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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部分语音特征看湖南通道“本地话”
——二里话和四里话的形成

2016-06-21

怀化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语音

胡 蓉

(怀化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 湖南 怀化 418008)



从部分语音特征看湖南通道“本地话”
——二里话和四里话的形成

胡蓉

(怀化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 湖南 怀化 418008)

摘要:湖南通道二里话、四里话是一种小土话,它的语音的形成,是保留某些古老的音韵特点的结果,是自身语音演变的结果,是通道官话、侗语接触影响的结果。

关键词:二里话;四里话;语音;形成

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县(简称通道)位于湖南省西南部,湘、桂、黔三省交界处,是一个侗族人口高度集中的县份,侗族人口占72%,侗族人一般会说侗语,对外交际使用通道官话。通道的汉语方言很复杂,有:通道官话(通道话)、酸话、四里话、二里话。通道话,属于西南官话,为本县通用的交际语言,分布的主要乡镇有县溪镇、双江镇、临口镇,其中存在一定的区别;酸话分布在江口乡一带,通道话与酸话通话无障碍。

“本地话”包括二里话和四里话,二里话、四里话是一种自称,“本地话”是外人的泛称。说“本地话”的人对内交流使用“本地话”,对外交流使用通道话,通道话与“本地话”基本无法通话,“本地话”中的二里话和四里话通话有一定的困难。四里话以菁芜洲镇为中心,二里话以溪口镇为中心,这两个乡镇也有侗语的分布,如菁芜洲的寨头堡村有几个组说侗语、有几个组说四里话。

“本地话”的语音的形成,既有古代某些音韵特点的保留,也有语言自身的演变,也有语言的交融、接触的影响。

一、保留某些古老的音韵特点的结果

(一)果摄韵母读同假摄[a]类

四里话中果摄字韵母基本上读为a/ia/ua,读为a类的共有41个字,如:(果开一)多⊂ta|个ka⊃|我⊆a|鹅⊆a|萝⊆la,(果开三)茄⊆ia,(果合一)破pha⊃|婆⊆pa|剁tia⊃|糯la⊇|坐?a⊇|过kua⊃|火⊂fa|禾⊆ua。读为[o]类的只有7个字:拖⊂tho|河⊆xo|课kho⊃|和⊆xo|菠⊂po|可⊂ko|驮⊆to。

二里话中只有果合一见系字、果开三读为a/ua组,共7个字:(果开三)茄⊆ia,(果合一)锅⊂kua|过kua⊃|颗⊂khua|火伙⊂fa|禾⊆ua,其余读为[o]。

据高本汉(1940)、罗常培(1933)、张清常(1963)的相关论述,汉越语、日语吴音和日语汉音、高丽音等,歌韵都读[a],藏文和梵文唐音对译也是[a]。潘悟云认为,上古歌部经历过aal>aj>ai,到中古时,果摄元音韵尾i已失落,主要元音也由舌面前低元音a后化为舌面后低元音ɑ。

o类读音是近代音变的结果。王力(1980)曾将宋代汉语歌韵拟为[]。罗常培先生的《唐五代西北方音》中,歌韵字有33个,其中31个读a,2个读o,因此有人如张维佳(2002)认为,a>o的演变过程是从宋代汉语西北方音开始的。而乔全生(2003)认为歌韵到唐五代时开始向o转变。不管怎样,o类读音是唐宋后的语音层次,一般说来,a>o的音变应该要经过中间阶段[1]108-111。

a类读音代表了唐宋以前的语音、甚至可以说是上古语音的残留,而o类读音代表的是唐宋后的语音层次。所以,四里话和二里话的果摄读音是两个历史层次的语音叠加,四里话的果摄读音存古性更强,另外四里话中个别字的o类音可能还不是语音层次的叠加,应该是官话语音的借用。

(二)轻唇读成重唇现象

二里话和四里话中,非组(主要是微母字)有读为重唇音的现象,另外二里话喻母也有读如重唇现象,往m⊇|旺m⊇。

二里话:浮⊆bu|蚊⊂men|问men⊇|忘望m⊇|网⊂m|尾mi⊇

四里话:蚊⊆men|问men⊇|忘望man⊇|网⊆man|尾⊆miɛ|亡⊆man

清人钱大昕提出了“古无轻唇音”的论述,轻唇音是在唐末宋初时期从“帮滂并明”中分化出来的。二里话和四里话中微母读为重唇音的现象正是上古语音的残留。

(三)蟹摄开口一、二等基本相分

二里话开口一、二等表现为ai—iɛ的对立,开口一等多读为ai,开口二等多读为iɛ,所以,改⊂kai≠解⊂kiɛ,该⊂kai≠街⊂kiɛ,在?ai⊇≠寨tsiɛ⊇,灾⊂?ai≠斋⊂?iɛ。

四里话开口一二等表现为ɛi—iɛ/ɛ/ai的对立。开口一等多读为ɛi,开口二等多读为iɛ/ɛ/ai,所以,鳃⊂sɛi≠筛⊂sai,改⊂kɛi≠解⊂kɛ,开⊂khɛi≠揩⊂hiɛ,盖kɛi⊃≠界kai⊃,在?ɛi⊇≠寨?ai⊇,灾⊂?ɛi≠斋⊂?ɛ。

二里话和四里话中,蟹摄开口一、二等的差别,或表现为主要元音的不同,或表现为介音或韵尾的不同。

二里话中,个别一等字读如二等iɛ,鳃⊂siɛ|奈iɛ⊇|戴tiɛ⊃;个别二等字字读如一等ai,如:界kai⊃|挨⊂ai。甚至同一个音韵地位但读音不同,(蟹开一)代tiɛ⊇袋tai⊇,耐nai⊇奈niɛ⊇。

四里话中,个别一等字读如二等iɛ/ai,太thiɛ⊃|带tai⊃|癞lai⊇。

(四)效摄四韵的分混

四里话与二里话情况不一样,一、二等混同,三、四等混同。豪、肴韵一般读为au/iau,宵、萧韵读为y,肴韵部分帮组字与宵、萧韵混同读为y,如:包胞⊂py|饱⊂py|爆豹py⊃|泡⊂phy|泡phy⊃。

豪、肴有别,反映的是隋唐或以前的语音现象。据王力先生(1948)的研究,稍晚于《切韵》时代的汉越语音系里,效摄一二等豪肴合并,读ao;三四等萧宵合并,读ieu。这与唐五代诗文的反应出来的分韵情况有些差别,因为南唐朱翱反切说明当时的情况是豪肴独立、宵萧合并。于是有学者推断当时汉越语音系反映的可能并不是通语的情况,而是借自南方方言的语音。到《蒙古字韵》豪肴合流、宵萧合流的现象已很明显。到《中原音韵》北方通语的宵萧入混入豪肴韵,只是豪肴韵无介音,宵萧韵有介音i,并且肴韵见系字已增生介音[i]。

因此,二里话反映的是豪、肴、宵、萧四韵语音演变的早期的状态,四里话反映的是豪、肴、宵、萧四韵语音演变的中期情况。当然,二里话中也有个别豪、肴相混的情况,表明二里话也有中期情况的存在。

豪、肴相分,分别读为u、o,桂北平话的文桥、延东也是如此,但宵、萧韵与二里话、本地话不同[2]25;豪、肴相分的情况还见于桂北平话的五通、两江、堡里、雁山、葡萄、阳安等诸多点,其中五通豪韵部分字读o、堡里豪韵读u、阳安豪韵读?,雁山肴韵读o[3]109。刘祥友(2008)也谈到湘南土话效摄开口一二等有读u音的情况,他认为,有的很古老,有的属于后起的音变[1]148。

二、自身语音演变的结果

二里话和四里话有些读音很特殊,与周边方言迥异,这其中有自身语音的演变。

(一)鱼、虞韵

鱼、虞混同是二里话和四里话的特点,鱼、虞韵在二里话和四里话的今读是很丰富的。二里话有u/y/u/iu/i/ui五种读音,四里话有u/y/iu三种读音。

二里话:女⊂iu|蛆⊂hiu|猪⊂?u|去khu⊃|煮⊂?u|举⊂y|鱼⊆iu|于⊆iu|扶⊆fu|数⊂su|珠⊂?u|树su⊇|雨⊂u|芋y⊃|书⊂si|主⊂?i|薯si⊇|输⊂si|句kui⊃

四里话:女⊆iu|蛆⊂?hu|猪⊂iu|去khu⊃|煮⊂iu|举⊂y|鱼⊆u|于⊆y|扶⊆fu|数⊂su|珠⊂iu|树y⊇|雨⊆u|芋y⊇|书⊂fy|主⊂iu|薯⊆fy|输⊂y|句y⊃

鱼虞相混始于中古以后,四里话和二里话的语音反映的是中古以后的层次。鱼虞两韵的读音如此丰富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这当是语言自身演变的结果。

王力(1985)拟晚唐五代韵部中鱼模部的三等读为iu。iu发音时慢读就变成了iu,快读就是y;iu变成y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声母的影响,在舌面音组后iu倾向于变成y。那么iu又是怎样变成u的呢?iu中的i介音,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非组字的轻唇化使得i介音失落变成u;?组、k组后的iu快读也容易造成i介音脱落。至于u,则是u裂化的结果。所以,二里话、四里话中鱼虞韵的演变路线是:iu>iu,iu>y,iu>u>u。四里话中,iu与轻唇音f结合时,快读为y、介音i脱落读为u两种情况都并存:书⊂fy|薯⊂fy,斧⊂fu|扶⊆fu。

另外,二里话中,“书、主、薯、输、句”读为i/ui,与支微相同,这属于“鱼入支微”的现象。四里话中,止摄合口三等“吹、亏、为、绥、锤、水、龟、柜、位、泪、归、鬼、贵、围”等14个字韵母读为y,这是“支微入鱼”的显著体现。从古至今,止摄和鱼、虞韵的关系都很密切,如:历代诗歌中鱼虞与支微互相押韵;唐五代的对音中,鱼、虞韵往往与止摄合口互叶。储泰松(1998)研究梵汉对音材料认为,止摄与蟹摄,两晋南北朝时期两摄多相混,隋代以后分野逐渐清晰。在方言中,“支微入鱼”“鱼入支微”现象较为普遍,这两种现象应是隋唐以前的语音特点。

(二)宵萧韵及四里话的豪肴韵

二里话中效摄三四等宵萧韵读为y,表⊂py|腰⊂y|少⊂y|轿y⊇|尿y⊇|鸟⊂ty。一等豪韵读为u,三四等宵萧韵加上介音i应读为iu,但宵萧韵的实际读音是y,它的演变和鱼虞韵一样也遵循了iu>y的轨迹。

四里话中宵萧韵也读为y,但一二等豪肴韵读为au,主要元音是完全不同的,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自我演变呢?豪韵、肴韵、萧韵来源于上古幽、宵部,宵韵来源于上古宵部,另外根据二里话效摄的u(o)/y的读音以及二里话、四里话三四等的y,我们认为,u/iu(y)应是效摄的第一层次,而豪肴韵读为au是后来的层次。吕泉(2009)认为桂北平话豪韵的演变过程是:u>ou>ɑu>au[2]26,和桂北平话相似,四里话也应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因年代久远,四里话豪肴韵中间的两次演变已经看不到了。

湘南土话中,江华寨山、江永城关等地都有宵萧韵读为iu的情况[1]146。桂北平话中,五通、两江、保里、阳安等地宵萧韵也读为iu[3]109。

(三)蟹摄开口一二等及蟹摄合口

二里话蟹摄合口见组以外字与止摄合流、读为i,如:陪⊆bi⊂|退thi⊃|碎si⊃|灰⊂fi。它应是经历了uai>uɛi>ui>i这样的一个演变,uai主元音高化为uei,uei快读造成主元音省略变为ui,ui快读丢失韵头u从而变成了i。蟹摄合口见组字读为yɛ/ɛ,如:块khyɛ⊃|乖⊂kyɛ|怪kyɛ⊃|坏fɛ⊇,应经历了uai>uɛi>uɛ>yɛ/ɛ这样的一个过程,uai主元音高化同时韵尾丢失变为uɛ,uɛ带上一定的撮口动作就变成了yɛ,uɛ与f结合时丢失韵头变成ɛ。

四里话开口一等一般读为ɛi,这是ai韵母主元音高化的结果。开口二等有ai/iɛ/ɛ三个读音,摆⊂piɛ|柴⊆sai|揩⊂iɛ|鞋⊆iɛ|街⊂kɛ,ai是最古老的音,和二里话情况一样,开口二等经历了ai→iai→iɛi→iɛ的过程,个别见组字介音i丢失变为了ɛ。

四里话合口见组以外字读为ɛ,陪⊆pɛ⊂|腿thɛ⊃|碎sɛ⊃|灰⊂fɛ,经历了一个uai>uɛi>uɛ>ɛ的过程,uai主元音高化为uɛi、再丢失韵尾为uɛ、再丢失韵头为ɛ。蟹摄合口见组及个别晓组字读为iɛ/yɛ,块hiɛ⊃|乖⊂iɛ|怪iɛ⊃|坏yɛ⊇,经历了一个uai>uɛi>uɛ>iɛ/yɛ的过程,由于受声母/h的影响,uɛ演变成了iɛ,零声母时又演变成yɛ。

二里话和四里话中蟹摄读音的形成是自身演变的结果,涉及到主元音高化、介音增生、介音丢失、韵尾丢失等各种原因。桂北平话的某些方言蟹摄字的读音也有着同样的演变[2]52。

(四)梗摄开口三四等与咸山摄、深臻摄

二里话中,梗摄开口三四等大部分字读为[in]/[en],与深臻摄合流;但是也有少部分字读为/i,与山摄开口三四等混同,例如:灵⊆lin=林⊆lin≠怜⊆l,橙⊆en=陈⊆en≠钱⊆,赢⊆in=银⊆in≠燃⊆i,影⊂in=引⊂in≠演⊂i,敬in⊃=进in⊃≠见i⊃,姓sen⊃=信sen⊃≠线s⊃;清⊂?h=千⊂?h≠亲⊂?hen,井⊂?=剪⊂?≠尽⊂?en,声⊂i=扇⊂i≠身⊂in,星⊂s=先⊂s≠心⊂sen,平⊆b=便⊆b≠盆⊆ben。

梗摄开口三四等部分字与咸山摄合流是二里话自身演变的结果。这是部分字鼻韵尾n脱落、元音鼻化造成的。en鼻韵尾脱落、元音鼻化就变成了;in鼻韵尾脱落后变成i音,i音鼻化比较困难、口略开后才容易鼻化,所以就发成了i。为什么有如此推断呢?原因之一:鼻化元音在二里话中较为普遍,咸山摄读音为/u//i,宕江摄开口三四等读为ia、但动程明显不够、接近鼻化元音i。原因之二:发音人读音有时也不太稳定,同一个字有时读in、有时读i,如:正正月,有时读为⊂in,有时读为⊂i。

(五)流摄一等侯韵和三等尤韵

二里话中侯、尤韵基本相分,主元音不一致。侯韵读ao,尤韵读u/u/iu/ao。侯韵例字:透thao⊃|楼⊆lao|走⊂?ao|钩⊂kao|后xao⊇,尤韵例字:浮⊆bu|流⊆liu|就iu⊇|抽⊂hiu|手⊂iu|有⊂iu|绸⊆u|愁⊆?ao|牛⊆ao。

刘祥友(2008)考察湘南土话流摄的情况,认为流摄一、三等的主元音在早期应该是相同的,指出湘南土话流摄三等的主要读音有iu、iu、iou、iau,反映了iu>iou>iu>iau的音变过程,流摄一等主要读音为u、ou、au,短元音前化低化,其音变路径依然是:ou>u>au[1]153-155。但为什么会发生短元音前化低化,没有指出原因。二里话与湘南土话不同,二里话的流摄三等并没有变为iau、只是一等变为了au,并且流摄与效摄不合流。

孙宜志(2014)认为赣方言早期效摄和流摄的韵母结构当为:效摄一等ɑu,效摄二等au,效摄三四等iau,流摄一等?u,流摄三等iu。当今高安型赣语的韵母系统:ou—iu,ɛu,au—iau,iu可以看成iou对应的齐齿呼,ou—iu、au—iau形成对立音,而ɛu处于单向对立中,因此与发音相近的au合流,这一变化首先在帮组、端系、晓匣母发生、读为au,见溪母声母和影疑母声母还保留了流摄一等的发音特征、读为ɛu[4]133。他用因单向对立而与相似音合流的方法解释了流摄一等读为au、与效摄合流的现象。与高安型赣语也不相同,二里话流摄没有与效摄合流、流摄也没有ɛu/iɛu类的读音。

(六)二里话部分上声调值的变读

二里话上声的调值是24,但是,当上声处于词语的前音节位置时经常读为44。如:姐夫、枕头、掸子、毯子、疹子、警察、左手、赌钱。有时不同的词语中有的读24,有的读44,例如:古时候ku24/古友村庄名ku44,做主?i24/主人家?i44,喜事i24/喜欢i44,一杆枪k24/树杆子k44,铲平?h24/铲子?h44,有时同一词语中两个调值都行,例如:所长so24/so44,讨嫌thu24/thu44。24是升调,而44是平调,属于不同的调型,24为什么有时会变读为44?考察这类现象,发现上声的变读与后面音节的调型无关。通道官话上声调值为31,因此二里话上声的变读也与通道官话无关。在同一个词语中出现两读时,发音人说读24的表示强调,这就是说变读44是一种自然状态,为什么会变读为44,这与二里话的调值特点有关,二里话中五个调类中阴平、阳平、阴去都是平调,因此当地人出于一种习惯就把上声变读为平调44了。

二里话中阴去的调值是44,根据上面的分析,不能说二里话上声部分字与阴去字混同、归入阴去,这只是上声的一种变读现象,不能界定为调类的混同。

这种前字变调为平调的现象在广西平话如玉林、海渊、渡头、五通等都很常见[5]114-116。

(七)f后的韵头y以及k、kh后的韵头u、y

四里话中,花⊂fya|化fya⊃|画fya⊇|犯县饭fyan⊇|翻⊂fyan|反⊂fyan|贩fyan⊃,这里的韵头y由于受声母f的影响,撮口、圆唇度不够,有点趋向i,发音人有时也读成了i,可以预见,未来的语音应是i。

二里话中,(遇摄)句kui⊃,(蟹摄)桂kui⊃,(止摄)亏⊂khui|葵⊆ɡui|贵kui⊃,(山摄)圈⊂khu|拳⊆ɡu|卷⊂ku,韵头u带有撮口特征,但是在自成音节时已没有了撮口特征,如:为位ui⊇冤⊂u|原⊆u|远⊂u。有的发音人读上述字时,已经完全没有撮口特征,可以预见,未来的趋势就是撮口特征消失。此外,(蟹摄)乖⊂kyɛ|怪kyɛ⊃|快khyɛ,这些音中的韵头[y]的撮口特征也不强,未来的趋势应该是变为[uɛ]。

咸山摄开口三四等字是应有i介音的,但是二里话中,有些有i介音、读为i,有些没有i介音、读为。例如:茧⊂i|扇i⊃|盐⊆i;鞭⊂p|点⊂t|连⊆l|剪⊂?|线s⊃。i出现在、h、和零声母后,出现在p组、t组、?组、k组声母后,因为舌面音组声母使得韵母的i介音容易保留,而其他部位的声母导致i介音的脱落。这也是语音自身演变的结果。

三、语言接触、影响的结果

“本地话”的形成过程中,受到了强势方言——通道官话的影响,其次,作为早期进入的汉族语言,它长期跟侗族杂居,它的语音也打上了侗语的烙印。

(一)通道官话的借用

通道官话,当地人称之为通道话,通道话是通道的主流方言,说本地话的人、说侗语的人对外交流时都使用通道话。作为非主流方言的本地话,肯定会受到通道话的影响,这种影响表现在语音的借用上。

1.整体音节的借用

遇上不用的词语或出现比较晚的词语时,二里话或四里话就整体借用通道话的音节,发音人会告知,这是通道话,或者告知不说、要说就用通道话。因为通道话的声、韵、调系统和二里话、四里话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声调调值完全不同,通道话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调类,调值分别是33、12、31、45,二里话和四里话中都没有这样的调值,所以借用通道话是很容易区分的。如:放假ia31,错误u45,待tai45遇y45,保pau31卫uei45,奇hi12,柔zu12,职?12,室s12;虎fu31,喝xo33,雀io12,常?hɑ12,绳sen12,他(她)tha33。前一组是书面语词或晚近产生的词,所以就直接借用了通道话的音。后一组词二里话和四里话是不说的,不说“老虎”说“老虫”,不说“喝”说“吃”,不说“雀”统称“鸟”,不说“经常”说“尽倒、老是、好多”,不说“绳子”说“索子”,不说“他(她)”说“伊”。这种整体借用是非常普遍的。二里话和四里话借用的情况不尽相同,如,四里话“于”“筷子”借用了通道话的音,因为“于是”属书面语、当地也没有“于”姓,“筷子”说“箸”,而二里话由于当地有“于”姓、用“筷子”这个词因而没有借用通道话。

因为声韵调都是借用的,因此此类字不能进入二里话或四里话音系。

2.韵母的借用

二里话、四里话与通道话的声母几乎相同,所以不存在声母借用的现象。但是韵母上差别较大,存在韵母借用的现象。因为借用韵母而使得原有音系中产生了新韵母,一般说来,新韵母的字很少。借用韵母和前面的整体借用音节是不一样的,借用韵母时,该字的声母、声调是二里话或四里话的,因此这些韵母及此类字是进入了二里话、四里话的音系的。

(1)二里话韵母借用情况

借用ei韵母。二里话,蟹摄合口读为i/yɛ/ui,止摄读为i/ui,但是有6个字韵母为[ei]:(蟹摄)内lei⊇|最?ei⊃,(止摄)美⊂mei|碑⊂pei|垒⊂lei|累连累lei⊇。这几个字词是比较书面的词或晚近进入二里话的,例如,当地人表示程度是一般不用“最”,而用“好”,很少说“美”而说“好看”“好”等等。

借用au韵母。二里话效摄开口一二等读为u/o/y,但是,下列字韵母读为ao:操糙⊂?hao|熬⊆ao|豪嚎壕⊆xao|猫⊂mao|卯⊂mao|抄⊂?hao。“做操”“抄写”“土豪”“嚎叫”“战壕”“糙米”等都属于后起或比较书面的词,而“猫”“熬药”“卯时”也许是发音人读音有误或想不起来。

(2)四里话韵母借用情况

借用ei韵母。四里话,蟹摄、止摄合口三四等一般读为ɛ/y/i,但是极少数字读为ei、uei,如:废肺fei⊃|类lei⊇|随⊆?ei|委⊂uei|规⊂kuei|美⊂mei|匪⊂fei|费fei⊃。

借用ai、uai韵母。四里话蟹止摄有三个字读为ai、uai:会会计kuai⊃|怀⊆fai|帅suai⊃。而同韵摄的蟹摄合口二等如“乖”“怪”“歪”“坏”读为iɛ/ɛ/yɛ,同韵摄的止摄合口三等读为ɛ/y/i。

(二)侗语的影响

1.平调现象

二里话、四里话周边的陇城侗语是南部侗语,广西三江侗语是南部侗语的代表,据邢公畹《三江侗语》,三江侗语9个舒声调中有4个平调,6个促声调中有3个平调;《通道县志》中陇城侗语和三江侗语的声调类型及调值完全一致。

二里话有5个调类中有3个平调:阴平55,阴去44,阳平单字调为334、但位于词语的前字位置时实际调值为33;此外上声处于前字位置时经常由24变读为44。四里话6个调类中也有3个平调:阴平55,阴上33,阴去44。

湘南土话、桂南平话、粤语等方言中平调现象都特别丰富,如,湘南土话的宜章大地岭话、遂宁关峡话、桂阳洋市话都有3个平调,嘉禾广发话有4个平调。桂南平话的玉林福绵话、宁明海渊蔗园话有3个平调,长滩话有4个平调;覃远雄(2004)调查的桂南平话的亭子、心圩、琶宁、田东、横县、宾阳、融水、宜州8处方言中有7处方言有3-4个平调。广州话9个调类中有6个平调。

在古老的年代里,这些地域的土著是百越民族,在历史的某个时期,北方移民的所操的汉语与当地的百越语互协,使得这些土话中产生了与百越语同样的平调现象。二里话、四里话的平调现象和侗语平调现象应该是有密切关系的。

2.入声三分

二里话和四里话入声韵尾消失,入声调归入阴调类,与阴调类的归并中呈现出三分的特点。二里话中,清入归上声和阴去,浊入归阳去。四里话中,清入归阴去和阳上,浊入归阳上。这两种话中,清入都是两分,从清入字的今读音上,我们已看不到分化的条件如元音的长短、元音的高低、韵尾的差异等等。据《三江侗语》,侗语六个促声调因长短元音而分调,7Ⅰ、7Ⅰ’、8Ⅰ都是长元音,7Ⅱ、7Ⅱ’、8Ⅱ是短元音。我们猜测,受侗语影响,在历史的某个时期,二里话和四里话是有上阴入、下阴入、阳入三个调类的,但因为长短元音的合并、入声韵尾的消失,因此就归入与本身调值相对应的阴调类去了。

清入两分也见于粤语、闽南平话中,有的方言点甚至浊入也两分,这种情况可能是与百越民族语言相关联的。侗台语语族的语言有着长短音的区别,在长期与少数民族语言接触中,当地汉语吸收了少数民族语言有长短音的特点,入声因长短元音出现三分、四分的情况。

二里话、四里话处于湘、桂交界处,又与侗族混居,和所有的汉语方言一样,它的语音的形成是保留某些古音韵特点和自身发展演变或不同时期汉族移民语音的历史沉淀的结果,同时因为地理位置的独特性,它语音的形成离不开西南官话和侗语的影响。

梁敏、张均如(1996)认为桂北平话和湖南南部的土话(平话)是同一种方言;张双庆、万波(1998)认为粤北土话和湘南土话有密切的关系;王福堂(2001)、李冬香(2004,2005,2006)都表达了这样的一个观点:平话、湘南土话和粤北土话关系密切,是同一种方言。本文提及二里话、四里话的许多特点和平话、湘南土话一致,在地理位置上也是相连的,可否推断二里话、四里话和它们一样,属于土话系列,这有待于我们进一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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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Formation of Local Dialect of Tongdao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its Phonetic Characteristics

HU Rong

(DepartmentofEducationScience,HuaihuaUniversity,Huaihua,Hunan418008)

Abstract:Erlihua and Silihua are a kind of dialect(used by small population).The phonetics formation is in the result of preserving some ancient pronunciation characteristics as well as evolution of itself.It is also influenced by Tongdao(a county in Hunan Province)mandarin and Dong language.

Key words:Erlihua;Silihua;phonetics;formation

收稿日期:2015-12-19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项目“通道侗语和通道汉语方言——双语、双言的个案研究”(09C767);教育部社科规划项目“湘西南侗语与汉语方言接触研究——以怀化通道侗族自治县为例”(14YJA740029);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怀化通道侗语和汉语方言接触研究”(14YBA301)。

作者简介:胡蓉,1970年生,女,湖南怀化人,副教授,研究方向:汉语方言。

中图分类号:H2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743(2016)03-009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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