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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上)

2016-06-18

天津人大 2016年4期
关键词:志摩大师诗人

赵 玫



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上)

赵玫

显然,这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小说,甚至是有些冒险的。

一切由李庄起。

那林林总总的爱与凄惶。

便由此而想到,能否写成小说?

不,不单单是小说,而是一些,似小说,又非小说的文字。或者,在故事与言论中游移的某种诉说。

自2010年最初的设想,到我此时此刻进入实际的写作。几年间,书店里已遍布了关于那女人的前世今生,于是我犹豫是否还忝列其间。但到底那女人的故事让我难以割舍,哪怕很多人在编织她的童话。终归不同的写作者会有不同的视角,文字的质地以及感知的方式也会迥然不同。你写的,就是你的,仿佛某种基因,每一个字都会镌刻下你自身的印记。

由李庄而起的这个故事确实美丽。那爱与死的挣扎和毁灭。那已逝的,不单单是诗人的死,还有爱过并被爱过的花样人生。当这种爱被升华到精神的维度,便必然会为人们留下神圣与永恒。

或者这就是小说的缘起。

对我来说,这段二三十年代的悱恻故事早已尽人皆知,成为经典,所以该怎样写,才不会落入历史的窠臼中。我只想在斑斓的往昔中探寻人性的真伪,在凄切的迷惘中寻觅爱的真谛,在交叉的纠葛中找到那个精美的角度,在似有曾无的虚实间,让文字依我的心意行云流水。

单单是体味心中那诸般的苦。单单是斯人已去的那无望和悲凉。于是便有了女人写给挚友的那封坦诚的信,说她是爱着逝者的。说自己有时的心,前几年不管对得起他不,倒容易——现在结果,也许我谁都没有对得起。又说是逝者警醒了我,他已然变成了一种激励存在于我的生命中。或恨,或怒,或快乐或遗憾,或难过,或痛苦,我也不悔的……

写这样的爱的心路,一定是美的,却也很神伤。

或许这女人,从灵魂深处就迷失了。

于是想到了戏剧。想到了由演员来承载故人的今世前生。在舞台上,他们既是自己,又再扮演着别人的灵魂。而只有通过他们,才能幻化出当年的景象,展现出人物的苦乐沉浮。而他们的表达显然是多声部的,充满了戏剧性的,于是就成了那个时代的传声筒。

然后,慢慢地读,关于那女人所有的琐碎篇章。林林总总地,却最终在心中勾勒出一片迷人的景象。这个被称之为倾城倾国的女人。这个被比喻成旷世聪慧的女人。她的存在所以能成为瞩目的焦点,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她水花镜月的貌,更因为她蕙心兰质的心。于是这种在知识圈中优雅的妇人,大抵是要让风流才子神魂颠倒的。这不是她的错,亦不是爱她的那些男人的错。

徽因随父游历英伦前后八个月。偏偏那位以诗为歌者,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个追求者。那时她大抵已被征服,诗人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妻离婚。

但无论怎样眷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远离。在迷茫与无奈中,回到北京雪池的家。不久后便落入梁家的“圈套”。这曾是梁任公自诩的一个杰作。且年轻的思成风度翩翩,有着常人不及的家道和学养。于是两个年轻人彼此相悦,类似两小无猜的青涩与浪漫。

不久后诗人打道回府,才知道悔之晚矣,伊人已去,万念俱灰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将所有情怀投笔于《新月》,以诗词歌赋,浇心中块垒。此间,徽因也常来《新月》游弋,和诗人有着丝丝缕缕的文学联络。当诗人终于知其不可为,便不再为之,任凭英伦的往昔化作天边云彩。

为此,我让小说中的人物承担起他们沉重的负荷。无论属于他们,抑或不属于他们的,浮生若梦般的悲凉。于是演员成为了小说中最具表现力的载体。唯他们能将当年的风云人物再现于舞台。为此,他们的自身也随之变得丰富,不仅要在表演中体现人格,还要出神入化地诠释出人物的命运。于是,自我,非我,分裂的精神状态,或者,终将不过是“花非花”的俗套。

灿若晨星的胡适,志摩,林长民及梁启超,让《新月》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短短长长。志摩和林长民自伦敦交好,而志摩和梁启超又有着忘年交。尽管梁启超对志摩的行止多有诘难,却始终坚称自己是爱着志摩的。在如此复杂而斑驳的关系中,唯其爱,才是其中最美好的,但这爱却又委曲回环着,绝不是志摩或思成所能驾驭的。一个团体的兴衰,竟被一个女孩的命运所牵系,或者这就是所谓《新月》的悲剧。

在这如此纷繁而隐忍的关系中,偏偏又迎来了泰戈尔的到访。对志摩来说,那当然是他最欣悦的成就。泱泱国中,大概也只有他能将大师请来。于是某个不期的机遇应运而生,泰戈尔在华期间,志摩和徽因始终全程陪伴。其时已心有所属的徽因并不曾拒绝,因那是《新月》共同的盛事。在泰戈尔的照片中,总有志摩和徽因的来踪去迹。但终究劳燕分飞,哪怕泰翁亲自说情。于是诗人痛断肝肠,只能在无望中独自嗟叹。

接下来演员粉墨登场,杰出者即为泰斗级大师。尽管他早已风采不再,但在体制改革的大潮中,依旧勇敢地创建了“火焰剧社”。失败的婚姻曾让他一度偏居一隅,独自落寞。后出演《新月》。在这部诗剧中,大师要先后扮演三个角色,徐志摩、梁思成和金岳霖。在不同的时间段和不同的角色中,表演出不同人物迥然不同的风度乃至内心。这对于大师来说亦属挑战,毕竟,他从未在舞台上同时扮演三个不同的角色,但这种尝试对他来说显然是值得的。

舞台上,一直是两个人在表演,表演者始终在承受着人格的分裂。为此让大师觉得难以承受,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几近崩溃。他显然已不愿承受那个时代的苦难和爱情,他觉得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和不幸,已深深地淤积在了他的身体中……

不久后思成偕徽因前往美利坚游学,从此彻底断绝了诗人的念想。便是这人生的挫败,让他终于迷途知返,将早前的凄切付之一炬。随之掀开新的篇章,小曼登场。而这对于诗人来说,又几多风雨。原以为小曼终于成了诗人镜花水月的归宿,就像他诗中写的那般“甜美的梦撒开了青纱的网”。但不久后诗人便奔波于上海、北京的各个讲堂,赚取银两,以满足妻的翩跹妖娆的纸醉金迷。

倏忽间四年过去,思成与徽因返国。此时他们已完成婚礼,度过蜜月。伊人相见,已不似当年景象。徽因和思成很快便远赴东北大学任教,荒寒中,徽因少年时罹患的肺病复发。志摩闻讯出关探望。随之,思成将徽因送回京西香山的双青别墅养病。其间老金、从文等一干朋友每每结伴上山,探望徽因。志摩自然也常来常往,流连于香山的病榻之间。此间志摩身边既无小曼,思成也已返回教职,于是漫不经心中营造出某种心驰神往的氛围,一种彼此守望的炽烈与辉煌。他们的关系仿佛又回到某种从前,以至于香山成为了彼此最贴近的地方。

那些从清晨到黄昏的时光。这可从他们的诗歌和通信中觅得端倪。尤其徽因那些热烈而澄澈的诗行。绝美的诗句令志摩无限慨叹。或者,那就是徽因的文学起步,从此她写出无数动人的诗篇。“忘掉曾有着世界,有你;”“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吹远了一缕云,随那风冷;”“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乱的花影;”“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它知道,知道是风,一首诗似的寂寞”……

倒是,志摩因他的《爱眉小札》,抑或不尽如人意的晦暗的婚姻,反而变得不那么高蹈,写给徽因的信中尽是悲戚与无望。及至最后,才有了他为自己和徽因的《你去》。在信中,最让人伤感的是最后一语:“我还牵记你家矮墙上的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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