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凤文

流言四起

坊间传闻，西域商人送给武皇则天一对玲珑猫，小巧可爱，聪明伶俐，哪知这种猫因不适合当地环境，不到一个月便死掉了。武皇心疼不已，全国各地征集玲珑猫。

狄仁杰是武皇宠臣，征猫的重任当然少不了他。

一日，狄公带着参军洪亮在京城寻找蛛丝马迹，忽听得前方叫好声不绝，狄公好奇，便站在人群后面远远观看。只见一位年轻女子双手灵动，挥袖之间便用手指在纸上做了一幅画，精美绝伦，狄公看罢不由得拍手叫好。

看完表演，狄公意犹未尽地回到府衙。可刚进门，就有手下人来报：“大人，你怎么才回来？刚才有人来击鼓报案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年近60的华贵老人跑过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这不是当地有名的财主魏公成吗？

“魏先生。你有何冤屈，竟哭成这样？”狄公不解地问。

魏公成擦一把眼泪，“大人，犬子魏龙被人杀了！”

狄公一怔，魏龙其人他也听说过，虽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可也不曾做过大恶，怎么被人杀了呢？事不宜迟，狄公带上人马便赶往魏家。

狄公来到内宅，发现魏龙正躺在床上，脖子上残留着血迹。狄公伸手量了一下，发现伤口很深，足以致命。

忽然狄公一愣，只见魏龙竟然留着长长的指甲，长度近半寸。狄公看一眼魏龙之妻郭氏，“死者为何留这般长的指甲？”

郭氏哭泣回道：“大人真是不解民风，现在长安城里男子都留有长指甲，说是受到西域民风影响。”

狄公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魏龙被杀的？”

郭氏回道：“今天清晨，夫君起床口渴，我给夫君倒了杯茶便出去了。不到片刻，忽听一声惨叫，回来便发现夫君已倒在血泊当中。”

狄公大惑不解，“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为何才去报官？”

魏公成哭着说：“本想马上去报，可我们不敢。”

狄公更加吃惊，便详细询问。

原来，最近城里传出流言，说有一个杀人魔指，专杀壮年男子，惹到他必死无疑。所以魏龙死后，家人怕受到报复，不敢报案，要不是郭氏坚持，魏龙可能就草草下葬了。

狄公突然警觉起来，什么是杀人魔指？谁又是杀人魔指？为什么杀人魔指要杀魏龙？

狄公正在猜测，有人来报：“大人，京城首富苏蒙被杀！”

杀人无形

苏蒙的表哥是朝廷重臣，苏蒙平时风花雪月，不可一世，他的死又给狄公出了一道难题。狄公来不及处理魏龙的案子，赶紧奔往苏家。

狄公仔细检查，发现苏蒙的死法与魏龙如出一辙，都是脖子被利器划开，而他也留着长长的指甲。

狄公把苏蒙之妻叫过来详加盘问，据苏蒙之妻说，半个时辰前苏蒙一个人在房间饮茶，忽然听到惨叫，家人进来便发现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狄公发现死者身体暖热，确是刚刚死亡，是谁大白天能杀人于无形呢？

狄公突然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杀人魔指这个人？”

苏家人顿时惊慌不已，苏妻说道：“大人，难道夫君是被杀人魔指所杀吗？如果是这样，我们不追究了，以免他再来伤害家人。”

狄公岂能答应？一遍遍叨念着“杀人魔指”几个字。

“我知道杀人魔指！”人群中一个男孩突然喊道。

狄公大喜过望，把那孩子叫过来。狄公问道：“既然知道就告诉本官，什么是杀人魔指？”

男孩跑到外面，喊来几个伙伴，他们先在地上写一个大大的“天”字，然后伸出手做着猜拳一样的游戏，谁猜对谁就把天字去掉一笔，直至天字消失，最先讓天字消失的孩子获胜。原来这“杀人魔指”是个游戏，狄公大呼失望。

狄公忽然想起什么，叫过一个孩子问道：“这游戏是谁教你们的？”

小孩子一指前面：“就是那个戏台上的姑娘，她说她叫魔指姑娘。”

只见台上正在进行表演，一个姑娘长着长长的指甲，涂着鲜红色，手里端着墨汁，面前案板上放着宣纸。只见姑娘指甲轻蘸墨汁，然后在宣纸上来回舞动，片刻工夫便画出一幅壮观的山水图，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狄公怔住了：怎么会是她？

等表演完毕，狄公来到后台见魔指姑娘。魔指姑娘落落大方，很难与杀人二字联系起来。狄公看了看她长长的指甲，问道：“你可认识魏龙和苏蒙？”

魔指姑娘笑了笑，“大人，您一定听说杀人魔指的传言了吧？不过让您失望了，小女子虽外号魔指，可也只是用指甲作画，不曾杀人。”

“那传言可与你有关？”狄公紧追不舍地问。

魔指姑娘点了点头，“确实与小女子有关，因为小女子四处漂泊，经常有一些不轨之徒打小女子主意，小女子便给自己取了一个恐怖的名字，叫杀人魔指。”

“那指甲能否杀人？”狄公又问。

魔指姑娘想了想，“女子指甲质地软弱，有点困难，不过男子的就很难说了。”

饮茶生祸

狄公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刚要喝上一口，突然一只猫“喵”的一声跳过来，差点儿就抓到狄公脖子。狄公一阵惊恐，“这猫是怎么了？”

魔指姑娘把猫抱过来笑道：“大人不要担心，这是小女子的宠物玲珑猫，最近发情，较为狂躁。”

狄公仔细观察一番，不禁恍然大悟，和洪亮耳语几句，然后命人把这只猫抓起来，回去问案。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凭猫能问出什么案来？

很快狄公回到衙门，外面围了不少百姓，都想看看狄公如何拿猫问案。只见狄公把猫放在桌案上，说道：“本官从魏龙和苏蒙伤口初步判断为利器所伤，直到看到这只猫才改变想法。那伤口不是刀刃所伤，也不是人的指甲所为，而是猫的指甲。”说着，狄公把那只猫展示出来，众人发现这只猫的指甲被人剪掉了。“它的指甲为什么会被剪掉呢？因为这只猫闯了祸。”

话音刚落，洪亮把人押上来，竟然是魔指姑娘。洪亮当众把她的外衣及头饰剥掉，竟然是一位美男子。

狄公笑道：“魔指，你虽然长得皮肤白，但声音无论如何伪装也不像女人。你所养的猫名叫玲珑猫，天生一对，别人用来当宠物，你却用它来杀人。这种猫最大特点就是指甲细长如刀，平时隐藏趾间，展开攻击时利如刀剑，本官可否说错？”

魔指冷冷一笑，“简直一派胡言，我伪装成女子只为了好招揽生意，谁杀人了？我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你是前朝太监，想为前君报仇，便以武皇征猫为切入口，想把杀人猫置于武皇身边。因为你和同党失败一次，一直怀疑这是一个陷阱，所以犹豫不决，而你驯练的猫却失控了，一连杀了两人。为制造事端，你还散播童戏，以杀人魔指抹去天字影射武皇，真是居心叵测！”

狄公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这位前朝太监并不认账，非要狄公拿出确凿证据。狄公命人端过一杯茶递给魔指，“你可有胆量把茶喝下去？”

魔指犹豫不决，知道大势已去，恼羞成怒，端起茶杯要一饮而尽，哪知那只玲珑猫看到的却是杀人指令，“喵”的一声扑过去，伸出爪子在他的脖子上狠狠抓了一下。

狄公冷冷一笑，“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忘记它的指甲已经被你剪掉了吗？”

几日后，狄公向武则天禀报：“陛下，玲珑猫的主人已经收押，他与西域商人是同党，我们当初定下的以猫引蛇的计策成功了。”

武则天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脖子，终于可以安心饮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