个社会。就像我原来说的那样，灵魂之火狂野的点燃了枯草，烧的猛烈，永不枯竭熄灭。”

一语道破天机，一如年少时的他，曾经跳动的灵魂为爱，再次燃烧着。

后来，大叔做出了决定：他刮掉了蓄的胡须，虽然这张脸还是沧桑毕露，但已是挡不住他的锐气，宛如他年少时一样;他辞掉了自己的工作，建立了一家电子公司，和他的梦想一模一样;他抛掉了所有的股票，陪着妻儿开开心心的转了整个欧洲，计划明年去南美洲野营，实现他环游世界的目标;他不再暴饮暴食，不再沾荤沾酒，坚持明天晨练跑步，不让体重超标影响形象。大叔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大叔已经是满身的魅力，事业小有成色，以前的慢性病再也没有出现过。

“其实我们都一样，都会随着白驹过隙的时光，匆匆变得成熟，走向年老，经历过匪夷所思事件，做过迫不得已的选择，走过错的路，穿过差码的鞋，爱过不称心的人。我们总说要保持童真保持单纯，其实就是不想忘了自己还是因为爱而活着，我就是希望，当你走过一个个潮起潮落，还可以不失初心，永远快乐。就像我18岁时可以很开心的唱着歌，我28岁时依旧如此，甚至当我88岁时还可以坐在摇椅上快乐的哼着歌打会盹。你要记住，无论你在哪里，你多大，你都要学会快乐着，爱着。”

大叔的语气深深撼动着我，我说：“我不是羡慕大叔您的成功，我就特别羡慕您全身散发的自信的光芒。”

大叔哈哈大笑着说：“傻丫头，你知道太阳为什么会散发热量吗？因为它为了温暖而燃烧，那你知道怎么样才能一直爱下去吗？时刻记住，心在哪，你的灵魂就在哪;你的灵魂是为爱而燃烧。就像我现在的样子，我过得很踏实。”大叔说完便神秘一笑，留下一脸疑惑的我，扬长而去。

有次，朋友聚会提到了灵魂，角落的灯忽然闪了一下，有人大呼见鬼，我却不以为然。灵魂和物质无关，是因为心在何处，灵魂在何处。我猛地想起大叔的一番话，或许对于我来说，燃烧的灵魂就是突然涌动的温馨再也不是奢侈，灵魂可以一个个紧紧的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品着爱、品着人生。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连昏黄的路灯都宛若星辰，突然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从心底蔓延。

（作者单位：天津武清杨村第四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