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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意境

2016-09-13老愚

党员文摘 2016年8期
关键词:夜宿旅行

老愚

生活久了,生命不过是按照惯性运行的奴隶而已。服从于生存指令和欲望要求的人生,在内心会积累越来越多的反抗力,接近阈值便有了逃离,这就是旅行。

遥想当年,17岁的我怀揣大学录取通知书,踏上开往上海的直达列车,心里便有了飞翔的欣喜。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我竟一路站到目的地。那是一次出发,寻找前途的少年,终于跳出黄土地的束缚,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眼前的一切皆为风景:平整肥沃的中原,丘陵起伏的江淮,稻田青青、青山绿水的长三角。车厢里有英俊男子,有妩媚少女,觉得自己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脑袋不觉便昂起来。

第一次旅行在大学三年级。初夏,我和马陈二君骑车奔赴苏州。

沿着一条河边公路骑过去,开始非常轻松,马君还吹着口哨。田野里黄黄绿绿,令人心旷神怡。几十公里过后,路变得沉重起来,须用力踩才能保持速度。马君狂奔一阵子,甩开我俩,逼迫我们追赶,这样才保证了骑行速度……夜幕降临,终于进了姑苏城。

那个时候的城市是安静的,人也从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旅行者能感受到街头巷尾住户的好意。每人十元钱凑成盘缠,三人合喝一杯清茶,夜宿浴池,心里却甚为舒坦。寒山寺、拙政园之类文物遗迹不过是道具罢了,我们看到的其实是自己的豪情。坐在山顶上,敞开衣衫,任由惠风吹过,眼睛看着远方,幻想着半迷离半辉煌的前程。

回程,我们一路狂奔。深夜里,感觉人和车都浮起来,甚至边蹬车边做梦。

对我而言,这趟无牵挂的旅行,是人生第一次敞开,无忧无虑地拥抱大自然。

此后,1984年冬天,我才有了一次真正的旅行。我们一行三人,从上海出发,坐火车至乌鲁木齐。翻过果子沟进入伊犁,一路上,天寒地冻。沿途目睹跌进深沟的汽车,夜宿精河,蜷缩进肮脏、潮湿的被窝,呼吸着令人窒息的气味,捱过一晚。老牛一般的汽车走走停停,我们过一会儿就得下去推车。鞋子进水结冰,裤腿全湿,全身仿佛冻僵了。同坐的维吾尔男子用他的军大衣下摆捂住我的双脚,我才缓过劲来。

在天山北麓,我们向山顶攀去,积雪掩过膝盖。静谧,雪白,宇宙间似乎只有几个人的喘息声。山巅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全凭气力与意志,登上了山峰。当汗水被风吹散的时候,感到身心被什么洗了个透彻。

在伊宁的苏联领事馆下榻,当柔媚的上海姑娘为我拍打肩上的雪花时,内心突然涌出一股柔情:这轻盈拂拭的人儿,仿佛是我的亲人……她浑然不觉,但她在空中划动的手臂长驻在我的记忆里。

在我看来,旅行,就是面向未知的尝试,是一个生命试图冲破自己束缚的举动。这自然不应设定目标,漫游式最为相宜。到过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所感知。

是否可以这样说,只有谦卑地行走在大地上,一个人才会明白自己的本性。一次旅行往往会剔除不易察觉的懦弱,长出前所未有的自信。旅行的最高境界,就是发现深藏不露的那个自我。

(一滴水荐自FT中文网 图:杜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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