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宗周

2015年8月1日。

一辆银白色的救护车从广州中山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开出，沿京珠高速公路朝湖南方向火急火燎驰去。此行，与时间赛跑，按一位弥留之际病人的请求，送他回到日夜思念的故乡，日夜劳作的单位，日夜共事的朋友们中间，他还想最后看大家一眼，还想亲自向大家告别……

这位弥留之际的病人，是娄底铁路车务段主管安全的副段长李银生，一位心系安危，视责任大于天的基层领导干部，一位身患肝癌，仍舍命工作的铁路硬汉。谁能想到，半个月前他还每天16小时地连轴转地奔波，下现场、巡线路、保畅通；谁能想到，在昨日最后的昏迷之前，他还关切地询问段里的生产安全、指出薄弱环节、提出整改意见。此刻，他陷入昏迷，鼻孔插着氧气管、身上挂着输液瓶，疲惫地闭着双眼，嘴角轻轻抽动，脸色腊黄，腹部因积水隆得高高，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一滴一滴药液，与飞速的车轮，与一分一秒时间，争夺着生命。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妻子早已泪眼朦胧，恨不得车子插上翅膀；儿子李斌在担架旁，轻轻地抚摸着父亲输液的手背，传送着亲情和温暖。坐在一侧守护的段安全科谌红阳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哽咽着，段领导让他陪护李银生治病，带回一个痊愈的副段长，可如今……谌红阳无法面对眼前的情景。

救护车驰过韶关，离湖南近了，近了，可李银生手臂阵阵发抖，大口大口艰难地喘着气，吐着模糊不清的字句，儿子用耳朵贴近再贴近，也没法听清父亲的意思。渐渐，李银生的气息放缓了，心脏停止跳动了，输液瓶停滴了，双眼流淌两行泪珠，依恋地睁着。车上的人流着泪，哭出声来，久久压抑的悲伤决了口。李银生带着对生活的不舍走了，走在他正踌躇满志要进一步抓好车务段安全管理的时刻，走在家庭、工友、铁路正需要他的时候。时针无情地指向2015年8月1日14时27分，生命永远定格于51岁。

远在衡阳的亲朋们、远在娄底的同事们、远在家乡祁东的乡亲们都在等着他。手机不停地响，有询问病情的，也有不知情况询问工作的；短信不停地响着，有关心治疗的，也有愿意尽心尽力帮助的，这些深情厚意的信息还存在手机内，手机的主人再也无法回复了。

8月3日下午，李银生的告别会在他的老家祁东县步云桥镇大清乡11组召开。同事们、亲友们、乡亲们300多人从各方赶来，送李银生最后一程。李银生静静地躺着，身上覆盖着党旗，他太累了，他太需要休息了。在肝癌日渐严重的近两年里，他竟带着病躯下现场495天、值班102天、检查车站1560站次、夜查130次、添乘机车105趟、跟班劳动28次、监控分析106批次、考核问题105个、督促整改问题85个。这比正常人的工作量多几好倍。他哪来这劲头？这忍受力？这一组组生硬、枯燥数字的背后，是一个个风雨兼程的不眠之夜，是一个个劳心劳力的关键时刻，是一个个鲜活动人的故事，是一个个感人至深的画面。李银生被广铁集团党委追授为“优秀共产党员”光荣称号，他心系安危、情系人民的先进事迹在千里铁道线上流传。

书记说：他严于律己、勇于担当

李银生在党的民主生活会上说过：“作为一名共产党，就要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作为一名党员干部，就要讲党性、讲纪律、讲团结，保铁路一方平安”。

平平常常的话语，听起来似乎很轻松，可从一位铁路行车部门主管安全的领导干部口中说出来，却钉是钉、铆是铆。保铁路一方平安，硬硬实实、沉沉甸甸。

娄底车务段辖内负责沪昆、益湛两条繁忙铁道干线上的运输。东自湘乡，西至安化；北从泥江口，南到邵阳，全段管辖48个车站、2个车间，营业里程556公里，职工2300多人，工种涵盖铁路客货行车各岗位，安全涉及铁路内外、车上车下、站内线路、车辆运输各个方面，掰着手指数一数：旅客列车、货物运输、调车作业、接发列车、施工组织、人身安全、路外伤亡等等……任务繁多而且复杂，安全的担子很重。

2010年10月，李银生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广铁集团长沙办事处的一位领导来到永州车务段。李银生从调车作业现场匆匆赶回办公室，蓝工装透着汗水，胶鞋上粘满泥浆，一副工人装束，只是国字脸庞写满智慧，浓黑的双眉透出刚毅。寒喧过后领导说：“银生，你听说铁路要撤并一些站段吗？有何打算？”“哦，听说过，永州车务段也要撤并吗？”李银生一边回答，脑海一边闪过：这回工作又要变动了。“听从组织安排，哪儿都行”李银生回答斩钉截铁。尽管他知道，如果能调往衡阳车务段工作，就在家门口，于身体、于家庭都方便，自己身患肝炎已服了三年中药在单位里谁都没告诉，若现在提出来会照顾的，可他始终没有开口，将这一闪念深深地埋在心中。在工作和家庭面前，在组织需要和个人选择面前，他总是将人生的天秤倾向公家一边，这是共产党员做出的选择。

李银生的严于律己、勇于担当，远远不是第一次了。

1982年，18岁的李银生在家乡务农时赶上部队到镇里征兵，他走了很长的山路赶到镇里，和许多适龄青年一样报了名，当时有的人通过关系挑选兵种和地点，李银生却二话没说跟着带兵的去了部队。他认为，到哪儿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朴素的情感，让他刚走向人生之路就懂得律己和担当，在部队服役六年，年年立功受奖。

1988年4月，李银生从部队复员分配到铁路工作，他将部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作风带到了铁路，组织上分配干啥就干好啥。他先后在白塘站当扳道员，在泉湖站当值班员，在甘棠集站任站长，在黄阳司站任副站长，干一行爱一行。再后来，他调到段机关当干事，就实实在在干实事；任助理员，就认认真真做协调；任行办主任，就日日夜夜勤操劳。交给他的任务，他忠于职守，领导也总是很放心。

2000年，他被任命为祁东车务段副段长，走上领导岗位，他感受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下定决心，任何情况下都要以铁路安全为重，当一名称职的党员干部。

2005年，他被调往永州车务段任副段长，主管安全工作，他二话没说就走马上任。

如今，他又面临工作调动，既是平调，又远离家庭，且只是负责娄底车务段的劳动安全工作，他思想闪过一种疑惑：难道我的工作有失误？难道组织上对我抓安全生产不放心？他将这些“问题”撂下，以军人的作风接受任务并投入工作。他一直坚信：部队也好，铁路也好，都要有组织纪律观念。在部队，纪律是胜利的保证，在铁路，纪律是安全的保征。为此，他从不含糊，对领导交给的作任务，不论份内份外，不打拆扣，默默地践行着自己心中“为官一任，保一方平安”的诺言。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上任伊始，他常常天不亮就独个儿背着挎包、揣上一个记录本下现场。在广铁集团范围内曾流传过一句话“火车好坐，娄底难过！”这不仅仅因为车务段运输组织的复杂性，每时每刻有600多名职工在铁路不同岗位上作业，不能稍有一点差错；也因湘中一带民风彪悍、桀阿骜不训、“霸蛮”“蛮干”的地域个性。上世纪娄底铁路地区就多次发生过因路外伤亡，或因一些小事，村民上道拦车，打司机，打列车员，抬着死人摆于站内，挑着粪便倒于值班室，曾严重干扰铁路行车安全。近年来，这种冲击铁路违法的事件少了，但并没完全杜绝。李银生把铁路安全的各种事都装在心上。

我们先摘录几则李银生是怎样跟车添乘的：

2010年10月26日：昨日报到，今日陪同周云去塘渡口、白仓站、易江桥站、芦洪市站检查。调整炊事员工资；更换白仓站冰箱；保持行车人员稳定；解释职工提出的问题；对8位职工谈话……

2010年11月1日：13时20分——15时20分添乘9099次从娄底至安化……

2010年11月3日：15时30分——16时58分添乘156次从娄底至湘潭……

2010年11月4日：15时08分——17时添乘k477次从娄底至益阳……

2010年11月5日：17时11分——18时30分添乘471次从益阳至娄底……

李银生带着问题添乘，在添乘中解决具体问题。哪个车站职工立岗接发列车不到位，哪个地段无人道口人流量大，哪段线路坡度大弯道多，哪个车站客车上水工作有问题，甚至股道旁施工材料要码好，垃圾要清理……等等，他都一一记在《下现场写实本》上，涉及安全的蛛丝马迹都进行细致记录。

让我们看一看，李银生一周是怎样操劳奔波的：

2010年11月21日：前往娄底站检查客运上水情况；

2010年11月22日：前往涟源站评估安全情况；

2010年11月23日：前往荷叶、石泉、金竹山、冷江西4站检查，石泉、金竹山较差……

2010年11月24日：前往冷江东、金滩、新化检查，前两站较好……

2010年11月25日：前往西河、团结山、横阳山、安化4站检查，后两站较好……

210年11月26日：返回娄底站再检查，并整改落实。

李银生的一周，站与站之间的奔波劳顿，寒风中的跋涉巡查，与各站站长推心置腹的交流，与工友们嘘寒问暖的谈心，都省略在简约的文字背后。饭吃不好、药忘了服，眼底充满血丝，肝部隐隐作痛，他都毫不在意。他思考的事除了安全还是安全，这样的责任心、这样细微的作风，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李银生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养成的工作习惯。

再让我们看一看李银生一天是怎样安排的：

2010年12月16日。

0时05分——2时24分，添乘k1337次检查娄底至邵阳站；

2时30分，在邵阳站内检查；

11时10分，往范家山巡视；

11时50分，往牛马司站检查；

12时40分，到康桥站落实防寒过冬劳动物资；

14时30分，到三塘铺站；

15时，到金星铺站；

16时30分，前往邵东车站检查……

紧凑的交路之间，匆匆的脚步背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又是一天紧张跋涉，又是一个昼夜15.6个小时舍命工作，李银生将整个身心扑在了工作岗位上。

从报到第二天起，李银生就马不停蹄地在娄底车务段管辖的区域里连轴转，一天也闲不住。一个月，他心中渐渐有了一张安全图；两个月，他脑中渐渐现出一张安全风险的“天网”。何站何地风险多，何时何刻易疲劳，何处何岗多漏洞，何人何班要盯牢，他都做到了心中有数。深入的调查研究，他渐渐取得了安全生产的发言权。

有朋友知道他调到娄底车务段抓安全，善意地说：“老李，那可是‘高危岗位，铁路管安全就像坐在火山口啊！”李银生淡淡一笑作答。李银生何尝不知道安全是铁路的高压线，有多少干部、职工因责任事故被撤、被调、被处分，难道共产党员见困难就退缩吗？即使火山口我也要坐，化危险为通途；即使多事故我也要盯，盯到事故消失；只要有责任心，有科学的管理方法，有全体职工的共同努力，安全的形势是可以扭转的，一切的严格要求都应从自己做起。

李银生的律己还表现在生活上，他从不接受吃请，沿线检查时一些车站或协作单位礼节性地请他上馆子就餐，他总是推托自己胃痛不能吃辣、不能油腻、不能喝酒。下现场巡查，车站都有他按时结帐的记录。一次，李银生检查到娄底东站正值中午，站长谭湘江带他向饭店走去，边走边说：“一间小店，吃个便饭”“去哪儿，饭店？不去不去！”“赶上饭点，就给个面子吧！”李银生此刻严肃起来：“你叫上所有职工一起去，我就去！”李银生硬是没给这个面子。

双清站曾志刚也谈到了这样的经历。一次，曾志刚让厨房给李银生多做了两碟菜，可李银生却端着碗要了一碗稀饭一碟咸菜坐在职工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李银生对自己严格，却对职工的伙食很关心。每到一处都会让食堂管理人员尽量将伙食搞得好一些，让职工吃得热一些、香一些。

李银生的律己还表现在对家庭、对儿子的严格要求。李银生的妻子龙玉秋长期在衡阳车务段劳动服务公司工作，这属于大集体用工部门，待遇和各种保障都比较差，有时妻子也会萌生调换工作的想法，可李银生都默不作声。他也想妻子的工作舒心一些，但自己的权力是党给的，只能用于公事中、工作中。2011年，儿子李斌从部队复员到铁路，分配在衡阳电务段衡北工区当通信工，两年间，李斌见工区的同事有的调走、有的提拔，希望父亲出面疏通一下。一次，李斌见父亲汗水潺潺地回到家中，又是倒水，又是递毛巾、又是开电扇，殷勤地挽着父亲的手臂：“爸，我干通信工两年了，我想换一个工种，你认识工区、站段那么多人，就帮我说一下嘛！”“你小子，别想歪点子”李银生抚摸着孩子的头：“爸不会打这个招呼的，你干好了，组织自然会重用你”，李斌不甘地缠着父亲：“你跟他们讲讲嘛”，李银生经不住儿子一番软磨硬泡，应付地点点头。可几年过去了，没了下文，李斌没等上，直至父亲去世也没等上。可李斌明白父亲对他的爱，依靠自己努力成材的真爱，这也是父亲严于律自无声的回答。

当娄底车务段党委书记李志彪谈起这位“搭档”的律己和担当，面对笔者也禁不住眼圈发红，泪水盈眶，李银生去世后，李志彪悲伤的哭过一次又一次。他常常会自个儿叹息：这个傻大哥，得肝病这么严重了，担子这么沉重，总一人扛着，从没请过假，从没流露过，总给人一种精神抖擞的假象。李志彪责怪自己粗心，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同事和“搭档”。

李志彪忘不了李银生病情发作打来的揪心电话：“书记，我可能顶不住了……我肚子胀得厉害，腰很痛，想请假去医院看看……”“银生，身体要紧，你赶快去看病，你手头工作我们会安排好”当时，肝癌已引起腹水，“这可是他第一次请病假呀，我糊涂，没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至今李志彪仍深深内疚。

李志彪忘不了李银生因病情严重，从衡阳医院转院往广州医院时打来让人心碎的电话：“书记，很不好意思，这是我到车务段工作第一次请假。我当兵出身，也算一条汉子，这次我身体没跟上……手头工作多，请书记和其他领导多操点心”。李志彪泪眼模糊了，这位硬汉在生命攸关的时刻，关心的还是铁路，还是自己负责的安全。李志彪感动地握着话筒，声音哽咽：“银生，我晓得你是一个铁打的汉子，你安心养病吧，你的工作已安排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抓工作。”李志彪安慰着，这无力的安慰自己也感到无奈和沉重。他委派安全科的谌红阳随其家人往广州协同陪护，临走时反复叮嘱：要不惜一切代价医治，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李志彪忘不了李银生走后，在李银生宿舍清理遗物的情景。简陋的房间：一床、一桌、一柜、一冰箱，是全部物件。桌上，一锅稀饭已化成米水；柜里，几件旧工装轮流着穿；冰箱，几包中药还等着熬；墙角，新买的泡脚保健药盆，尚没开封；一箱牛奶，还没来得及喝。最显眼的是鞋架上有5双鞋，1双皮鞋还很新，似乎舍不得穿，4双运动鞋磨得穿了帮，这还是儿子丢弃他接着穿，常年在线路上奔走磨破的。

唯一的是一张书桌干干净净，抽屉里整整齐齐摞着12册蓝色封面的《干部下现场写实本》，每本都记得密密麻麻，整整记了5年，有20万字，格外珍贵。这是李银生留下的12册生命手记呀。他自娄底车务段报到的第一天记起，里面夹着他1700多个辛勤的日日夜夜，记录了他1700多天的牵挂和操劳。这是一位共产党员毫不利己、一心为公的记实，这是一位铁路基层领导干心系安危、情系人民的工作写照。本文中引用的一组组难忘的日子、生动的数据。都是摘自这本生命手记的，像这样的记录写实，手记中比比皆是。难以想象，若没有这12册珍贵的生命手记佐证，人们在他匆匆走后，很难还原这位赤子之心共产党员的火热情怀和许多感人肺腑的事迹。

段长说：他很能吃苦、甘于忍让

安全是铁路的生命线。在铁路，安全高于一切，安全重于泰山，安全是重中之重的工作，安全是最大的效益，安全一分一秒都不能放松。这是铁路人对祖国、对人民恪守的职责。

李银生这位老铁路懂得肩上的沉重，不敢懈怠、不敢放松，只要事关安全的事，他总是第一个赶去，第一时间处理，再大的苦他愿吃，再大的难他敢担、再大的风险他也勇往直前。段长刘永升遇上安全生产上的“硬骨头”，都会派这位忍辱负重、很能吃苦的“搭档”去处理

牛马司车站一处货场的租赁纠纷是一项历史遗留问题。自1999年当地一位农民租赁后，合同过期未能归还，段里曾多次派人协调未果，每次去的人，都被这户人家以各种理由塘塞或轰出来，甚至采取非法手段集结村民围堵铁路，严重影响了这条线路的正常通行。2012年9月的一天，牛马司站因此事又告急了，愤怒的村民围堵铁路、冲击调度室，情况十分危急。李银生迎难赶去。“扯住他！”“别让他跑了！”人们见穿铁路制服的人走来便挥动拳头，李银生被人群推搡着，跌倒了他站起来，再跌倒，再站起来。挨了拳头他不还手。却义正词严地断喝：“谁动手，谁就犯法！谁伤了人，就犯了罪！谁破坏铁路行车事后要追查！”几句铿锵作响的话语，一下子将闹事的人镇住了。“有问题解决问题”李银生放缓了口气：“铁路是国家的大动脉，有法律保护的，村民也有自己的合法权益，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关键是看符不符合法律”。李银生等村民的气愤稍稍平息后，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开了。他找村委会商量、还找乡、镇政府出面做工作。

真诚所至，金石为开。在兼及公正和双方利益的情况下，李银生经先后9次上门做工作，讲政策、作调解，终于与村民达成了一致的处理意见，村民们还签了保证书，长久的、没留后患的处理了这起棘手事件，保障了这方铁路的平安。

2014年11月21日是一个周末，李银生已很久没回家了。“你还记得有家吗”，妻儿责怪的电话让他感到沉重和愧疚。傍晚时分，他搭乘列车回衡阳，眼看家就到了。突然，手机响了：“李段长，涟钢专用铁路发生车辆脱线事故了！”李银生的神经触动了、绷紧了。事故就是命令，尽管列车离家已越来越近了，完全可以回家取些物件、打个转身再回去，可李银生本能地从最近的前方站下车，搭乘反方向的列车刻不容缓地往回赶，途中只给家中挂了个抱歉的电话。

李银生亲临抢险现场指挥着：勘查线路、如何起复、怎样拖车、研究救援方案、安排协作分工，连续忙了两个通宵近50小时，直至23日19时恢复线路。李银生心中的秤砣落地了，好在这是厂内的专用线，减少了事故的损失。李银生从处理事故中，举一反三，联想到冷水江东站企业专用线金福源碱业有限公司自备机车作业，存在两次穿越正线调车的安全隐患，多次到厂矿、车站进行写实、协调，坚决要求车站改变作业方式，重新安排股道运用，冲破阻力，硬是将多年机车推进进站作业方式改为牵引进站，大大提高了厂矿自备车进站作业安全系数。

娄底车务段的职工，都称李银生为“救火队长”。段长刘永升谈起李银生管安全总是身先士卒，带头垂范，再苦再险再难总是冲在前，总能想出办法“灭火”，从来不怕事情的艰难，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敬意。

2015年6月21日，娄邵铁路茶园至双板桥区间线路因水害塌方，导致线路中断。这是一个星期日，也恰逢父亲节。儿子李斌记得他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父亲节送过父亲一把剃须刀，这个父亲节他心中自有安排，想给父亲一个惊喜。可李银生经衡阳便赶往永州看病拿中药去了。近些日子，他感觉肝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频繁，手握拳头顶也无济于事，常常会痛得蹲下、冒冷汗。他不想让同事们知道，也不想让家人担心，自己忍着。希望吃几副中药能管用，可哪知道，药物无效、休息不好、营养跟不上、治疗不及时，癌细胞正在他体内大面积扩散。告急的电话又催他了，当李银生得知水害塌方的安全信息后，火急火燎，午饭也顾不上吃就往现场赶。这个“救火队长”忘却了自己身上的“火”，忘却这“邪火”中烧已危及自己的生命，可第一时间，他想的是铁路安全，救的是铁路安全的“火”。

李银生协助刘段长，投入到紧张的抢险救援工作，指挥排险，清除塌方、重铺轨道、加固路基，4个昼夜的轮番抢险，线路恢复通畅了，他却几乎要倒下了，回到宿舍朝床上一躺就不想动弹，饭也没吃，脸也没洗，沉沉地睡了10多个小时。这一天，是李银生人生最后一个父亲节，儿子在家里自然是白等了，他好想将手机存着的一首歌《父亲》送给老爸，他还想告诉老爸他已有女朋友了，父亲期盼抱孙子的愿望有眉目了，可李银生未能等到这个心中期盼多年的愿望，他是在救援现场，汗水涔涔奋战中度过了这个属于男子汉的节日。

李银生在安全管理中，很能忍让、很有办法。大家把他当作“智多星”、“小诸葛”。段里遇到大事、难事都会想到他。2012年8月，湘乡站改建拆迁遇到较大困难，尽管不属李银生分管范围，刘永升却将这任务交给他，李银生二话不说，就带队深入每家每户做工作。在做一家“钉子户”工作时，好说歹说却油盐不入。正当大家泄气时，李银生发现这家人合照中有一个独生女，又了解到这家人的女儿在长沙工作，学历高、性格好，父母很宠爱，也很听她的话。于是，李银生首先与其取得联系，讲铁路的大局，讲铁路改建是为了铁路的发展，讲铁路发展对家乡的好处，请她做父母的思想工作。然后将她接回到父母身边，再经过16小时漫长的交谈，这家人终被李银生推心置腹的诚意和孜孜不倦的执著所打动，解开了心结，这家“钉子户”同意折迁后，带动了周边数家户主也顺利签订了拆迁合同，使棘手的折迁问题得到圆满解决。

李银生是娄底车务段顺利解开安全问题的钥匙。可他这把灵巧的钥匙，却没为自己的健康安危开启过。段长刘永升不会忘记那一幕：7月31日晚，他从湖南赶到广州，带了鲜花、带了水果、带了全段职工的问候，赶到李银生病床前看望时的情景。才仅仅半个月，李银生就消瘦腊黄，面容浮肿，身上插满面了输液、输氧、输尿管，处于半昏迷状态，刘段长紧紧握着李银生的手，不舍不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爸爸！爸爸！段长来看你了！”儿子李斌的几番轻摇，李银生艰难地睁开久闭着的眼睛，瞳仁里竟闪出一丝光亮：“刘段长，安全工作不能为你分忧了，不好意思，我感到很惭愧……”话语显得吃力，讲得很慢、很慢，“安全管控还有不到位的地方……”刘永升听得心酸，听得感动，听得泪水止不住地奔流，不忍地开口：“银生，都知道了，莫说，快莫说，好好休息，安心养病……”此后，李银生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直至去逝。这是李银生一生忠诚铁路事业的决别，这是一位共产党人对党和人民事业的牵挂，这是一位铁路领导干部无怨无悔的奉献。

安全科同志说：他忠于职守、一丝不苟

为了增强安全工作的敬畏感，李银生常说：“多一次检查，就少爆一次‘冷门”，在安全科同志的眼中，李银生忠于职守，一丝不苟，心中只有安全，唯独没有他自己，工作中融不得半点马虎。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李银生管安全对自己严格，对下属，尤其是安全科也格外严格。内勤、外勤，行车安全、路外安全，调车安全、人身安全，每个人的分工、职责都做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2013年5月，车务段领导班子对工作分工进行了调整，李银生在分管劳动安全的基础上又增加行车安全管理工作。为了铁路安全，他甘愿坐在火山口上。

有一段时间，娄底站运转车间调车方面出现许多事故苗头，如：越区作业不办理越区手续、进入车挡作业不显示紧急停车信号、防溜制动员不上铁鞋不立岗、随意变更调车计划或变更后不及时通知、站修所作业不对存车采取防溜措施……李银生心中一惊，这安全隐患不消除，就是对工作不负责，出了事故，就是对国家对人民犯罪。李银生的宿舍紧挨着娄底站，一墙之隔车站的夜间调车作业常会牵动他异常敏感的神经，如果夜里偶尔听到重钩的声音，他会条件反射一骨碌爬起来给段值班室打去电话询问，担心是否列车推进连挂太快了。他的心，连着铁路安全，连着祖国大动脉的跳动。

为了解决该车间调车作业中存在的安全问题，李银生迅速带领安全科的人员深入现场破解这个难题。李银生明白娄底站的关键是调车作业、编组解体、多方向接发列车，而调车安全是车务重中之重。顺着这个重点，真个是一查一摆吓一跳。李银生根据车间劳动纪律松弛、剌头多、管理人员怕事、队伍不稳等影响安全的问题，大刀阔斧地强力整治。一是对运转车间东调、4调调车作业集中整治；二是责令各科室对娄底站调作业对标每月不少于两次；三是对一位严重违纪的调车长责令停职检查并离岗培训三个月；四是对三调涟钢交接站作业限期一个月整改；五是对驼峰调车作业、货检作业出问题的人员调离车站……五管齐下，很快调车作业标准化步入良性循环，扭转了被动局面。安全科副科长刘再文介绍说：李副段长这种“敲牛皮糖”的工作方式，稳打渐进，一个一个解决的方法，很管用。

2014年10月，李银生带领安全科制定了本段95号文件，对安全风险关键点及控制措施作了具体规定，并深入点多线长、坡度大、尽头线、站台高、无联锁道岔多的双清站，登上乘机车调研，最后与职工们一起拿出了解决频繁停车、机车难起动、大量积压待卸车等现场作业难题，安全得到了进一步保障。

铁路的安全不能只当守门员，要像篮球运动员那样，抢球投篮，命中安全的一个个圆满。李银生组织安全科、技术科等专业科室，7天7夜召开安全研判会，15名专干轮流上，一个个、一处处排查风险，累了打个盹，饿了吃盒饭，人人眼里布满面血丝，李银生带着重病一直坚持着。他在工作实践中摸索了一套“实、新、细、快”的四字安全法。倡导以责任感去激发人，以规章制度约束人，以创新方式引领人，以真挚感情带动人。

“实”，就是掌握情况要实，制定措施要实。李银生指导安全科成立三个安全督查组，每组3至5人每天对管内各站接发列车、调车作业进行不少于2站3批检查，其中下半夜1批，发现问题要第一时间编发信息发给他，不论多晚。从此，安全能及时掌控，问题可及时了解，解决方法可实作操控，但李银生从此24小时短信不断，难有片刻的安静。李银生常常深夜查岗回来疲惫地躺下，电话又响了。为了安全，他不怕折腾自己，无怨无悔。

“新”，就是工作方法新。李银生在全国铁路车务系统率先提出了“三化”管理方法，化“哑巴”管理为有声管理，化“无声”作业为可视可操，“手指、口呼”多一重安全屏障，“明示、显性”多一层安全联保。

“细”，就是全方位、全过程卡控。李银生抽调5个业务科室15名专干组成安全风险排查组逐一对管内车站、车间进行排查，共召开现场研判会50多次，查出安全难点和隐患47条，查出风险关键点103个，制定安全防控措施135条、安全联控措施110条，确定现场“手指、口呼”联控用语581条，并编印成册、拍摄成教学片、下发到基层，填补了铁路车务系统安全作业、卡控事故的新方法。

“快”，就是应急处置快，争取时间，减少损失。

李银生还建立了每天值班日报、段里安全网页、“娄车安全微信群”平台，每日为安全设防护、敲警钟。

李银生明白：安全科是段里最繁忙的科室之一，对他们严格要求的同时，也非常关心他们的思想进步、生活所需、家庭困难，帮助他们解忧排难，使他们安心地投入工作。有一段时间，安全科一些同志的家属对他们每天忙忙碌碌，甚至节日假日不回家产生了不理解、有意见，个别人的妻子还怀疑丈夫整天不落屋有外遇，找到段里来，李银生就抓住时机，领他们到段里走一走，到安全科看一看，消除误会。2015年春节前夕，李银生对安全科21位职工逐个家访慰问，送去关怀，并通过聊天形式通报了这些同志在单位的工作表现，讲清铁路工作的性质，得到了这些同志家属的充分理解和支持。

安全科副科长邹春明有一段时间工作无精打采。当李银生了解到邹春明父亲患肺癌时，不但没有责怪邹春明工作中的疏漏，反而安慰他多回家，多陪父亲治疗，还带着慰问品到医院探望、安慰，稳定老人的情绪。后来，邹春明父亲病情发展需到长沙湘雅医院进一步检查，父亲不愿去。李银生知道后就给老人做思想工作。邹春明对笔者说：真怪，我们家人怎样做工作老人都不听，可李副段长只说一次就听了，李副段长总是给人一种亲切、诚挚、可靠、放心的感觉。如今，李副段长走了，我父亲还好好的，但我一直不敢将李副段长的噩耗告诉父亲，怕老人家伤心。

安全科副科长阳斌谈起2014年3月28日那天，奶奶去世，母亲又查出肺癌，人几乎被击倒的往事，心怀感激：“是李副段长安排科室人员帮我家料理后事，是李副段长赶往新化医院看望我的母亲，是李副段长嘱咐帮我申请困难补助，使我很快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在安全科，阳卫军、兰立涛、周会友、陈志清等许多同志的家，李银生都造访过，他们都得到过李副段长兄长般的关心和帮助。

职工说：他是领导，更像大哥

对一位领导干部的评价，最好最严格的莫过于群众的评价。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在共产党员队伍中，雷锋是这样的人，焦裕禄是这样的人，孔繁森是这样的人。在娄底车务段，李银生也是这样的人。近三年，娄底车务段职代会对领导班子民主测评并采用无记名投票，李银生同志平均优秀称职率达97.98%，2014年度的定期考核中，李银生“好、较好率”达100%，这是班子的认同、下级的拥护、职工的爱戴。

2015年7月16日，李银生因病住院；19日因病重转院往广州，在职工中产生了极大震动。“李副段长身体不是很好吗？每天东奔西忙！”“李副段长刚到我们那儿检查过，没听说有什么病呀！”“李副段长昨晚深夜还到我们那儿查过岗！”“李副段长抓安全精气神十足，不像个病人！”职工们叹息着、议论着，不相信这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精神抖擞地抓安全的李银生会倒下，大家都很牵挂他，想念他，不断给他发去慰问的短信、微信。全段只有李玉军等少数几个人知道李银生一直有肝病。阳斌的宿舍在李银生宿舍对面，常见李银生抽空煎中药；兰立涛在一次处理事故中，见李银生捂着身子，额头痛得冒冷汗；唐亮星陪李银生夜查中也常见他用手捂着腹部，实在难忍就蹲下；李玉军在2011年的一次体检中知道李银生肝功能指标很不好，肝病加重了，可李银生担心住院治病耽误工作，就到永州找民间中医治，老中医反复叮嘱他：“这病大意不得，要按时服药、好好静养、加强营养、不能操劳、定期复查……”可他没将医生的叮嘱记在心上，记挂的却是铁路安全，是车务段一个一个岗位的安全。反过来，他叮嘱李玉军替他严格保密。“我竟傻乎乎地答应了”，李玉军谈起这件往事泪水涟涟：“是我害了李副段长”真是追悔莫及，成了他心头永远的痛。

2015年8月1日，李银生逝世的消息传到娄底车务段，许多干部、职工失声痛哭，悼念李银生的微信发到逝者留下的手机内，并随微信群在职工中传送着：

“李副段长，你说好了带我们再干十几年，可才半个月，你就匆匆离去了。我想是你太累了，短暂休息，病好了会再带领我们继续干……”

“李大哥，您天天要我们抓好安全检查，但您却没有对自己身体安全检查和保养呀！”

“好大哥，你对工作的认真，我们会落实在行动中，你对我们的好，我们会记在心坎里……”

“平易近人的容貌，不厌其烦的醇醇告诫，永远定格在昨天，尊敬的李副段长、好大哥，你一路走好！”

……

8月3日，李银生的追悼会在家乡举行。为了不影响铁路的正常工作，段里只允许三等站以上派代表参加，规定10人以下可选派1人，10至20人之间，可选派2人参加。许多职工着急了，想尽办法前往，要亲自为这位可敬、可亲、可爱的大哥送上最后一程。塘渡口站调车长许湘衡没有被分配到名额，就自个骑摩托车，颠簸在农村道路上，开了两个小时赶了过去。李玉军是五等小站的站长，没有名额，这位年近半百的男子汉急得哭着给刘永升段长挂电话：“我不能不去参加呀，是李大哥在我离婚失落的时候教我振作，在我落寞不愿再生的时候帮我走出困境，在我困难的时候伸出双手帮助，在我破瓶破摔的时刻引导我安心工作……”李玉军是李银生多年的朋友，比李银生晚两年入路，一直视其为大哥，他的肯切要求打动了刘段长，批准了他随车前往。李玉军跪在李银生灵堂前含泪宣读了他和三位同事连夜赶写的悼词：“望着照片上的你，笑容依然那么自信，可我们早已热泪盈眶，你不是说人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克不了的难吗？你不是常要求我们以感恩的心对待工作、善待家人吗？可为什么，你自己却这样轻易地撂下担子，仅仅半个月，您就匆匆地离开了我们……也许，你只是想小憩一会；也许，你真的需要静养、静养了……生命假如真有轮回，下辈子你还做我们的兄长……”

告别会上，哭声一片。职工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大哥，永远怀念这位兄长。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李副段长既是领导，更像我们的大哥啊。

李银生在职工面前，从不摆领导的架子。他对职工的工作要求严格，但与职工平常接触，又格外亲近，亲近得如同兄弟。李银生常说：关心职工的思想进步、安全健康、家庭和睦、生活和美是领导干部的责任。李银生凡事都会从职工的角度思考、解决和处理。

娄底车务段运转车间职工彭健生曾经是一个“剌头”，觉得干运转没意思，接发列车繁忙、压力大、太累了，工作中牢骚怪话多，一度责任心不强，谁讲也听不进。李银生就多次找他谈心，还专门到信号楼跟班，有时干脆让值班站长先顶岗，与其长谈，讲铁路的安全为什么重要，讲事故的沉痛教训，讲“是你需要工作，不是工作需要你”，并分析身边事，身边人出现的问题，这种让人看得见、摸得着、句句入心入肺的循循善诱，又加上手把手教的一片赤诚，使彭健生受到感动，变了样，在以后的工作中格外认真，成为了现在零违章的优秀职工。

易江桥站值班员李静，40多岁却患了糖尿病，每天上班要打胰岛素，家中父亲退休、母亲没工作，生活拮据。李银生知道后，有空就会亲自开车带李静去打针取药，有时会送上物品慰问，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令李静感到李副段长就像自己的亲大哥。

2014年7月，塘渡口站职工蒋财明去永州走亲戚，却不慎在公路上被一辆农用车撞死了，司机逃逸后找不到责任人，拖到年底都没结案，孤儿寡母没拿到丁点赔偿，生活过得很艰难。在这家人绝望无柰的情况下，李银生知道了此事，赶过去，带领几位职工分头找路政、找交管、找交警等部门，最后帮助蒋财明妻子拿到了赔偿。李银生又代表段里送去了慰问金，直忙到大年三十才妥善地处理好。事后，当李银生了解蒋财明儿子患有严重的皮肤病，还多次带他去寻医问药。李银生对同志的关心和友爱，不仅仅令蒋财明的家人深受感动，也让职工们为李银生这种大爱情怀所感动。

我们采访中，人们争相讲述着李银生对职工的一片火热情怀，职工们说着，笔者记着，都不禁泪眼朦胧——

安全科职工罗敏军说：“2015年我母亲打牌时中风，父亲受到剌激又病倒了，弟弟上班抽不出时间，关键时刻是李段长带领车站的同事帮我及时将病人送往医院。现在想来，那时李副段长的病已很严重了。2015年我流了两次泪，一次是母亲的去世，一次是李副段长的去世……”

白仓站职工朱学军说：“2014年，我妻子车祸死了，心情极糟，李段长多次来看望我，安慰我。看到我家条件不好，没钱给家人看病，就和同事凑了钱专程送过来……”

棋梓桥站助理站长李煜文说：“李副段长最没架子，特别平易近人我们都愿听他的话，即使批评，也让人口服心服，感到舒服……”

妻儿说：他是主人，更像客人

在家庭户口薄上，李银生是户主、是主人，可在家庭生活中，李银生整天不落屋，长年在铁路上奔波，往往一两个月难回一次家，即使回一次家，又往往屁股没坐热就走了，倒像个客人。

李银生的儿子李斌今年26岁了。可从他记事起，父亲一直很忙很忙。很少抱过自己、陪伴过自己，是母亲和外婆一手将他带大的，听惯了母亲和外婆带着衡阳乡音的摇篮曲。上小学时，李斌每天睁开眼，父亲就已经上班了，等到晚上睡觉时，父亲还没回来。在李斌幼年印象中，铁路工作总是忙，就像钢轨上的火车轮子，永远旋转，永远难以停下。再后来，读中学了，李斌印象中，父亲在家中的身影越来越少了，一两个月才能见上父亲一面。待不上半天、一天，电话铃响了，他就走了，常常头也不回地边走边摆手：“小子，走了，在家听妈妈的话！”留下的常常是匆匆而去宽厚的背影。上世纪三十年代，朱自清有一名篇《背影》，通过父亲的背影抒写默默的父爱，李斌讲起父亲的背影，也溢满浓浓的父爱。有好几次，李斌送父亲去赶火车，别时父亲也是这样边走边向后招手，父亲的背影就这样定格在李斌的心中。

在李斌幼小的心灵中，记下了几件与父亲相关的往事，然而每一件往事，都倾注着李银生对儿子的厚爱和期望，对家庭的热爱和责任，也透出了对铁路事业的忠诚。

一次，读小学的李斌随父亲好不容易回老家过年看望爷爷奶奶，一路上看到穷山沟矮小的房屋很旧很破、道路泥泞、农家很穷，满村猪屎牛粪很脏，李斌就提不起兴致。父亲就亲切地告诉他：爸爸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穷孩子，当年上学要翻山走很远的路，刮风下雪不能迟到，饭吃不饱，还要帮助干农活，可我因学得刻苦、读得好，才参了军，入了铁路，有了今天。哪有你们今天这福气，想换学就换学，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孩子，要知足，要懂得感恩，要好好读书……李斌心中从此烙印下：人穷志不短！要懂得感恩！

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李斌去车站看火车，也曾一脸自豪地告诉儿子：那就是他工作的地方。“当时我调皮，总想到钢轨上走一走，父亲就会严肃地说‘小子，你老实些，那很危险，快下来！”现在李斌回想，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有父的陪伴、宠爱和庇护。

李斌更记得，2005年父亲提拨任永州车务段副段长的那晚，母亲接电话后，准备了几个好菜等父亲回家。“以为家中会高高兴兴庆祝一下，可当父亲回到家，关心的却是我的学业，当知道我没考好，数学成绩差，忍不住给了我几耳光，家庭欢乐气氛给刮跑了。”李斌至今不忘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和关爱。母亲说，那一晚父亲没有睡好，想的是因工作忽略了对儿子的教育。叹息声中充满“子不教父之过”的自责。

2015年春节快到了，这是李银生人生中最后一个春节。

“今年，我一定争取回家吃团年饭，全家一块儿过个快快乐乐的春节！”李银生柔声细气地对妻子说，似乎想弥补自己对家中愧疚，对妻子的亏欠。这三十多年，李银生忙于工作，虽说单位距家里一、二百公里，并不算太远，但家人一直离多聚少，常常三人三地，连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不多。尤其节假日、特别是春节，当老百姓合家团圆的时候，铁路人更是忙碌在岗位上。不善言辞的龙玉秋，每当这样的日子就感到冷落和孤独。看到别的女人有丈夫陪着逛街、逛公园，看到别的家庭双双结伴串门子、走亲戚，就会眼馋心酸。为了排除孤独，平日里去学广场舞、去搓麻将牌。她微笑地看着丈夫：“好！好！好！我等着！”龙玉秋不置可否地回答，她记得三十多年，全家在一起吃团年饭、过大年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李银生这样的空头支票开得太多了。当孩子埋怨时，母亲却反过来会婉言劝说：“谁叫你爸是干铁路的哩，铁路人都是这样！我们都习惯了！”铁路人都这样，习惯了，说得多么好啊，说得多么动情，铁路人舍去小家为大家，舍去个人为国家，已不是个别人、个别事、个别现象，在中国铁路高速发展的今天，更是一代代铁路人的坚守和传承，一代代铁路人的拼搏和奉献。

有一年春节，李银生是回家过年了，可戴了一副墨镜。儿子看到扮“酷”的父亲，扑上去就摘墨镜来戴，这一摘妻儿吓了一跳，李银生的眼睛乌青地肿得像桃子，原来是李银生在维持春运秩序，规劝一名无票爬车旅客下车时被拳头打伤的。

2015年的团年饭，李银生还是未能赶回家中，他是在处理完职工蒋财明被汽车撞死的索赔中，为安慰这家人，这孤儿寡母家中吃年饭的，给孩子买糖，发压岁钱度过的。他为了职工，却又一次失诺于亲人，这一回，是永远永远也无法弥补了。

李银生自从到娄底车务段工作之后，回家就更少了。来回一趟要5、6个小时，他总是抽不出空来，也舍不得这时间，其实他也很想回家。李银生是铁路的主人，是车务段的主人，是安全的主人，却是家里的过客。妻子常会关切地说：人家当领导是指挥别人干，可你成天没日没夜抢在前面干，年纪都这么大了，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扛不扛得住。李银生总是嘿嘿一笑，宽慰妻子：“我在农村长大，当过兵，底子厚着呢。再说自己是副段长，管安全，担子重、责任大，不干在前不放心。”

当妻子见他肝病时好时坏，有一段时间到娄底与他住宿舍，替他煎中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劝他注意休息。可李银生仍然加班加点下现场，连宿舍都很少回。时间一久，李银生就觉得愧疚，劝妻子回衡阳照顾儿子。

李银生近年来，一家人朝夕相处最长最久的日子，竟是李银生重病住院最后的半个月，妻儿日夜陪伴在病榻前，喂饭喂药，三人相守，一家团圆，再少人打扰，再少有催促的电话。开始，李银生还说得很多很多：等病好了，还要为铁路安全站好最后一班岗；等节假日，要陪妻子出去走一走，游一游祖国的大好河山；等退休了，要与妻子一起带孙子走亲戚、逛公园；等清闲了，要拿相机多拍几张照片留下美好的回忆……全家唯一的合影还是儿子当兵那年在火车站台送别时拍摄的。妻儿知道他剩下的时日不多了，瞒着病情，心痛地点着头。“爸爸，你不是爱听筷子兄弟唱的那首《父亲》吗？”李斌悄悄地抹着泪，打着岔，泪眼朦胧地唱开了：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量/每次离开，总是装着轻松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什么/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这是李银生爱听的一首歌。李斌含着泪水唱着，父亲、母亲伴着泪水听着，这分明是李斌唱着自己的心曲，唱着他的爱，他的内疚，他的不舍啊！一家三口抱成一团，难舍难分，抚摸着，哭泣着。

李银生没等到他盼望的那一天，永远永远地走了。为了铁路安全，他心甘情愿，为了党的事业，他无怨无悔。

李银生高大的身影走进了职工的心中，走进了敬他、爱他、想他、念他的人们记忆中，走进了共产党人伟大的事业中，走进了人民铁路为人民的光辉史册里。

责任编辑/廖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