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吴瑛

人在职场，承接来自四面八方的风。我们拼命随风摇摆，各种疲累焦虑抑郁……慢慢地学会只摆摆枝条，有时就叶子哗啦哗啦应应景，知道关键要把树根扎实、把树干挺直。你长成什么样儿，主要是自己的选择。

1

某知名摄影大咖讲课，头发花白，笑容怡然，早到半个多小时准备课件，学员尊称他“蒋老师”。

上课了，蒋老师讲解新闻摄影的抓拍技术，并现身说法，如何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决定性瞬间。他说，摄影记者要以生活为师，必须到现场，抢占最佳位置……“现在岁数大了，走到哪儿，同行啊，学生啊，都亲亲热热地打招呼，嘘寒问暖……”

“但是，”他突然目光炯炯，“新闻大战一开始，大家就各奔前程了。”

“哈哈哈……”他的笑声爽朗而快意。

2

两个月前，小艾新入职，我问她：“怎么选择这家公司呢？”

“待遇高啊。”小艾眨眨黑亮的眼睛，“还有，职业装漂亮！”夏日清晨，小艾一身乳白色西装套裙，搭着淡紫色印花丝巾，清爽、怡人。我大赞，“鲜亮得好似成熟的葡萄。”

两个月后，一天下午，又见小艾，还是那身职业装，小艾却失色了。“哎呀，各种忙……”小艾脸色蜡黄，眼无神，整个人恹恹的。

“中午也不休息？”我问。

小艾点点头，吐槽：“我呀，上午是鲜葡萄，下午是葡萄干。”

3

电视里，她总是笑容灿烂、神采飞扬的模样。那天晚上，她来本市主持一档晚会。

她笑吟吟登台，说话字正腔圆，迎来满堂喝彩……她退场，舞台上开始表演轻歌曼舞。我坐在第一排最右侧的位置，随意一瞥，恰好看到幕布后侧候场的她。天哪，简直判若两人：她眉头紧锁，脸颊深陷，目光空洞，疲惫和忧郁都写在脸上，仿佛内心正汹涌着无尽的忧伤……听说她下了飞机直奔剧场，这次演出结束后，又要飞往另一个城市。但是，她一走上舞台，立马青春焕发，眼波流转，光彩照人。就这么，我看着她，登台，退场，登台，退场……在两副面孔间切换。

那时，我觉得她很假。现在，我觉得她特别职业。

4

安宁调到一个新单位，开始很受排挤。“她们搞活动都不带我。”安宁撇撇嘴说。“你怎么办？”我好奇。“装傻呗。”“后来呢？”“有个大姐站出来，跟我吵，说哪天我说了她坏话……”安宁叹口气，“我气得啊，是谁这么在背后算计我？”

“知道是谁了？”“不知道。”安宁云淡风轻地一笑，“我没问，私下里也不打听。”“为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知道了，她就是永远的敌人了，以后还怎么相处……”

“心里憋屈吧？”我感叹。“其实想明白就好了。我新调过来，自然触动别人的利益，有情绪是正常的，再说也有自己的心理在作怪……”

“继续装傻？”“是啊。少说话，多干活，低调而谦和。”“现在呢？”“很好啊，我已融入其中。”

安宁又说：“其实，哪有那么坏的人，我和许多同事还成了好朋友……”

“那段日子，靠什么熬过来？”我期待安宁的一番职场箴言。

“总算，该给我的钱一分不少。”安宁哈哈大笑。

5

一次典型事迹报告会，不用“笔杆子”写就的事迹材料，模范人物自己讲。

首先发言的是“一心为公”的张经理。他说：“家里三代单传，到我这儿算是祖坟冒了青烟，当上个小经理……有回和客户吃饭，他特意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陪我，我也喜欢啊，可心里一直怦怦地跳个不停……就借口去趟卫生间，偷偷溜了……我害怕出事儿呀，这心里怦怦跳啊，回了家，见到我老婆，才算平静下来……”

那位“用一辈子时间做最好维修工”的李师傅说：“我这个人天生拙口笨舌的，平时就喜欢和机器打交道。企业各种人员都有成长渠道，维修工干好了，也能开上领导的工资，所以，我就一门心思干维修……”

一直记得这两位典型，他们诚实不造作，是人不是神，但比一般人境界高出一点点。这一点点，已经很难得。

（摘自《北京青年报》2016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