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顺江

都说笨鸟先飞，但有种鸟，是下一个蛋，然后指望着孵个先飞的鸟。

在父母眼中，28岁的詹妮弗·潘曾是家里的“金凤凰”——学习出类拔萃，被大学提前录取还拿到了奖学金……然而，这一切只是詹妮弗精心编织的谎言而已，所谓的上大学不过是在大学图书馆里混日子罢了，事实上，她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

谎言被戳穿之后，父母将詹妮弗严格监管起来。形同坐牢的“家庭牢狱生活”把詹妮弗逼上了绝路。最终，她和男友雇凶杀死了双亲……

一、瞒天过海，篡改成绩

今年25岁的詹妮弗·潘，有个好听的中文名字叫潘湘文，是个美丽可爱的女生。2006年，她和父母从中国广东汕头移民到加拿大。

爸爸潘硕和妈妈刘静原本都是汕头市一家单位的中层干部，他们望女成凤，而潘湘文也不负所托，从小不仅成绩优异，而且各项才艺都十分出色，是学校里的尖子生。潘硕两口子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他们恨不得家里的这只“金凤凰”瞬间成才，快点儿找到施展自己才华的梧桐树。

一天，爸爸潘硕同一位刚刚从美国回来探亲的朋友吃饭。朋友眉飞色舞地谈起了他的海外游历，从美国到英国，特别是加拿大的人文风情，让潘硕听后动了心，回家后就和妻子商量移民的事情。两口子经过仔细斟酌，决定为了让宝贝女儿接受更优质的教育资源，辞掉稳定的工作，移居加拿大。

他们一家三口辗转来到了加拿大，住在了多伦多北部的马卡姆。因为语言不过关，爸妈只能去汽车零件厂做最低级的体力工，收入很低。好在女儿读了这里最好的一所中学，他们很欣慰。初来时詹妮弗感觉一切都很新鲜，这里的学校没有打分制、没有排名，大家可以在课堂上自由交谈，随意驳斥老师的观点。她突然觉得找到了一片真正自由的天空，原来学校有比考试和做卷子更美好的东西！

詹妮弗兴趣广泛，她喜欢溜冰、游泳等多种运动项目。每天放学后，看到同学们去参加社团活动，她就心动了，很希望能借此多交些朋友。回家后，还未等她说完这件事，妈妈就阻止道：“不行！你刚到新环境，应该赶紧把功课赶上去，怎么能参加和读书无关的活动呢？”爸爸也在一旁附和，劝她不要被其他事分心。

詹妮弗难过极了，她不想再成为学习的机器。可是父母天天逼迫她学习，一回家就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许外出。詹妮弗觉得压抑到了极点。一天晚上，她打开抽屉，看到一把剪子，突然想着一死百了算了，再也不用活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上了！她闭上眼睛，咬着牙狠心朝着自己的手臂扎去……幸运的是，颤抖的手把力用偏了，手臂上只留下了一道轻微创口。头脑清醒过来后，詹妮弗突然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太愚蠢。爸妈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何必采取这种过激的反抗方式呢？现在只管尽力学习，成绩出来后再想办法应对爸妈的盘问，詹妮弗暗暗想道。

期末考试结束一个星期后，詹妮弗“激动”地拿着一张成绩单给爸妈看，上面的科目成绩几乎全是A。爸妈看后笑得合不拢嘴，妈妈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吻了一口，说道：“真是我们的好女儿！”詹妮弗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心里直呼：“终于蒙混过关了，好惊险！如果被爸妈发现就完了……”

原来，詹妮弗所有科目的考试成绩全是B！这样的成绩即使对大多数外国的孩子来说，也已经很不错了，但在爸妈眼里却是行不通的。怎样才能给爸妈一个交代呢？从学校教务处拿到成绩单后，詹妮弗心里七上八下，脚步凌乱地走在大街上，头脑一片空白。看到街上散发传单的男孩，她突然有了主意，跑到文印店里伪造出一张假成绩单。拿到爸妈面前，竟然没有被发现丝毫破绽！詹妮弗心上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二、图书馆“读大学”

谎言第一次取得成功，詹妮弗再也不担心爸妈询问成绩了。高二期末考试后，成绩还是不理想。詹妮弗故伎重演又去了打印店，不过这次做了变动，把那些主要的科目全部修改为A，其他的辅助科目则为B，再模仿老师的笔迹签了名字。爸妈看到成绩后，果然喜不自禁，又看到老师的签名，更加深信不疑。

高三第二学期，已经18岁的詹妮弗向瑞尔森大学递交了一份入学申请。没过多久，就收到了预录取通知书。备注栏里特意说明：入学时，请带上高中毕业证报到。失望之情瞬间布满了詹妮弗的脸。取得高中毕业证，所有的科目全通过才行，但微积分这门课拖了她的后腿，重修了两次都没办法及格。没有毕业证，瑞尔森大学撤销了录取通知。

每学期都能将功课“考到A”的水平，竟然连大学的大门都进不去！撒谎功夫已经非常娴熟的詹妮弗再次想到了隐瞒。不能告诉爸妈，得继续用谎言为他们编织那个美丽的“梦”！

为了让谎言变得更真实，詹妮弗伪造了一张瑞尔森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相应文件。回到家中，詹妮弗拿出录取通知书，一边向爸妈炫耀，一边说着自己的求学计划：先在瑞尔森大学读两年，然后转到多伦多大学的药理学去学习。爸爸一听高兴坏了，妈妈眼眶里则溢满了泪水，这正是夫妻二人一直对女儿期望的目标啊！为方便女儿学习，爸爸立即给她买来一部笔记本电脑。

走在开学报到的路上，詹妮弗心想：“读大学”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晚上能回家，那白天“上学”的日子如何打发？总不能整天在街上闲逛吧？途经图书馆大门前时，她有了主意，图书馆全天免费开放，环境舒适，不就是理想的“隐身大学”吗？詹妮弗决定在这里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涯。

女儿读大学了，爸妈自然不放心。第一天回家后，妈妈就开始问长问短：初进大学校园适应吗？学校食堂饭菜质量怎么样？准备参加哪些学生社团……詹妮弗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问题自己始料未及！对大学生活一团浆糊的詹妮弗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用责怪的语气搪塞妈妈，“我刚去一天，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第二天一早，詹妮弗就开始到瑞尔森大学校园转悠。她谎称自己是该校学生，以此来接近那些学长们，向他们打探学校各方面的情况，与他们一块儿合影。打饭的时候，她对工作人员说自己的饭卡丢了，暂时只能用现金。吃饭的时候，她将学生在餐厅的就餐场面用手机拍下来。爸妈看到后果然深信不疑。

从此，每天早上七点，詹妮弗准时从家里出发，去图书馆读她的“大学”。虽然身在图书馆，但她收藏了瑞尔森大学的网站，只要学校有什么动态和即时新闻，她都会及时浏览和关注，以此获得最新的校园信息来应对爸妈。两年后，詹妮弗成功“转到”多伦多大学药理学项目就读，也彻底离开了家。她走进多伦多大学，伪装成药学爱好者，参观学校的实验室、宿舍、餐厅和教室，甚至冒充学生去蹭课。随后，她会不间断地将这些信息以照片或邮件的方式讲给爸妈听。看到女儿的大学生活如此丰富而充实，爸妈感到无比骄傲。可每次收到爸妈打到自己卡上的生活费时，詹妮弗都会产生一种犯罪感。自己撒的谎就像一张大网，越织越密，严密得让詹妮弗再也无法跳出。有好几次，她欲向爸妈挑明真相，可每每话到嘴边，就被爸妈那充满殷切希望的眼神生生给逼了回去。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面临“毕业”了。那天，在图书馆洗手间，她偶然遇到一位名叫丹尼尔的管道修理工。他是加拿大人，刚21岁，学问不高，却能言善辩，很快获得了詹妮弗的芳心。丹尼尔了解了詹妮弗的情况后，提出要到家里一趟，他想开诚布公地和詹妮弗的爸妈深谈一次，让他们改变观念，原谅女儿。詹妮弗一听连忙拒绝，警告丹尼尔，那样做只会让爸妈更加痛恨自己。

几天后，詹妮弗在饭桌上宣布，自己马上要到多伦多儿童医院血液检测实验室“上班”了。妈妈非常高兴，爸爸却突然问道：“现在是毕业季，你们毕业典礼开了吗？”詹妮弗连忙回答：“我们学校没有进行。”话一出口，詹妮弗感觉似乎不妥。

“一所大学怎么可能不举行毕业典礼？”爸爸的话不容置疑。

“哦，我忘了，举行毕业典礼，可是门票不够了……”詹妮弗连忙掩饰。看到女儿慌张的神色，爸爸预感到女儿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索要学校老师的电话，并提出要亲自到学校一趟。

眼看谎言即将被戳穿，再也无法掩盖，詹妮弗只好吐露真相。爸爸气得手直打哆嗦，妈妈则当场晕了过去。

爸妈对詹妮弗开始实施更为严格的管理：电话不能打，手提电脑不能用，每天的活动范围被限制。詹妮弗在家里过起了囚徒般的日子。

三、歹念陡生

与外界失去联系的詹妮弗困在家中束手无策，整天躺在床上睡觉，没事就翻翻以前那些旧物件。那天，她翻出高中时的毕业纪念册，想起那段魔窟般的生活仍心有余悸。妈妈看到女儿望着照片发呆的样子，心软了，答应她可以上网找老同学聊一会儿，詹妮弗听后欣喜若狂。当詹妮弗登录自己的QQ后，就在个人动态上看到那些国内好友晒的照片、个人签名等，同学们都在抒发自己的心得、对父母的感恩，展示美好生活……

詹妮弗一边看着同窗们晒的生活和心情，一边想起自己为编织谎言而殚精竭虑的“大学”生活，这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造成这一切的不都是爸妈吗？如果他们不来国外，如果他们不这样对我要求……仇恨的火焰在詹妮弗心里熊熊燃烧，她暗想：“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我也要毁掉你们的人生，再也不受约束，我想自由安排自己的人生！”

她随即和丹尼尔联系上，将自己“坐牢”的惨状告诉了他。丹尼尔虽外表文弱，但骨子里却暴虐凶悍。他建议詹妮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父母杀死，这样才能保证后半辈子的自由与幸福。詹妮弗刚开始还觉得十分可怕，可在丹尼尔的撺掇下，詹妮弗渐渐迷失了理智……

一个周末的早晨，詹妮弗一家三口正准备吃早餐，突然闯进来三个戴着帽子的男性。爸爸第一时间预感到危险来临，赶紧示意詹妮弗躲开，凶手的枪口却对准了詹妮弗。妈妈一看女儿面临生命危险，立即跪向凶手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放了我的女儿……”凶手朝妈妈连射三枪，妈妈倒在血泊中，当场身亡。爸爸的手臂被子弹穿透，不省人事。詹妮弗则毫发无损，亲眼目睹了这场惨剧。她慌乱地拿起电话，拨打了911报警。警方赶到时，现场一片凌乱，爸妈躺在地板上，詹妮弗伏在他们身上痛哭流涕。

这起“入室抢劫案”震惊了当地社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媒体都来报道了这一案件。

无论詹妮弗表演得多完美，警方还是很快发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抓住了三名凶犯。真相浮出水面那一刻，詹妮弗非常镇定，她坦白这一切都是她和丹尼尔一块儿设计的。2015年1月，詹妮弗、丹尼尔以及雇佣的两名凶犯被控犯有一级谋杀罪，均被判处无期徒刑。

面对冰冷的手铐和末日般的牢狱，詹妮弗没有丝毫恐慌，也许已经习惯了家里那“牢狱”般的生活，神情显得那样麻木。看到来探望她的爸爸，她低垂着头。爸爸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两人相对无言，都在默默地流着泪。

加拿大和美国主流媒体报道的这一案件在网上引起强烈反响，尤其让许多来自亚裔家庭的孩子觉得“有话说”。许多人都在网上抱怨称，自己和詹妮弗一样，从小就被父母寄予高期望，也很害怕让父母失望。

教育是亚裔社群打入西方主流社会的重要通道，不少“虎爸虎妈”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过这引来不少孩子的厌恶，认为父母的高期待让自己不堪重负，也很害怕失败，使自己成了不敢尝试的人。然而，即使是在发达国家， 不同的教育方式也会各有弊端。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点，不能强迫所有的孩子都走高分的路线，否则受伤害的不只是孩子，还会是父母！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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