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一元—复始
——李一书法展回眸

2016-11-03

艺术品 2016年5期
关键词:李一章草书法

一元—复始
——李一书法展回眸

该展于2016年4月23日至5月9日在山东美术馆展出。本次展览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美术家协会、山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山东美术馆、山东省书法家协会、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山东画院、《美术》杂志社、《美术观察》杂志社承办,美术理论家尚辉担任策展人。展览展出作品100余幅,内容涉及序文题跋、诗词联语、论书绝句等自作诗文。集中反映了李一近年来的书法创作面貌,体现了作者“我诗写我心,我书写我诗”的追求。

李一,1957年生于山东曲阜。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院学术(学位)委员会委员,《美术观察》主编,兼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央文史研究馆书画院艺术委员,国家社科基金、国家艺术基金、中国美术奖、中国书法兰亭奖评委。

李一近照

李一:一元复始

光阴荏苒,屈指算来,我离开齐鲁家乡,在北京生活已近三十年了。从降生于曲阜的那一刻起,我便注定与艺术结缘。成长岁月中,曲阜浓厚的文化氛围为我的生命打下了最初的底色。后来我离开故土,负笈远游,艺海学林,苦苦求索,万卷书,万里路,人生百态,艺舟双楫,在在催我奋发,带给我无数可喜的收获。

渐渐地,我越走越远,但无论沿途风景何等明丽,却从未忘却家乡山水,对齐鲁热土始终保有一份亲切的怀想。我在一首诗里表达过这种恋慕和思忆:“鲁酒一杯气纵横,敢凭秃笔走京城。牵肠几许丘山意,细写家书到五更。”是家乡的酒点燃了我远游的激情,家乡的饭滋养了我登攀的体魄,家乡的父老抚慰了我在前行中摔打磕碰得伤痕累累的心灵,家乡的文化源源不绝地为我提供了求道悟真的智慧、底气和力量。山东是我的起点,我的根脉所在,离家越远越久,思念便越深越长越不可遏止。我思念曲阜的古柏:“拔地向空起,郁郁罥苍烟。霜皮溜雨痕漏,遒劲铁枝繁。黛色参天匝地,碧水秋池掩映,岁易志难迁。”我思念济宁的运河:“北驾南航通万里,新姿古韵溯千年。高槐老柳春风路,野火平畴丽日天。”我更思念久违的故园、远去的亲人:“风雨十年路,乡园一点灯。萦怀千万绪,老屋旧青藤。”“何尝寸草报春晖,又见秋风秋雨霏。欲奉高堂无处觅,古槐深碧乱云飞。”同曲阜古柏一样,我的根脉同样也深深地扎在家乡的泥土之中;同大运河一样,我也从济宁北上,走向更寥廓的世界,但生命的一端始终系恋着出发的码头。故园永远是我魂牵梦萦的家,父老乡亲也永远是我难以割舍的骨肉亲人。多少欢笑,洒落在昨日;多少忧伤,沉淀在心间。念一回家乡,总是热血沸腾;叫一声爹娘,不禁泪流满面。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不知不觉间我已近耳顺之年。六十一甲子,生命进入了另一个新阶段。有人说,人生从六十岁开始。我原以为是安慰退休者的笑谈,身临其境,方知所言不虚。六十年轮转,从起点走到了新的起点。六十年的风雨兼程,让我稍稍体会到一点人生况味,解开了不少心灵困惑,对情与理、技与道、生活与艺术、理论与实践等种种复杂的关系也有了不同以往的解读。此次,在家乡举办个人书法展,既是对我整体创作的总结,也是对过往人生的回顾,更是对家乡文化的礼拜。愿父老乡亲仍如往时般肝胆相见,鞭策指导,助我在新的艺术征程上走得更远更好。

李一 一元复始

李一 一画心源

李一 论书绝句系列之徐悲鸿

尚辉:法书古意与书法生存—李一的以一贯之

展览现场

书法的现当代性转型是新时期受西方现当代艺术思潮影响而提出的概念,提出这种命题的书家或理论家试图借助于现代主义艺术的语言独立、个性张扬和当代艺术对于图像与观念的新媒体运用来重新定义书法艺术的理念,这种对于书法艺术另辟蹊径的开拓,固然具有创新性,但这种书法现当代性的转型也许和书法本体并无太多的逻辑关系。在笔者看来,那种转型已跨入现代艺术或当代艺术,而不是书法艺术。书法艺术的本体不能离开可以表义的汉字,以及围绕着这种表义、以符合书法用笔特质而展开的有意味的个性创造。显然,离开了可表义的汉字与用笔的规范性,也便谈不上书法和书法艺术。

在当下书坛的这种所谓现当代性追逐中,书法艺术受到的戕害也许是致命的。在笔者看来,当下能够对书法本体有着真正彻悟或洞见的并不多。李一应当归属这一类智者。他的章草并非具有那些从所谓“二王”行草中演义出的“洒脱”,也非追求那些从所谓张旭、怀素狂草里生发出的“豪放”,而是内守笔法,练达结体,以简散宁静的“古意”和这个社会浮躁的时风形成某种鲜明的对照。

作画贵有古意。书法亦贵有古意。这个由赵孟提出的中国书画命题,从字面上看似乎是对传统的逆袭,但这个命题实际提出的是,只有与现实对象拉开审美距离才能提升艺术创造的独立性与自由性,也只有不断通过传统与文化对于艺术创作进行的陶治与涵养才能丰厚其内美。书法贵有古意的要求,甚至于超过绘画。李一的书法之所以能够跳出当下那些浮泛之风,在笔者看来,就是他追求这种书法的古意。书法能够修得传统的法书,无疑是历代书家难以攻克的堡垒。也即,这种古意首先来自对于那些被艺术史认定的碑帖典范用笔方法的研习,其次才是结体与章法。当代书家注重结体与章法者多,研修笔法者少,因为结体与章法,都具有视觉形式的特征,而笔法往往是隐于视觉背后的,古意的难得恰恰在此。李一章草的古意多出于用笔的内敛敦厚与结体的聚合离散。在笔法上,以收敛型的横画和撇捺最见其蕴含之功,这些在一般草书中常常会尽情挥洒的笔法则被他尽力收紧;章草最忌竖笔,因而所有汉字中的竖笔都被他竭力压缩扭转,并不断使转用笔,把圭角化为屈铁盘丝的法度。如果说,李一的章草和被称作“蘧草”的王蘧常的章草有何个性上的区别的话,那就是李一的章草更多汲取了汉画像石刀刻的特点,像刻刀崩石似地形成了他的那些点画和撇捺笔法并制造点画之间有意味的聚合与离散,从而形成古朴浑穆、重拙粗厚的审美品质。这或许就是李一试图将草与碑契合于一体的艺术探求。

李一 七律一首

李一 秦砖汉瓦

古意使李一书法和过于写实的汉字以及过于追逐视觉恣肆的书风拉开了距离。实际上,这种古意除了笔法的骨力使转、结体的聚合离散,更多的还是来自书家内心世界的沉静与传统文化的藻涵。笔者以为,书法家不是只有创作时才进入艺术行为,真正的书家一直是处于一种有别于常人的书法生活状态。这就是通过书法写作,通过书法思维和通过书法生存。很难想象,一个当代书家只能不断地重复书写古人的诗词句章,而离开他自己的日常言语;也很难想象,一个当代书家只有到了铺好毛毡的大案子上才能耍上几笔,而离开他自己真正的日常办公桌与电脑台。当代书法悲哀,不只是离开书法的本体越来越远了,更恐惧的是脱离了书法的日常生活状态。这本书册也许迥异于当下流行的书集,是庋集了李一平素的序跋手稿、论书绝句和即兴赋诗的随笔式书法,通过这本书册我们观赏并不只是李一的书作,更多阅读到的是他在现代社会怎样保持了一种书家的生活状态与书法思维。

在道家看来,“一”字是万物的起点,也是万物的代称。但笔者觉得这个“一”,更像章草最基本也是最有特征的一个横画。李一作章草,是否是一种宿命呢?常闻李一言,“我手写我心,我书写我诗”。其实,从“手”到“心”,再从“书”到“诗”,何尝不是以一贯之呢?这才真正是称得上“字骨诗魂”。而我们这个后现代文明社会,或许最缺的就是这个“以一贯之”的一种书法的生存状态。

(本文作者为《美术》杂志执行主编)

陈四益:书,如也

展览及“李一诗词演唱会”现场

对于书法,我是门外汉。从小父亲就说我那几个“大大”像蟹爬,这状况年既老而未改。但我喜欢看人家写字,对于看着舒畅的,心中歆羡;看着别扭的,心中叹息。看得多了,渐渐有点领悟,那就是刘熙载说的:“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套几句东坡的诗:“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书家也是如此。如果临过几天帖,会写几个字,就称“书家”,那么,滔滔者天下皆是矣。如果临摹得同某帖、某碑形似,便以此骄人,甚至自夸或倩人吹嘘上追魏晋,下近苏黄,那恐怕连童子之见也不如了。可惜这正是今日常情。

但是,李一君不同。他为人内敛,不张扬,却于书道研习甚深。他的一巨册《论书绝句》,对近现代57位书家之风神、传承、短长,均有评骘。若非浸淫其中,研习日久,岂能切中肯綮!

其论康南海(有为)曰:“著书端为辟鸿蒙,一圣放言万圣空。自借石门开户牖,瑰奇浑灏健为雄。”不但述其开辟鸿蒙革新之事功,也述其书法源自《石门铭》,而成瑰奇浑灏、积健为雄的特色,可谓知人论字。

李一 一城十里七言联

李一 美术观察

其论于髯翁(右任),谓其“以魏碑通于晋唐草书,蹊径独辟,区宇一新,俯仰今古,允称绝诣”,亦颇中肯。

其论毛润之书法,既能不因其地位之特殊而一味颂扬;亦不因其事功之或失,延及书法之评价。论其晚期之作有“飘风骤发,雷霆乍惊,龙蛇蹙盘,楚汉攻战,章法每出人意表,势遏天地,笔卷涛澜,足令张、怀却步”之誉,也坦承其“败处难免,浮滑之笔、触笔之误亦历历可见,而瑕不掩瑜,以其气盛,终成创格”。这样的评论,虽未为的评,亦可称允中。

57位书家之评品,虽以论书绝句出之,但每一绝句之后均详述其渊源,评论其得失,足见其钻研之深,用力之勤。能如此,对各家书道必亦了然于胸,他自己的书写自亦能转益多师,成其独自的面目。

当代以绝句论书道而成规模者,我所知,还有启功先生。其论书绝句凡100首,每首均有详注,既有历代名家品评,亦有历代书法名迹之鉴别、评论。以启老之功力、识见,传诵一时,自是当然。

李一之作,以绝句论当世书家,亦颇可观。能如此,一是于诸名家之作,揣摩日久,其利钝得失,了然于心;二是于书道史论,研习有素,故于师心传承,创造变化,皆能条剖缕析,寻其脉络;三是论书不限于书,且能兼及其人,综人品、学识、事功论之,故能继武启老,成一家之言。

我于书道自是门外,因此李一的书法成就,未敢妄赞一辞。但闲览当代所谓“书法家”的作品,只觉可称书匠者多,能成书家者寡。所谓“书匠”,不过点画规矩,模拟形似,但内蕴疏浅,嗒然无神,甚或飞扬跋扈,枝丫横出,空奇险怪,近于魔道。所书内容,亦大抵习见之诗词或袭用之联语。偶或自撰,又往往音韵不协,平仄失调。究其所以,盖习书写而疏学问,故或能习为巧匠,而终难望于书家。

李一君不同,他习书,更重学。自言幼时习书之余,尊大人即以唐诗为日课。长而客居京华,仍研习诗文不缀,推敲音律,时以短章自遣。如其《灯下偶书》:“断笺零纸两三张,执管踌躇意已苍。写到无人无我境,任渠地老映天荒。”又如《道出神女峰》:“遥看云海雪山连,神女银装映碧天。妆镜乍开秋已冷,一湖静影半湖烟。”《故园藤》:“风雨十年路,乡园一点灯。萦怀千万绪,老屋旧青藤。”摩景抒情,均称佳什。

前人论书道,以为书有二要:“一要品高,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一要学富,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古之大家,莫不备此,断未有胸无点墨而能超轶等伦者也。”以今视之,诚为不刊之论。

书,如也。我于李一之书,亦作如是观。

(本文作者为《瞭望》周刊副总编辑)

张杰:秦砖汉瓦里的书写——李一书法世界的“现象学”

李一 砚铭两则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按照意大利自由主义哲学家克罗齐的说法,书法家李一先生的书法及其周边系统,无疑具有当代书法史意蕴维度。从其所选择的书写本体角度说,其书写的精神背景与当下精致利己主义的时代精神几乎格格不入。在一个以所谓专业化和技术主义为衡量标准和审美至上的时代,其书写背后所蕴藏的秦砖汉瓦意味的文化与书法精神,与这个时代整体的娱乐主义口味大相径庭。无论其为人还是为艺,一点都不时髦,甚至显得有些古旧,始终保有一种“乡下人”的本色。难怪莫言称其为“生活在都市的乡下人,用毛笔写字的当代人”。而正是从这些方面来说,李一身上所具有的迥异于当代书法史单一技术主义、轻佻媚俗、拜金主义的个案特征和价值,以及由此所延展出的书写生态,甚至可以称为当代书法史意义上的“现象学”。

李一所处的文化母语环境无疑是解读李一“现象学”的密钥。“余生阙里,垂髫把笔,总角受书,未达四始之义,已窥八法之门”,李一曾这样描述自己的精神出身和“文化基因”。李一故里曲阜,家住孔庙旁边。从小和那些吓人的《史晨》《礼器》《乙瑛》等名碑、匾额打交道,可以说耳濡目染、耳鬓厮磨。以孔府、孔庙、孔林—“三孔”为信号辐射系统的鲁国国都曲阜,活脱脱是一个标准出书法家或文化人的“文化场域”。应该说,这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李一较其他当代艺术家所独有的具有先天意味的文化优越性。

曲阜位于“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遗迹带。据古籍记载,这里曾是炎帝神农氏营都聚居的“大庭氏之墟”,轩辕黄帝生于曲阜寿丘,古史相传的“三皇五帝”有四人曾在曲阜留有活动踪迹。这里距泰山石刻、嘉祥汉画像石等遗迹可谓近在咫尺。处于鲁中南山地丘陵区向华北平原过渡地带的曲阜,被众多文化历史和人文地理板块塑造出传统性与民间性兼具的性格和精神特质。显然这些更吓人的文化场域说,对一个书法家的艺术走向及其轨迹有决定性影响的成因,其实或许并不确指,而另一个更重要的文化因素,也许可称为成为李一精神底色的决定性因素—厚重传统文化地层下面所蕴含于鲁西南民间的淳朴民风、古道心肠以及朴素而纯粹的底层辩证法—传统儒家思想与民间性形成一种精神综合体,应该是成其为日后做人、为文的决定性因素—这一点对于熟悉李一的人士来说也许更有说服力,它从整体上塑造了李一书法朴素、热烈而富有古风的人性与艺术底色。也就是说,李一的学问不只来自高古而深厚的场域,而且源自实实在在的民间底层,这也是其艺术迥异于浮躁时代精神风气而根基坚实和自我独立于当代之外的原因之一,即李一之所以成为李一精神系统的原因之一。那片土地如同丰厚的黄土一样憨厚实在,绵延于历史之中,有着助人为乐、以尧舜为理想主义的自然社会传统。走街串巷的乡间艺人或饥馑流浪者面前,总有人列队送饭送菜送粮的习俗。那些流落乡间者们,经常会被乡间收留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年半载。相信李一及其淳朴的民间一定帮人无数,而且很多人一定像李一一样,把这一传统带到他所谋生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我一直认为,这种底色是对一位艺术家最基本也是最强有力的人格支撑之一。

李一 伯克利校园图

这样一路梳理下来,从书写本体论上,不难理解李一为何选择具有秦书汉简风格和浓烈人性色彩的章草,作为其主要艺术抒写手段和重要艺术突破口了。作为一位具有历史与底层经验的书法家,以章草呈现自我,是一种以强大文化作支撑的宽厚基本人性使然,这也是李一卓异于这个时代的原因之一。作为被称为最抽象艺术的书法,其线条和空间蕴含巨量的人文历史信息,成为中国文化最深而难解的符码,中国文化的基因蕴藏其中而不得破解,这种神秘的力量使这门艺术的书法具有永久的思想和艺术魅力。李一之所以最终选择富有秦汉文化密码的章草作为自己的生命呈现方式,除了历史文化与生命气质切近之外,也与其自觉的文化理路有密切关系。与普通单维度艺术家不同,李一对艺术理论和古典文化的研习可谓精深。中文系和艺术学博士出身,加之几十年来一直精研古文诗词的写作与表达习惯,于书与画之间、书与文之间、书画与理论之间,建立了一个惯性而功能强大的结构性表达路径,这使其选择具有更加理性而言之有理的文化自觉性。李一让自己的心灵和艺术本体达到一种本质性契合,进而找到属于自己艺术的宗教性与仪式感。章草与其精神出身有关,更与其低调而朴素的为人、板凳宁坐十年冷的治学有关,这种选择本身无疑已经高于那些毫无文化自觉的浅薄技术主义者们不知多少层次了。书法凝结思想和形象,本质大于存在,这应该就是李一的哲学逻辑前提。

除丰厚文化因素滋养外,章草不事张扬、内敛而醇厚的风格与李一平日行动相一致,他仿佛于秦砖汉瓦间找到了自己精神追求的一致性,在秦汉文明与现代之间寻找到一种有效沟通渠道和表达刻度,在一位艺术家的文化底蕴和艺术修为之间构成一种深层的文化对话—在现实与历史之间、在自我与艺术本体之间,遗憾的是当下具有如此艺术眼光和人文修养的艺术家太少了—因为这背后意味着高冷的隐忍和磨炼,这实在是那些高声沿街叫卖的所谓艺术家断然不敢染指的。其实,李一在章草这种藏拙式的艺术书写中,倾注了巨大的心力和行动,默默于不经意间为这种古老的表达形式,注入自己的理解和富有特色的表达张力。在王遽常之后,尝试以现代人的意识,把篆书、汉简、行草等书写元素赋予章草以新的活力,使其真正在当代的现实语境中行走,为其找到一条通向现代书写的路径——但这些都是在以传统、自觉、理性与精研为保险装置的前提之下,与一些所谓一时心血来潮式的肤浅书风有着本质区别。

李一 慎不独

其实,就李一单纯的书法艺术来说,章草只是其艺术整体的冰山一角。按照海明威的逻辑,其艺术探索的八分之七尚在冰面之下,而这恰恰是一个浮躁时代所极易忽视的部分,也是这个时代最至关重要的珍贵部分。这更加具有本质意义的部分大致由一个时代最优秀的艺术家最卓异的部分构成。我承认自己的浅薄无知,2013年在中国美术馆看到“艺舟双楫—李一书法展”时,转换于现代和历史之间的反差,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一种被精致主义习性所训练的视觉惯性本能地排斥这种甚至有些粗犷的历史深处的秦汉风骨。现代主义布展方式加重了这一强烈反差,让人快步穿过富有历史感的书法作品丛林。回观那次经历,我感到自己受到沉重的一击,它无疑是一次具有反讽意味的现代精神事件—我们像那头著名的熊瞎子,往往在拼命寻找新奇刺激的艺术路径上丢掉自我与历史,这是一种根本性的丢弃,也是现代人陷入精神异化深渊的原因之一。从这个意义上,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正是李一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所在,他们共同构成了这个时代精神背景的底座和基础。

瓦雷里说,存有一种以哲学为目的的绘画。我以为李一的艺术探索,正是这样一种以哲学思考为基础结构的生态系统,与其生命本质构成了这个时代的“精神现象学”,其精神系统和遥远的历史与切近的当下构成一种张力和参照。

(本文作者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北京出版中心主任)

责编/王可苡

猜你喜欢

李一章草书法
书法
书法欣赏
书法
悲伤的小麻雀
教室里的小麻雀
讨源皇象 规模右军 试论赵孟頫对章草的复兴
谈张耀山的简章
章草对联
书法欣赏
大师现象与媒体责任——以“李一事件”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