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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纳斯:难以完成的旅行(散文)

2016-10-11卢一萍

西部 2016年10期
关键词:喀纳斯湖喀纳斯

卢一萍

喀纳斯:难以完成的旅行(散文)

卢一萍

乌鲁木齐夜晚

乌鲁木齐昨夜的雨让城市清爽安静。余醉未消。疆场一样的圆形餐桌,美食缓慢地转动,白酒不断打开。朋友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下机,加入,畅饮,直至凌晨,半夜……但仍有朋友赶来,所以今夜的方式正是以前一万个夜晚的方式。

打开博格达(宾馆)的窗户,看月明,听夜雨,感受城郊以远戈壁、绿洲、南山、天池、博格达的呼吸。感觉这座城市的确太熟悉了。熟悉得所有交往过的人——即使早已音信杳无——也会突然出现在记忆之中。一张当年的脸,一副当年的身形,一个当年正形或不正形的做派;那些陋街小巷,卖馕的、卖凉皮的、卖羊头肉的、卖乌斯曼草的商贩的面孔,都一起涌来,让人难眠,让人想马上去找到他们,和他们倾谈;还有你某次坐过的电影院的一个座位,吃过的一只椒麻鸡的味道,买过的某本书在书店的位置,某根杨树的枝桠被冬天的积雪压折的声音,以及明月照耀的夜晚,繁星密布的湖蓝色夜空,都会出现在眼前。至于夏日饕餮,雪夜醉酒,也都一起涌来,向我报到。

我坐回到宾馆的床上,问自己:你怎么让自己成为一个又一个地方的过客的——大罗山(我老家)、三坪(入伍服役之地)、北京、塔什库尔干、疏勒、乌鲁木齐、成都……以后肯定还会有些地方——因为绝大部分的人生是用来自我流放的,是用来在流放中荒芜的,但有些地方你会停留久些。这样的地方可以居住,可以用来认识朋友,用来供朋友相见,用来制造恩怨情仇、悲欢离合。对我来说,乌鲁木齐就是这个地方。

我在新疆一共生活过二十三年,除去在北京上学三年,在塔什库尔干工作三年半,其余时间都是以乌鲁木齐为基点度过的。这里有太多相识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事。它会随时牵扯你的记忆和情感。在这里,我会更忧伤地想起那些往来过的人,我知道有些已散落天涯,暗自老去,但他会一直活在我的心里。这只有故乡能够做到。所以故乡这个概念,对我——包括很多从内地来到新疆的人来说,是清晰而又模糊的。

在北疆的路上

我们这次去喀纳斯走的是西线,也即从乌鲁木齐出发,过呼图壁后,在五工台下高速,走捷径,经克拉玛依、和什托洛盖,到达布尔津,之后去喀纳斯。

这条路我多次走过,我也多次在北疆旅行。但我以前很少写过北疆的景物。它不好把握,每时每刻都富于变化。所以我只喜欢看它。它给我的总体印象是,那是后现代艺术的经典,已经成熟的金色麦田、扬花的墨绿色玉米地、蓝绿色的棉田、啤酒花阵、葡萄园、果园、瓜田、苗圃,几何色块不断变化,由白杨分割,随时塑造着大地——工厂和城市是其中最异质的笔触。

天山在南边。它也因此被生活在天山北坡绿川上的人们叫做南山。南山在中国人的意识里,或者说在中国人的审美中,一直是个重要的词汇:南山玄豹,马放南山,坐北朝南,连陶渊明的东篱也是面对南山的。我们左侧的这列南山是天山的边缘,似乎要躲开这平坦辽阔的大地的逼迫——这大地让它显得平庸,少了雄阔之气,感觉它趴下了,闪得很远。

雨后的天空纯净得像少女的心,白云变幻涌现,一如少女的心事。

天空的蓝总让我感到神秘,而那些云的生灭聚散是难解的隐喻。所以我总想长久地凝视天空,想把那种蓝色看透,想把那些云记住。

过克拉玛依,天空变得阴沉。水墨的天穹。蓄满了泪水的天穹像一个突然要大哭的女人。雨水滂沱,砸在干燥的大地上,烟尘升腾。裸露的山冈,旷野上的胡杨,井架,油田上万台磕头机,突然显得生动起来。连山冈上那片公墓里的亡者也在为这场雨微笑,他们大口畅饮,如饮烈酒。到乌尔禾,云移到了更远的地方,雨在更远处倾泻。那面天空似要坍塌。阳光从乌黑的云块上照射下来,十万道光穿透云块,支撑着云团和半个天空,它们成了魔鬼城的背景,使魔鬼城显得更为瑰丽、魔幻。高速公路笔直地刺向远处的山脊,大巴疾驰,把风分开,把大雨分开,把草原分开,像船分开海水。接下来的和布克赛尔草原把大地之美推到了更高的境界。乌云密布的天空更为丰富,阴云也使草原显得更加丰盈。羊群是天空落在草原上的云,正缓缓移动。马不时抬起头,对着阴云嘶鸣。

友情加上一路的美景缩短了漫长的旅途,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十个小时就过去了。到了布尔津,虽是黄昏,我们还去游览了五彩滩。我是故地重游。当年这里还是一片自然之地,途经之时随便去看,现已围起,里面有了观光平台、木头栈道、摄影点、几棵枯树、几峰假驼和几匹假马,成了“4A”级景区。当年这里要宽广许多,额尔齐斯河的流动似乎也快一些。蓝绿色的河水像添了牛奶,成为一种独特的“乳蓝色”。对岸白桦林中的房舍偶尔露出一角。笼罩在淡淡的雾霭里,那种雾霭的颜色和白桦树皮的颜色一致。

西边的落日余晖装点了乌云翻滚的天空。给乌云的西缘镀上亮边。五彩滩变得黯淡。雨点落下,每一颗都大而晶莹。冰凉的雨滴似乎比温和的雨滴更重,从天空落下时更有力。游客被赶回到旅行大巴上。

五彩滩终于变得空旷起来,我不禁舒了一口气。

一份解说词

我在1998年夏天来过阿勒泰,走过全部的边境线,喀纳斯是其中的一个点。这么多年,再没来过。当时这里还没有怎么开发,草原、森林和湖泊的很多部分还是原始的。有湖怪的传说,但没有现在的这么庞大——按导游小姐的说法,现在已经到了一百多米,差不多是一艘潜艇了。这样大的一个怪物,如何隐身于喀纳斯这个山间湖泊?编造这个神话的景点管理者没有去管,他们只管把游客吸引过来。魔幻现实主义的笔法在文学中用得少了,但在中国的景区解说词中却很普及。其实也无可厚非,在这个有谎言组成的现实中,它只是谎言中的一个。有些说法可以成为传说,但谎言却永远是谎言。谎言容易败兴。所以到了喀纳斯,置身其间,反而觉得它更像一个传说,更像一个虚幻之境。人们其实愿意探究幻境之美。很多人正是因此上路。

而喀纳斯是真实的。上至飘荡其上的云岚,下至一朵正在枯萎的野玫瑰。她属于瑰丽秀奇的典范。

一路的风景很难让人真正平静下来,进入喀纳斯,心更是不断被美景所激荡。

虽处于阿尔泰山之间,但感觉它是开阔、平坦、大气的,它刚柔兼具,有一种尊贵华美的气质,森林覆盖的群山雄浑刚毅,绵延不尽,山脊、河流、草原的线条柔和圆润,不时透出婉约雅致的秀美风情,身处其间,人会突然为风景静默,不由自主地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它其实无需任何夸张。除去导游解说中的魔幻现实成分,喀纳斯湖已足够吸引人。如果要我来写一份喀纳斯的解说词,我会这样来说:

喀纳斯形成于距今二十多万年前的第四纪冰川期,漫长的冰川期,给阿尔泰山西北部的峡谷中,留下了一弯弯月形的湖泊。喀纳斯周边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交界,湖水大多来自海拔4374米的阿尔泰山脉主峰友谊峰的冰雪融水。其湖面海拔1374米,湖长24.5公里,平均宽度约两公里,面积近45平方公里,湖水最深处188.4米,是中国最深的高山淡水湖。虽然喀纳斯湖从表面看上去并不大,属于小型湖泊,但它的实际容量却多达53.8亿立方米,已经超过了中国五大淡水湖中的三个,即太湖(51.5亿立方米)、巢湖(36亿立方米)、洪泽湖(26.6亿立方米)。也就是说,它是一个立体的太湖,两个立体的洪泽湖。

喀纳斯系蒙古语,意指“美丽而又神秘的湖”,也有人译为“峡谷中的湖”。还有人叫它“可汗之水”“王者之水”。那个王者就是自称为上帝之鞭的成吉思汗。传说当成吉思汗西征路过喀纳斯湖时,捧水畅饮,湖水甘冽,却不知湖名,便问手下将领,将领也不知,随口回答:此乃王者之水。

喀纳斯是西伯利亚泰加林在中国唯一的延伸带;是中国唯一的古北界欧洲—西伯利亚动植物分布区;是中国唯一的北冰洋水系——额尔齐斯河最大支流布尔津河的发源地;是中国蒙古族图瓦人唯一的聚居地;是亚洲唯一具有瑞士风光特色的自然景观区;是中国唯一的与三国接壤的自然保护区;是人类农耕文明之前游牧文化的活博物馆。有这么多的唯一性,足以使它成为新疆天山以北最有吸引力的旅行目的地。

喀纳斯地处北纬48度附近,由于受海拔高度相差悬殊、地表复杂和水热条件的影响,植被多样、种类丰富,呈明显的垂直带状分布。喀纳斯湖面海拔恰好处在地球最大板块亚欧大陆的中心部位。

在喀纳斯,你可以欣赏到形成于二十万年前第四纪冰川时期的独特冰蚀地貌景观。如古冰斗、冰川角峰和山脊,冰川湖,“U”型谷,悬谷。景区内共有现代冰川二百一十条,湖泊三百一十九个,其中面积最大的就是喀纳斯湖。由于地处偏远、长期封闭,各种动植物几乎处于一种自然原生状态,尤其是保护区核心地带更是草木丛生、人迹罕至,生态系统保存完好,动植物资源极为丰富,堪称地球上绝无仅有的动植物基因库。

喀纳斯的植物具有典型性、稀有性、多样性和原始性特点。其典型性表现在它是以西西伯利亚代表树种为主体的泰加林在我国的唯一分布区,主要以新疆落叶松、五针松、云杉、冷杉为主;区内植物种类繁多,现已查明的有七百九十八种,其中三十种属国内独有。景区内有兽类三十九种,两栖爬行动物四种、鸟类一百一十七种,其中雪豹、黑鹤、貂熊、紫貂、北山羊为国家一类保护动物。喀纳斯湖的野生鱼类有八种,当地人称其为:大红鱼、小红鱼、大白鱼、狗鱼、鲶鱼、花棒子、船丁子、丁。其中最著名的是大红鱼,它一度被指认为“喀纳斯湖怪”。大红鱼的学名叫哲罗鲑,属于食肉类珍稀鱼种。

多年来,有关“喀纳斯湖怪”的种种传说可谓扑朔迷离。最多的说法说它是一种巨大的水生怪物,常吞吃水边的牛羊。图瓦人的祖先曾用牛皮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捕捉,他们用二十匹马拉着牛皮渔网,结果湖怪挣断牛皮绳逃走了。据说有很多人看到过湖怪,直到2004年夏季,仍有人目睹过“湖怪”出没的明显迹象。一些科学家认为所谓湖怪就是大红鱼。1940年代,俄国人曾在湖里捕获了一条要用十一匹马才能拉走的大红鱼。1996年夏天,新西兰科考队在二道湾发现了六条长达八米左右的大红鱼;1998年,牧民还捕获了一条四十六公斤重的大红鱼。

喀纳斯湖以“变色湖”著称,湖水或湛蓝、或银白、或火红、或深绿。站在海拔2030米的观鱼台上,可以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湖面,饱览喀纳斯美景。在那里看到的湖面水波万顷,变幻多姿。

喀纳斯湖沿岸有六道向湖心凸出的岩石平台,形成井然有序、景色各异的六道湾:一道湾有吐鲁克岩画和羊背石;二道湾湖水最深,传说中湖怪经常在此出没;三道湾有一天然的观湖台;四道湾有一个美丽的湖心岛;五道湾湖畔有一座喜鹊山;六道湾因山溪冲刷有一段枯木形成的壮观长堤,被称作浮木长堤。

在通往喀纳斯湖区的途中,必经卧龙湾、月亮湾、神仙湾三个景区,这是喀纳斯风景的三个“经典”,沿途流光溢彩,如临仙境,让人心醉神迷。

在喀纳斯湖偏北的东西两侧还坐落着大小不一的几个湖泊。其中较著名的是双湖和千湖。曾经有一个网友说,新疆之美,在于喀纳斯一湖,喀纳斯之美,在于双湖衬映。双湖位于喀纳斯湖四道湾以西,由两个狭长的小湖串连而成,又名“姐妹湖”。千湖由古冰斗、冰窑和粒雪盆地等洼地发育而成。千湖在哈萨克语称“门琼库尔”,意为“一千个坑”。千湖海拔1900米左右,大小湖泊星罗棋布,构成了一个风景壮丽的湖泊群。传说这里曾是一个神秘的古战场,当年成吉思汗的西征大军由于迷路,曾被困于此。成吉思汗的军师耶律楚材在这里留下了“谁知西域逢佳景,始信东君不世情”的诗句。

由于喀纳斯地处亚欧大陆板块中心,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沙漠、草原、森林和雪山构成了天然屏障,使它至今依然保存着一份童话般的圣洁纯净。因而它被称为 “人类最后的净土”。这片土地的存在,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位官员考察后所说:“这里是地球上最后一块未被开发的地方,她的存在证明人类过去栖身地的无比美好。”

写到最后,我发现,对喀纳斯的解说其实只需要一句话:朋友,你已经来到了喀纳斯。

登高处

观鱼台位于骆驼峰顶,乘旅游巴士到半山腰,然后登一千多级木台阶即可到达。在这里要看到湖里的鱼,那条鱼至少得是一条鲸鲨才行,但这里可一览喀纳斯整个景区。沿山脊而行,风景如画展开。左侧的草原起自山脊,点缀着还没有凋谢完的野玫瑰和各色野花,穿过稀疏的落叶松林,铺展到谷底,再漫上对面的山坡,一直漫过对面山峰的雪线。右侧峭壁起自喀纳斯湖面,点缀着各种树木。整个喀纳斯湖都在眼底,如一块巨大的、镶嵌在群山中的羊脂玉,环湖而生的原始森林为它镶了墨绿色的边。在喀纳斯湖以北,在绵延的山脉与蓝天相交之地,那座木棱房似的山峰就是友谊峰。

友谊峰是阿尔泰山在我国境内的最高峰,是中国与俄罗斯、蒙古之间的天然界碑。四千多米的海拔在高峰耸立的新疆只能算是矮丘了,但登顶却极为不易。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苏联组织了一支三十人的探险队,欲登顶友谊峰,不想途中神秘失踪;1965年,中国登山运动员试图登上友谊峰,也因山势险峻而失败;1999年,日本一支登山队曾买断了友谊峰冰川的“首登权”,结果无功而返;直到次年8 月8日,新疆锡伯族登山家英刚、维吾尔族青年迪力夏提在俄罗斯族向导任玉清带领下,才终于成功登顶。

友谊峰冰川是我国海拔最低的冰川,但气势磅礴。覆盖面积达四百多平方公里,沟谷中常年不化的冰雪深达数十米,其面积和储量均占阿尔泰山冰川总量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是喀纳斯湖水的主要来源。

友谊峰冰川在国内外享有盛名,气势磅礴的巨大冰川与古冰川强烈作用所刻蚀的各种地貌形态堪称天下奇观,是科学考察、研究及旅游探险的最佳基地。由于受西伯利亚冷湿气流影响,冰川地带降水丰沛,在那里一会儿晴空万里,阳光灿烂;随即就会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大雪纷飞。我站立的地方与它相距六十五公里,虽然对那里的风云变幻只能远观,不能亲历,但可以感受到其圣洁无瑕,能体验到那种高拔处的超然脱俗。

早在多年前,曾经去过友谊峰冰川的朋友就对我说,去冰川的路上,美景很多,要穿过喀纳斯原始森林带、高山湖泊群和沼泽地及亚高山草甸带,你一定要去看看。我心向往,但一直没能成行。站在这里,我心动了,决心以后如有机会,一定要到冰川上去睡一觉。

有时候,我们之所以再次出门旅行,就是因为旅行本身难以完成,在大美之境中更是如此。比如喀纳斯,即使我来一百次,我也不可能满足。因为风景永不衰老,每时每刻都在生长、变化。

文学之旅

其实,我们这次的旅行是一次文学之旅。这也是一个颇为奢华的文学旅行团队,它由来自全国各地的小说家、诗人、翻译家、文学批评家组成,其中有几位是西部文学奖的获得者。

上路之后,大家在玩笑中发现,这是一次文学与美景相伴的旅行。沿途是作家用自己的创作建立的一道文学走廊,乌鲁木齐有周涛、章德益、周政保、赵光鸣、沈苇、陈漠、郁笛、铁梅、王敏,昌吉是邱华栋出生、成长之地,接下来是艾青、杨牧、董立勃、刘永涛的石河子,韩子勇的奎屯,刘亮程的沙湾,李娟的阿勒泰。这个文学带的延伸地区还有北塔山的叶尔克西,哈密的丁燕,塔城的朱玛拜,伊犁的王蒙、亚楠。而即使在遥远的南疆,还有黄毅、南子的泽普,王族的疏勒,也包括我的塔什库尔干。这即使在内地汉语文学发达地区也不易做到,但在新疆,很多尚属新垦之地,这些文学场域的开拓,无疑使这块辽阔的大地变得更为辽阔,也给我们的旅行增添了别样的意义。

美好的风景容易拉近人与神之间的距离,并使时光流转。朋友们来自四面八方,我观察到,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们很快都变年轻了,个个神采飞扬。大家说了很多话,笑声一直没有断。最后,旅游大巴终于盛不下那么多欢乐,只好把我们卸在喀纳斯。然后,这片辽阔的美景又迅速被我们填满。

新疆的文化一直有一种游牧的特质。在古代,它以民歌和史诗的形式流传。现在,《西部》想把它作为一个个固定的文学地标树立在新疆的一些地方。文化交流是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与另一个地区加深了解的最有效的途径。为此,《西部》组织了一次次高规格的文学活动,大量的作家、诗人把他们对新疆的了解、认识、理解,把对新疆的向往和怀念,把美和独特性写成文字,分享给读者,从而树立了新疆丰富、开放、包容的形象。这可以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当然,能做到这件事是因为:《西部》已成为国内有影响的文学刊物,已具有号召力,除此之外,还有办刊人的胸襟和魅力。这次大家从乌鲁木齐出发,驱车八百公里来到喀纳斯,其实是《西部》对我们进行的一次如何认识新疆之美、新疆之辽阔、新疆之丰富的教育。这种教育非常有效,会一直留在作家的记忆里,成为他们弥留之际的追念。

到布尔津后,我们先参加了作家康剑创办的金山书院的落成仪式。在边境小城布尔津,第一次有了一家书院,这对当地的文化塑造、人心滋润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可能怎么评估都不为过。秦晓宇还带来了他执导的纪录电影《我的诗篇》,他通过对六位工人诗人劳作、生活和爱恨悲喜的真诚记录,首次从诗歌角度表现了中国三亿多工人的精神状态和复杂命运。布尔津的一些文学爱好者和我们共同观看了这部影片。我们一起落泪,一起感动,同时被震撼。我们忘记了当时是在布尔津。

而在西部文学奖颁奖典礼上,我们听了旱獭乐队的演奏,它是喀纳斯村唯一的原创乐队,也是优秀的原生态音乐组合之一。楚吾尔、马头琴、鼓、吉他以及他们的声音传达了他们对大自然的爱和崇拜,大自然的欣荣与沧桑化作万物之声在四个人的演奏中得以再现、复活,宛如天籁。

喀纳斯还有一家狐狸书屋。主人竟然是我的老朋友段离。三年多很少有她的消息,以为她在北京画画,不想她躲到这里做了这么一件事。这间书屋除了外壳,都是原木装修的。焊、锯、刨、钉、磨、刷、刻都是在段离指导下完成的。那匹用铁板切割的红马站立在书屋的拴马桩下。书屋的南墙是用六根原木做的一个长九米、高七米的巨大书架,书一旦摆上去,就像登上了圣位,倍感荣耀。她还根据喀纳斯的风景元素设计了十几款纪念戳,其中有喀纳斯小木屋、月亮湾、拴马桩、马头琴等。书屋的灯具、杯具、摆设——如马灯、搪瓷壶、搪瓷杯等也都是她精心选用的,增添了怀旧的氛围。

书屋借着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低调开张。但它很快吸引了游客。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行色匆匆。人即使在仙境中,也需要停歇,等待灵魂赶上来。吸引游客的是那匹富有现代色彩的铁红马,游客跟那匹铁马照完相,都会进到书店,买本书,喝杯茶,在买到的明信片上盖上免费的纪念戳,留几句话……很多人突然感到,来到这个地方后,这趟美景之旅才算圆满了。

所以颁完奖后,我留下来,特意到书屋呆了几个小时。我的灵魂现在不知道在哪处美景流连,所以我得把它等上,让它回到我的臭皮囊里,而书店无疑是等待灵魂归来的最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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