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与新加坡的合作“大有希望”

采访者：本刊记者曾睿

受访者：英国诺丁汉大学、重庆大学经济学教授，长江学者特聘教授，著名华裔经济学家姚树洁

在经济学家姚树洁看来，中新第三个政府间合作项目放在重庆，无疑对重庆的发展意义巨大，不仅仅看到每次签约多少项目，又吸引来多少投资，要透过这些表象看到这次合作对重庆作为“一带一路”和“长江经济带”的重要节点城市的巨大带动作用。

看重庆：在“全国一盘棋”有着重要的地位

“这里大有希望”，这是习近平主席2016年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来到重庆市考察时说的一句话。在中国经济发展面对巨大压力的时候，重庆市经济发展逆势而上，2014年GDP增长速度领跑全国，高达10.9％，2015年增长速度还是全国第一，高达11％。

另外，在全国出口出现负增长的时候，重庆市的出口增长超过30％，引进外资数量跻身全国各省市区的前列。那么重庆成功的经验和条件是什么？重庆是中国西部唯一的直辖市，1997年之前是四川省与成都并驾齐驱的两大省级城市，由于成都是省会，重庆的发展相对落后。改为直辖市以后，重庆的政治地位一下子高于整个四川省，更是高于成都。这是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中国西部发展战略的一个重要举措。上世纪末，中国东、中、西部的经济发展差距巨大。为了发展西部经济，中央必须通过各种途径为西部的发展和开发提供特殊的政策。把重庆市变成直辖市，把原来中国人口最多的四川省变成两个省级单位，这是重庆得以后来快速发展的政治和地理优势。相比京、津、沪，重庆有两大发展优势。第一，就是它的后发优势；第二，就是它比前面三大直辖市所没有的土地和人口优势。后发优势就是重庆市在其发展过程中可以吸收沿海大城市发展的经验和教训，可以利用最新的技术和管理经验，避免东部大城市前期发展所遇到的一些困难以及所走过的弯路。

重庆有其发展的优势，当然也有其发展不利的因素。例如，重庆原来的底子薄，人口多，农村人口占比接近50％，贫困人口集中，都是重庆无法与其它三大直辖市比拟的地方。因此，重庆市的人均GDP不到其它三大直辖市人均GDP的一半，要赶上其它直辖市，需要许多年的努力。哪怕要赶上全国GDP的人均水平，在十三五期间，重庆每年的GDP增长速度要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出两个百分点。所以，重庆市目前领先的经济增长，也只是在缩短与全国平均发展水平的差距而已。

中国经济进入“中高”发展速度阶段，主要是靠落后地区赶超发达地区，靠发达地区继续挖掘各自的内生增长潜力以及技术创新能力。技术创新是新增长动能替代旧生产动能的必要条件，但是，新动能的出现和推广，需要时间。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经济增长必须靠两股动能同时发力。那么，区域均衡增长，缩小落后地区和发达地区的差别，旧动能的作用还将占主导地位，个人认为，这也是消灭贫困和建成全面小康社会的前提，也是中国未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必由之路。

这就是重庆在“全国一盘棋”里面的重要地位所在。它是长江上游的特大都市，也是西部最大、发展前景最被看好的中心城市。重庆发展成功了，不仅给西部广大地区带来信心和推力，也给中国走向趋同发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提供最强有力的范例。看新加坡：“新加坡经验”对我们有用吗？

中国和新加坡的政治体制不同。尽管如此，新加坡许多政策和发展措施，对中国还是有借鉴作用的。

首先，新加坡的城市交通政策，中国就非学不可。现在，北京、上海和广州、重庆这样的大城市，交通拥堵，污染严重，服务水平低下。在新加坡，就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这种差别，主要是政府政策导向的不同所致。在新加坡，所有的城市交通政策，都是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设计的，真正做到以民为本，和谐至上。

提高汽车的拥有成本，大力发展公共交通，强化环境建设，提高服务意识，都是中国城市必须学习的要素。但是，这些还不够，其它措施还必须跟上，包括出租汽车的管理，路桥收费的管理，等等，还有许多功课必须做好。

其次，关于住房。新加坡的房地产政策，恐怕是非常适合于中国的国情的。政府统一调控住房，确保所有人都有房子住，而且能够可持续的发展。这是一件关系到人民幸福、国家兴旺的基本国策。

再次，新加坡的医疗政策，教育政策，工业政策，法律和法规，都有许多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甚至包括廉政建设，政府干预的手段和职能，都值得学习。

新加坡城市景观不乏艺术及实用性

开放推动新加坡经济发展

新加坡的成功，靠的是自由贸易和投资，国家引导的工业化，健全的民主和法制，世界一流的教育和技术创新能力，以及社会的全面和谐。

新加坡是世界最开放的国家，其国际贸易额和GDP的比例高达408％。新加坡吸引来自欧、美、日等发达国家7000多家跨国公司，以及中国和印度各1500家公司的投资。

国家对战略性的工业和服务行业进行有目的、有计划的扶持，使之成为世界最有竞争性的行业。然后，通过引入非国有经济的竞争，使之能够可持续的发展，不断的创新，成为效率高、竞争力强和就业能力强的产业。

严密而透明的法律制度，使整个国家的行政系统，清廉、透明、高信用、高效率和低成本。外国公司愿意到新加坡投资，不仅在那里能够得到法律的充分保证，而且不需要受到政府部门不公正的干预。

从1965年独立以后，新加坡一直保持非常高的速度发展。只有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和2009年的世界经济危机给新加坡造成短时间的负增长，其它时期都是保持健康的高增长。例如，2011年新加坡的GDP增长就高达15％。

寸土寸金的新加坡，留给小朋友的场所却很多

高效、和谐的社会服务体系

新加坡和香港一样，都是发达经济体收入分配差距比较大的。人均收入的基尼系数据称高达0.47。新加坡没有最低工资标准，其主要目的是为了鼓励充分就业，不培养懒人。这一点是对英国和欧洲体制的重大修改。新加坡的失业率从来没有超过4％，2011年的失业率只有2.9％，是英国失业率的三分之一。

尽管收入差别很大，但是政府竭尽全力，为所有的居民提供最基本而且体面的生活条件和服务。新加坡很早就成立了公共房屋管理委员会，专门负责建设、管理和分配公有住房。对超低收入的人群，提供非常廉价的廉租房，单居室的房子，每月租金只有80坡币，是家庭收入的小小零头。

收入高一点的家庭，政府鼓励购买政府提供的住房，价格比自由市场的商品房低40％以上。在新加坡，有80％的家庭拥有这样由国家提供的低价房子。新加坡的住房拥有率高达78％。有60％以上的家庭，能够住上有效面积110平米，四房一厅的房子。

除了住房，小学和中学的教育是免费的，大学的学费也得到政府的大量补贴。在医疗方面，政府医院的服务也是免费的。

关于收入，我接触了几个新加坡人。一位是出租司机，他开着奔驰E级轿车，主要给当地的几个公司提供特殊的服务。他给我说，工作比较辛苦，每天工作14小时，月收入4千坡币。他10多年前买了政府的经济适用房，100平米花了20万坡币，现在应该值50万坡币。

我接触的第二个新加坡人，是当地职业高中刚退休的老师。他有40年工龄，退休前月薪6千坡币，每年有13个月的工资。退休后的工资是退休前的三分之二。他夫人每月工资也是这个水平。25年前，花了12万坡币买了政府一套112平米（室内面积），四房一厅的房子。现在这个房子的价格是50万坡币。

我认识的另一位新加坡人，是大陆到新加坡工作的教授，每月工资1.5万坡币，也是住四房一厅的房子。不过，他必须自己买房子，价格80万坡币，条件和地段比普通的政府房子要好一些。

另外必须强调的是，新加坡的政府房子质量都是相当好的。楼层不是很高，大约15-30层之间。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也很大，一点都不像香港那么拥挤。

总之，新加坡的成功经验可以归结为：中国人的勤奋和聪明，加上一流的政府管理和行政体系，就能创造出人类的奇迹，就能超越欧、美、日。这才是新加坡发展经验对中国最好、最直接的启示。所以，我认为重庆与新加坡的合作是“大有希望”的。

新加坡随处可见城市空中走廊和商业的完美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