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葱

我不喜欢

与没有表情的脸对话

早晨的广安街，人们行色匆匆，透着活力和紧凑。

在那个瞬间，

我爱了他们一下。

那是心理的表情，不由自主。

季节转换，冷暖寒暑，

许多人表情各异，

他们内心有没有真实，无从知

道。

有时候就觉得，身边的人们，

动态，表情，口型，目光，

和几十年前，我初次看他们的

时候，

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我崇拜孩子，

崇拜孩子的眼神、表情和声音。

常常忘我地看着他们，

那种纯粹的可爱跟成人不同，

他们有着另一个世界。

不躲闪，不依傍，穿透自身，

与自然的世界相通。

也无言，不在恒久与瞬间作选

择，

来不及抒情，不像我们剩下越

来越单调的脸和皮肤，

不像我们的面容，少了意味。

尘世如此浪漫、干净，也肮脏，

又有着斑斓的色彩，

叶子显现了，高架桥上开始拥

堵，

这时，你想象什么都可以，什

么都有可能。

这尘世，如果有异常的美好，

也就会有异常的苍白。

还是让我们与世界保持一种

默契，

如果我们看世界的时候，觉得

她可爱，

世界看我们的时候，也会觉得

可爱。

秋日迷蒙。

有的叶子，已经黄了。

我自己

我知道我自己，所以不去在意

别人怎么说，

不在意别人说的那个我。

我干净、纯粹、简简单单，

我背负的东西很多，

有的是我该背负的，

有的是我不该背负的。

我就是我，我知道我，

你说的我不是我，

想象的我不是我，

猜忌的我不是我，

我能超乎寻常的自洁，

脏水泼到我身上，

我一微笑它们就凋落。

踏实、自信、有底气，

定力非凡，我对很多朋友说：

在什么高度，就被什么风吹。

风吹我纹丝不动，

我不拐弯，只会让风拐弯。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不需要听别人说我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世界上本没有路，

自己把自己逼到墙角，于是便

有了路。

我喜欢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我这辈子只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喜欢午后沧桑，季节变幻，

我懂得人人都有忘我也有激情，

人人都有绝望也有无奈。

我彻夜不眠是为一首诗里的

一个词百结千愁，

而不因为一个龌龊的面孔或

声音挂肚牵肠。

你们说的那个我不是我，

说好的那个我不是我，

说不好的那个我也不是我，

我自己认识我熟知我，

别的我，与我无干。

低声说话

许多事情，看不清，

就不说话，

看清了，就更不说话。

圆是这个世界存在的终极形态，

但怕把话也说成圆的。

那些植物、昆虫，它们容易被

伤害，

太弱小太无助，

所以你看，它们也不说话。

初夏风暖。孩子们在大声说话，

他们会说话，而我们不会了。

雾霾笼罩这个城市好久了，

见证这些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所以更不说话。

见到了初识的朋友，要说很多话，

见到了熟悉的朋友，反而不说话。

早年不这样，那时候相反，

许多时候也想震耳欲聋，

可想说的时候又总是发不出

声音。

觉得值得，我才说话，

我原谅所有不说话的人，

我原谅小声说话的人。

说了的话，也许就飘走了，

而真正的声音，从不发声。

年轻的时候，学着说话，

年长以后，学着不说话。

寒暑自知，沉潜、忍受、冷寂、

孤单，

总是沉默，不说话。

你的深奥，我不懂，

我的浅显，你也不懂。

俗世

经历中，总会有许多陌生，

——或者陌生的混沌或者陌

生的生动，

外面的世界不断重复着，

不是什么经历都能成为记忆，

能够保留的那些，就是你与俗世关联的那个点。

俗世没什么不好，

它包蕴所有的不俗。

我时时在红尘中，

红尘让我懂得清纯的感觉、沧

桑的感觉都那么好，

明亮的感觉也那么好，暗淡的感觉也那么好，

浮着的感觉也好，沉下的感觉

也好。

我能做的，是放大内心的那些

好，

无论如何，还是要对这个世界

充满好感。

尘世，让这个世界有趣味也乏味，

也污浊也干净，

我在其中，觉得肮脏了，

就想着水和叶子，

觉得洁净了，就想着风和雾霾。

思维许多时候是反向的，

这是我想象的方式，也与我的内心吻合。

红尘，无论你多近，

其实都离我很远，

而你离我很远的时候，

我就想，再远一些，就能贴近。

虫儿记

早春的时候有柳絮，

有青绿，还有虫子，

各种各样的虫子，

钻进土里的和飞起来的，

它们都很小，小得可爱。

大概在天地之间，

人不过如虫，

甚至比它们还微小还微弱，

有时我们留下了字，留下了声音，

仅仅不过只是像虫子们身后

的印痕。

那印痕没有多深，

风一吹雨一遮就消失了，

那些肤浅的印记就再也找不

到，

留下的，也耐不住一夜长大的

浅草。

其实更愿意像一个小虫子，

冷而蛰居，暖遂萌动，

简单寻生活，清净伴日月，

不问尘世喧嚣，只见草绿草黄。

早晨看着虫子们在树丛中的那份从容，

就想，虫儿微不足道，

但它们未必没有大于我辈的心胸和满足。

如此，为人足矣，

为虫，亦足矣。

我曾经在某一个傍晚看到过人的脆弱，

风一吹，他就破碎。

责任编辑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