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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类女性故事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的演变

2016-11-07王萌芽

文教资料 2016年20期
关键词:演变

王萌芽

摘    要: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的许多人物形象都有其历史性的演变过程,其中“异类女性”的演变很突出,值得关注。“异类女性”是指非人类的女性形象,她们从一开始的神话角色,到后来作品中的传奇人物,其间有一定的发展演变过程,这一转变与刻画,在清代文言白话小说集《聊斋志异》中体现得尤为突出。

关键词: 异类女性    鬼狐    演变

一、神话传说和前人作品中的异类女性形象

中国文学可以说是起源于远古神话传说,这些神话传说多带有匪夷所思的传奇色彩,直至文字产生,这些传说被载入作品中,传说和文学故事中的这些异类形象随之不断发生演变,主要有狐、鬼、仙、妖等。

由于原始先民对自身和自然界各种现象的无知和恐惧,在脑中形成鬼神观念,便产生了各种神秘的神话传说。这些民间传说中,神和仙是至高无上的,可以主宰人类和自然万物的命运,大到掌管长生不老的西王母,小到织云纺霞的织女,都受到人们的祭礼崇拜。另外,百姓还口口相传创造出了许多由人演化成的神,如偷吃了灵丹的嫦娥、被武则天贬到洛阳的牡丹花神、修炼成仙的八仙之一何仙姑等。道教的产生更使神仙信仰逐渐系统化,并对下至百姓上至帝王产生深刻影响。人们对狐狸的崇拜可谓始于远古,据《吕氏春秋》载:“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恐时之暮,失其制度,乃辞云:‘吾娶也,必有应矣。乃有九尾白狐,造于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之证也。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夷,来宾为主;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明矣哉。禹因娶涂山,谓之女娇。”①狐狸在民间一开始是被称为狐仙的,但汉代“物老为怪”的思想流行,人们开始将狐狸妖魔化,认为狐狸修炼会幻化成美丽女人,迷惑男人。

甲骨文中的“鬼”字形仿佛一个人头上带着恐怖的面具,这说明先民一开始便将鬼和人联系起来了。《礼记.祭法》曰:“人死曰鬼”,郑玄注:“鬼之言归也。”可谓是精炼恰当。东汉随着佛教的传入,人们开始广泛接受因果报应和地狱的说法,对地狱和各种鬼的描述更详细和恐怖。民间传说中的地狱和人间一样有等级、制度,掌管人间生死的是阎王,勾魂索命的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人在阳间做了坏事,到阴间就会受到惩罚,甚至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中国的鬼文化不同于西方,而是侧重于描绘悲惨的地狱恶鬼,从反面激励人们在世要多做善事。而女鬼则多是披头散发、阴森恐怖、勒命索魂。

在中国文学史上,以描写鬼怪为主要内容的作品不在少数,如战国时的《山海经》,两汉时期的《神仙记》,六朝时期的《搜神记》,金元时期的《子不语》,明代的《封神演义》,清代的《聊斋志异》等。《山海经》中的“青丘国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②可谓是对狐狸的最早书面记载,这时的狐狸还只是一种代表吉祥的动物;到《吕氏春秋》载大禹娶九尾狐,狐狸成为部族图腾,增添了神性;再到唐代《朝野佥载》称自唐初始“无狐媚,不成村”③,百姓开始信奉狐仙;直至明朝许仲琳撰写的长篇神魔小说《封神演义》,狐狸代表祥瑞的形象被彻底颠覆,狐狸精妲己的形象把妖狐媚人的形象推向极致,从此“女色多亡国”的狐狸精形象深入人心。在《任氏传》中,狐狸演变为典型的、活泼可爱的情人少女形象。关于神鬼妖魔的描述,经过文学化之后,往往少了些阴森色彩,更具有人情味。如《搜神记》第十四卷记载一个男人和变成鸟的女人的故事,第十四卷《女化蚕》记载一女子戏言嫁于马,后马携女而奔,数日后家人发现“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织于树上”。《续齐谐记》载一名为赵文韶的年轻男子与仙女相遇的经历,使宗教与艳情奇妙地融为一体。自六朝始,文学作品中的女鬼常是多情的情人,甚至可以为爱复生。《列异传·谈生》叙述一女鬼与活人谈生结婚生子,后因被谈生用烛火照视而“裂取生衣裾,留之而去”。《搜神记》的《紫玉》一篇最著名,讲述紫玉因父亲阻挠其与一穷书生结婚,后殉情而死,书生后来也进入坟墓,与紫玉成婚。这与民间传说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些文学作品中的异类女性,或为鬼魂,或为妖怪,或为仙女,但都有独特的个性与丰富的情感世界,已趋近生活化。

二、《聊斋》中狐鬼妖仙形象对前人的继承和突破

《聊斋志异》可谓中国描写花妖狐魅的集大成者,其近五百篇作品中,除去寓言、速写、笑话,真正可称为小说的有约二百篇,其中写人神恋的有十三篇,人鬼恋的有十八篇,人妖恋的二十八篇,人狐恋的二十八篇,可见蒲松龄对狐鬼花妖是进行集中描绘。蒲松龄南游期间写过两句著名的诗:“新闻总入鬼狐史,斗酒难消块垒愁。”这个“鬼狐史”即《聊斋志异》,不仅是写鬼狐,更是借以“消块垒愁”,正如他在《聊斋自志》中说的:“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所以,《聊斋》中的狐鬼花妖,寄托着作者的深切感情,故而让人感觉到它们充满着人情味和生命力。

用郭沫若先生的话说,《聊斋》近五百篇大体写了两个内容:“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蒲松龄写鬼写妖写仙写狐,之所以高人一等,不仅在于其故事情节新奇引人入胜,更在于其刻画的形象代表了一种新思想新内涵,美妙无比。虽然继承了六朝以来志怪小说狐鬼幻化的基本情节框架,但在具体的表现中则推陈出新,与之前的志怪小说已貌合神离。鲁迅先生曾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对《聊斋志异》作了中肯的评价:“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诞不情;《聊斋志异》独于详尽之处,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鶻突,知复非人。”“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又或易调改弦,别叙畸人异行,出于幻域,顿入人间;偶述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④如《绿衣女》写一女子夜入书房,给书生红袖添香,谈吐如常人,直至一日被书生从蛛网中救起,才显出她是一只绿蜂。《花姑子》中的花姑子是獐子精,所以自始至终她身上都带有香气。《莲花公主》与唐传奇《南柯太守传》一脉相承却以古为新,构建了新的意境。《狐梦》则剑走偏锋,另辟蹊径,让毕怡庵羡狐仙梦狐仙又受狐仙所托求聊斋作传,妙趣横生。《梅女》、《公孙九娘》借写男女纯洁的爱情展现黑暗的社会现实,发人深思。此外,《聊斋》还扩大了人类与仙人接触的方式。人可以乘船、乘鹤、乘鸟到达仙岛天宫(《西湖主》),甚至可以凭意念进入壁画中与仙女相见(《画壁》),观世音可以化为慈母救助穷书生(《菱角》)。

三、作品中狐鬼花妖与人类女性的比较

冰心有句名言:如果没有女性,我们将失掉生活百分之五十的真,百分之六十的善,百分之七十的美⑤。《聊斋》中的女性,多数是美的。外貌美的阿绣、葛巾、云萝公主,内心美的丑狐、毛狐、鸦头。这些狐鬼花妖是异类,这便首先在生物性上和人类女子有天壤之别,但也与人间女子有相同之处。

其一,这些异类女性和人间女子一样,都有必要的礼教和礼节需要遵循。如《青凤》中耿去病见狐狸一家“一叟儒冠南面坐,一媪相对,俱年四十余。东向一少年,可二十许;右一女郎,才及笄耳”,宛如人间大家,尊贱有别,长幼有序。青凤对耿生说:“惓惓深情,妾岂不知?但叔闺训严,不敢奉命。”青凤被叔父呵斥时,嘤嘤而泣却不反驳,可见狐女也要听长辈训话。其二,这些异类女性也像凡间女子一样有少女情怀和活泼心性。如《狐梦》中泼辣的大姐,豪爽的二姐,娴婉的狐女三娘,娇憨的四妹,调笑间活生生就是凡人女子的闺房之戏。难怪冯镇峦评曰:“点缀小女子闺房戏谑,都成隽语,且逼真。”其三,男人以国为家,女人以家为国的道理通用于妖、人、仙三界。《恒娘》篇通过狐女恒娘教闺友人间女子乔氏吸引丈夫就体现了狐女和凡尘女子一样,同样需要耍点心计经营爱情,以防爱人被人夺走。

但两类女子的不同之处也是非常明显的。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作为狐鬼花妖,她们往往比人间女性多了选择的自由,更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如《阿霞》中的文生为娶阿霞而休妻,其妻虽几经努力,但仍不得再入文家。《丑狐》中的狐女却在发现穆生忘恩负义之后令怪物咬掉穆生脚趾,取回自己所有的财物。再如《仙人岛》中王勉炫耀自己的文才,却被慧心利舌的仙女芳云姐妹嘲笑,甚至直接拿儒家经典开涮,调笑《论语》、篡改《孟子》。人间的有才女子,如颜氏,即使有才也不可留名,嫁给夫家之后从此便是某某氏。想要得到世人对自己认可,只能男扮女装参加考试,甚至不得不让丈夫顶替自己的官衔,而自己“闭门雌伏”。《聊斋志异》中对这些异类女性的描写集中而精彩,同时体现了异类女性在漫长时间中的流传过程,当真一部《鬼狐传》流传百年。

注释:

①陆玖.吕氏春秋.中华书局,2011.

②[汉]刘向,刘歆,编.思履,主编.山海经.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

③[唐]刘餗撰.程毅中点校.隋唐嘉话朝野佥载——唐宋史料笔记丛刊.中华书局,1979.

④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华书局,2010.

⑤卓如.冰心全集.海峡文艺出版社,2012.

参考文献:

[1]蒲松龄.聊斋志异.北方文艺出版社,2007.

[2]袁世硕.徐仲伟.蒲松龄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

[3]莫宜佳著.韦凌译.中国中短篇叙事文学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4]吴小英.科学、文化与性别:女性主义的诠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5]马瑞芳.马瑞芳说聊斋.作家出版社,2007.

[6]马瑞芳.神鬼妖狐的世界——聊斋人物论.中华书局,2002.

[7]张凤.由女性主义看《聊斋》.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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