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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读经:春与夏

2016-09-21张艺芳杨军温州报道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6年4期
关键词:梵文读经小春

本刊记者_张艺芳 杨军 温州报道

海外读经:春与夏

本刊记者_张艺芳 杨军 温州报道

钱穆先生写有《病与艾》一文,引用《孟子》中“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苟为不畜,终身不得”的故事。孟子建议,不管这三年内是否能活,且藏再说。王财贵先生多次演讲中提到这个故事。

针对近现代世界古典语言教育全面衰落的时代弊病,王财贵先生开出的药方即是:儿童读经。“趁最好十三岁以前或至晚十六岁以下,以经典为教材,以读诵为教法。”

文礼国际学校的创办,用王财贵先生的原话即是:“办学在于培养人才,而人才不限于本土,一方面可以让世界关心教育的人,有维护人类历史文化的人,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受教育。另一方面,办成一个示范性的学校,让全世界的教育专家有所观瞻。”

海外中文教育困境

2001年,王财贵先生在北师大振臂一呼,几年之后,他收到了从遥远海外传来的回音。

2002年冬,杨嵋从欧洲留学回京休假,无意中与朋友看了《一场演讲,百年震撼》,第一次听到王财贵先生的名字和“儿童读经”的说法。

此前,杨嵋的求学之路在外人看来颇为顺畅:本科清华,研究生北大,出国读博。然而,在求学的过程中,她感到“知识的增长,似乎未能解决生命真实的困惑,在内心深处,总恍然若有所失。”

2004年,女儿小春子出生,杨嵋正在牛津大学攻读古典印度学博士。又一年,杨嵋的先生春永应聘为至德国汉堡大学任终身教授,一家人迁居德国汉堡。至此,小春子便要在德语的环境中成长了。

杨嵋担忧的是,出生于中美家庭的女儿必须要学会英、中、德三语,才能正常地生活。英文很好学,德语有环境熏陶,最难学的便是中文。环顾周遭的中文教育,有读了十年周末中文学校的华裔子弟,听说读写依然成问题,无法自由阅读中文报纸,更不用谈对中国文化的认同。

有华裔父母将子女送入精英小学,却发现:“语文课是大家熟悉的教法,分析课文,组词造句,课后一大堆根本不可能写完的作业,外加练习册。”这个现状,使许多华裔父母考虑送孩子回国上小学。

杨嵋这才慢慢领悟到王财贵先生在演讲里所讲——教学方法、教学内容和教学时机的重要性。在全球读经教育交流网上,她得以向王财贵先生请教。

王财贵先生有个煮汤圆理论:不管多少汤圆,不管汤圆大小,也不管哪个汤圆先熟、哪个后熟,都全部放下去——拿起一本经典就读,读一段时间,学童渐渐就把汉字的字音和字形对应起来了。

读经的过程中,儿童能实现突破性识字,即使没有汉语的大语言环境,孩子依然可以实现主动认字和阅读。认同了这个理念过后,杨嵋开始在德国汉堡的家里带女儿读经。

身教甚于言传

2004年出生的小春子,是海外读经教育的第一枚种子。

从小春子3岁零10个月开始,杨嵋每日带她读经一小时左右。“宁可慢,不能站。”小春子5岁左右,读经之余,杨嵋还会带女儿读绘本。坚持了半年,读经中的生字得到温习,小春子便能自主阅读了。

不久,杨嵋的儿子小夏子出生,“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幼儿,一边是每日要与之共读经典与绘本的小春子,还不算我个人的研究工作、学习、公益活动与家务。”她也曾向丈夫抱怨,但调整好心态后,依然要做好手中的事。

小春子十岁时谈起孔子和春秋故事如数家珍,爱玩诗牌雅戏,最爱唱《四郎探母》选段。回过头来,杨嵋感叹:“没有经典,没有儿童读经,小春子必定不是今天的她。中国传统文化,已经成为她生命图景中不可缺少的底色和风景。”

对于儿童读经,她也有了一番自己的体悟:父母热爱经典并且身体力行每日读经是关键。身教是最好的示范。父母与其要求孩子日日读书,不如自己先行做到。

立己达人。为了与更多的华裔父母交流心得,2007年,杨嵋开启新浪博客“家有春夏”,也开始在家里办起读经班。

起初,读经班只有三个孩子。杨嵋在博文中记录,“半年后,就有两个孩子通过读经突破了汉字的识字关,并在六岁和八岁的时候就能熟背《论语》和阅读国内初中学生阅读的书籍。这在本地中文学校的历史上,是闻所未闻之事。”

2009年,杨嵋和其他几位华裔父母邀请王财贵先生来汉堡讲学。半个月的巡讲过后,德国各地涌现出四五个读经班。在王财贵先生的建议下,他们在汉堡成立周末读经学校,由先生为其题字:“德国汉堡致谦学堂”和“欧洲读经推广中心”,成为当代欧洲第一所私塾式读经学堂。

致谦学堂每季度举办一次为期一周的密集读经课程,吸引了来自德国多地,乃至法国、芬兰、匈牙利和英国的读经家庭,累计达百余人。

杨嵋观察到,海外华人父母经常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子女中文学习的期待:“要是我的孩子能读懂金庸的书就好了。”而读经几年的海外华裔子女,能读金庸的书则是附加品轻而易举。识汉字、自主阅读、文化认同的难题都能逐步得到解决。

在家上学

杨嵋的丈夫春永曾被问及,“我们为什么要让孩子学习英文经典,这有什么用?”春永的回答是:“如果你的孩子现在开始学习这些经典,待他长大,也就不会问和你一样的问题了。因为他对于这个世界所谓有用无用的判断标准已经和你不同了。 ”

在家里,杨嵋的丈夫春永负责给孩子筛选和朗读英文经典。春永对阅读英文经典价值的认识,来自于他5~10岁在家上学的经历。

春永的父母是美国国籍,父亲是犹太血统,母亲是日本血统。1973年,春永5岁,在父亲的引导下,曾阅读过一系列英文甚至拉丁文、阿拉伯文经典,时隔很久,他能记得的有:G.H.Hight翻译的13世纪的冰岛英雄史诗《强者格雷蒂》;埃德蒙斯宾塞的诗作,如《仙后》;莎士比亚的诗作和剧作,如《威尼斯商人》;以及埃德蒙沃勒的作品,也主要是诗作。

美国在1975年才允许孩子在家上学,此前,则属于非法。春永的姐姐便进入当地的小学。在家的多数时间,父亲还教姐姐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当时的春永尤为羡慕。父亲开出的经典,姐弟俩不仅要朗读,还要背诵。春永八岁时,父亲去世,由姐姐继续教他,他自读的书籍中依然少有近代作品。春永读中学时,姐弟俩的阅读速度都非常快,每天要读三本书。

父亲在家教春永的两年间,数学教材主要选自《大学代数》,后来,春永到荷兰读中学时,发现自己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把那里高中毕业程度的数学课程都学完了。

在家上学的5年经历,使得春永有较强的自学能力。春永从荷兰的中学毕业后,因对学校的教育失望,在家自学。一年后,打算学习梵文,申请了英国牛津大学,被顺利录取。因经济状况不允许,他进入荷兰莱顿大学读书,仍以自学为主,后获得印度学(梵文专业)博士学位。之后在牛津大学做博士后研究,同时在那里教了5年书。

如今,当多数人都在热捧莎士比亚的诗作和戏剧时,他认为莎士比亚并非是英文经典学习的最佳选择,并将乔叟、斯宾塞的作品排在前面。“在斯宾塞之前的诗人,他们都追随乔叟;在斯宾塞之后的诗人,当然他们也都追溯乔叟的传统,但是他们几乎都是仰仗于依赖于斯宾塞的作品去追溯这样的传统,或者说直接依赖于斯宾塞。”

春永教授列出的外文经典书单里,有斯宾塞的《小爱神》《喜颂》《时间之墟》《缪斯之泪》《致达芙妮》,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莎翁十四行诗》。

“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因在家上学的那段经历,春永教授对读经教育的理念更能感同身受。

英文作为小春子的母语之一,她发音纯正,文礼书院的春令营、夏令营中,在母亲的课堂里,小春子有时也担起小老师的角色。

世界古典教育的缺失

“即使在交通极不便捷的古代,不同文明之间亦有着非常隐秘的交流。天主教教会有很多封圣的记录,有几百位圣者,他们其中一位圣人叫Josaphat,就是佛陀的故事。大量的印度神话和故事就是通过这样一个秘密的通道——伊斯兰文明这个通道进入了欧洲文化。”春永教授谈起阿拉伯语的重要性。

在春永教授的研究中,梵文也是一门重要的语言:印度位于东西方交汇的地方,故而成为影响东、西方文化的秘密通道。另,作为同源的语言,梵文和古希腊文,甚至现代德语,都有不少共同点。

只有在熟悉经典的基础上,才能有所创新。然而,在美国近百年来进步主义教育的思潮下,实用主义教育理念成为主流。刚搬到汉堡时,杨嵋多方打听后得知:汉堡只有两所最古老的中学,将古希腊文和拉丁文教育作为必修课程。而现在他们学习的难度,只有三十年前的一半。

小春子在汉堡中学读了一学期,但现今的教法很难引起学生的兴趣。“西方国家的古希腊文与拉丁文教育,也在日益萎缩。”这个发现让她惊讶。

杨嵋在讲座中举例,有一个很明显的对比是:1845年W.C.Perry在《德国大学教育》一书中谈到当时德国哥根廷大学的入学条件:“学生必须能将德文毫无语法错误地译为希腊文,必须能流利无误地说、写拉丁文,必须能读法文和以自己的母语写作。”现今,德国汉堡大学的Isaacson教授则提到:“现在十八九岁的德国高中生进入大学,大部分学生的德语水平都令人堪忧,遑论古希腊文、拉丁文了。”

在近现代世界古典语言教育全面衰落的大背景下,文礼书院国际学校应运而生。以读经为主,涵盖从幼儿园到中学的基础教育学段,正在等待国家资质的获允。杨嵋、春永夫妇任校长。

文礼国际学校必修五种语文经典:中文,梵文,古希腊文,拉丁文和英文,且都以背诵为主,中文背诵二十万字以上,其他每种语文背诵五万字到十万字。王财贵先生谈到国际学校的规划时说,“在国际化时代,学子要具备国际的眼光、国际的能力,需从接受全人类的经典教育始。”

在此之前,王财贵先生的“十字打开的读经教育理论”就已为人所知:如果“读经”是期待提升一个人的智慧高度,就像开发生命的纵轴;那么阅读就是随时拓宽一个人的常识空间,就像延展生命的横轴。文礼书院国际学校的创办在尝试拓宽孩子生命的纵轴。

歌唱行处

春永、杨嵋夫妇二人都是梵文专业出身,多次访学印度,小春子不知不觉间受到熏习,亦会些梵文吟唱。

2015年夏,他们请来印度学者Sharma教文礼书院的学子梵文吟唱。梵文共有1000多个辅音串字母,辅音串字母是学习梵文拼写的主要难点,有的辅音串字母辨别困难,须强记。如今,每天早晨读经之前,解经班的孩子都要先读十五分钟梵文的辅音串字母,以期能在教授下次到来之前学会这些发音。

文礼书院的早晨从凌晨4点开始。,学生们早已起床读书。8点左右,书院的学生们早已起床读书了,小春子、、夏和从法国、日本来的两个孩子来到楼下,踢起足球、或玩滑板、打羽毛球。杨嵋在一楼教室的窗子上放起梵文吟唱的曲子。

在梵文经典的学习中,梵文吟唱也成为学习学习这种高难度语言之余的调剂。在日本读经推广时,杨嵋也曾教一个日本读经的小姑娘梵文吟唱。近十年来,周末无休,忙于海外读经的推广,杨嵋觉得充实。“我们在海外推广,也是希望在‘国外的月亮格外圆’的主流价值观中,给国内的父母以旁敲侧击。”

在学习中文经典时,王财贵先生认为:“吟诵只是锦上添花的工夫,不是入门关键。阐释诗文从熟读熟背处入手,然后训诂明义,才能体贴涵泳,最后,感动莫名,乃发为吟诵。而歌唱行处,略有两类,一者自适自娱,一者表演乐众。自适者将底蕴从心底中流淌出来,表演则除了学养深厚,情感丰沛,还要加上技巧纯熟,后能动人。”

一次,王财贵先生在印尼一个寺庙演讲,那时印尼对封锁了四十年的华文刚解禁。讲完后,听众兴致很浓,王财贵先生教他们唱诗,唱柳松柏的《唐诗新唱》,唱贺知章的《回乡偶书》。

唱完又讲解:,这是当今中华文化的写照,我们都是少小离家(他故意将“家”字音拉得很长),现在虽然乡音无改,可惜都这么久了,谁还识得这个回乡认祖的老人呢?于是好奇地问:你从哪里来,要来做什么,这里哪有你的祖宗故友,哪又有你的传家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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