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

母爱是孩子的美食，但也像食物那样有着自己的保质期。没有一个孩子喜欢吃过期的食物，因此当母爱已然过期，最好的办法不是逼迫孩子吞下去，而是重新下厨，用心烹煮一碟新鲜的母爱给儿女享用。

王姬与女儿高丽雯

我不需要过期的母爱

电视剧《少帅》开播后，不少人都对剧中宋美龄一角印象深刻，饰演该角色的高丽雯也因此受到了人们的关注，被观众誉为“史上最秀外慧中的宋美龄”。但鲜有人知，这张清雅端丽的新面孔，其实也是一位星二代，她的母亲就是知名演员王姬。

多年以来，王姬一直以慈母的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许多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智力低下的儿子。为了照顾儿子，王姬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操碎了心，她无微不至地抚育儿子，带着他到处求医，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儿子的一举一动都让她牵肠挂肚，一次意外的走失让她差点儿精神崩溃。但鲜有人知，王姬还有一个天使般的女儿，而这个女儿多年来同母亲的关系一直疏离而尴尬。

高丽雯涉足演艺圈后，王姬一直竭尽所能为女儿铺路，为女儿站台、带着女儿走红毯。但一向乖巧懂事的高丽雯在母亲面前却变成了叛逆女儿，总是不领妈妈的情。母亲安排她见导演，她便故意“睡过头”放对方的鸽子;母亲指导她演戏，她也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为了增进母女间的感情，王姬说服女儿一起参加了大型情感互动节目《我爱妈妈》，没想到节目中的高丽雯事事都与母亲对着做，面对妈妈的絮叨表现得极为反感。有一次母亲反复叮嘱，竟让她忍无可忍，忽然爆发出了崩溃式的尖叫，丝毫不顾及摄像机的存在和母亲的感受，让王姬黯然垂泪。

事后，情绪平复下来的王姬主动同女儿和解，并告诉她：“妈妈只是想弥补你。这些年我一直忙着照顾弟弟而忽略了你，对此妈妈觉得很愧疚。所以我希望能多给你一些爱，弥补这些年你受的委屈。”没想到高丽雯语出惊人：“我不需要过期的母爱！”

女儿的话让王姬心头一颤：是啊，自己给女儿的，的确是过期的母爱。在她最需要妈妈，需要爱的年纪，自己不是忙于拍戏赚钱给儿子治病，就是全心全意照顾心智不全的儿子，何曾和女儿谈过一次心，关心过她的感受？现在女儿长大了，自己却带着愧疚的心情去补课，急于为她做这做那，这样的爱，不是过期的又是什么？女儿又如何放下内心的隔阂欢喜接受？

不单是对女儿，细细思量后，王姬惊觉自己对儿子的爱同样是“过期”的，当儿子尚在腹中时，她正在拍摄演艺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戏——《北京人在纽约》，每天至少工作18个小时，经常四五天都没时间睡觉，影响到了腹中胎儿的正常发育。作为母亲，她原本应当细心呵护尚未出生的孩子，给他最初的母爱，但她却为了事业放弃了这种权利。后来她虽幡然醒悟，竭尽一生所能去弥补这份遗憾，但回馈给孩子的爱又何尝不是“过期”了的呢？

面对一双儿女，王姬的唯一感言就是：“作为演员，我赢了;但作为母亲，我输了。”

健康美丽不应是罪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王姬考上了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表演专业。刚毕业时，她生活得极为窘迫，一直靠打零工维持生计。当时的男友高峰到美国后，两人一起开了家公司，生计才慢慢有所好转，后来两人便结了婚，生下了女儿妞妞（高丽雯的小名）。

因为吃过经济困窘的苦头，所以王姬一直具有极强的事业心，希望多赚片酬为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而生下患病的儿子后，她更是为了儿子的医药费劳碌奔波。在家的时候，王姬总是围着儿子转，帮他做按摩、教他说话唱歌，带儿子四处求医。如果接到片约，王姬也从不挑三拣四，只要片酬尚可都会签约。每次回国拍戏，她总是把一双儿女托付给母亲照料。

在这种环境下，妞妞一直生活得像个“隐形人”。母亲在家的时候，她希望母亲能注意到自己，跟自己谈谈心，给自己一个拥抱，可是母亲满心满眼都是弟弟。弟弟渴了饿了，困了累了，母亲比谁都在意。为了逗儿子开心，王姬甚至经常打扮成卡通人物，载歌载舞唱唱跳跳，把儿子逗得哈哈大笑。有一次儿子走丢了，王姬像发了疯一样跑出片场四处寻子，精神差点崩溃。后来终于找到了儿子，披头散发的她抱着儿子又哭又笑，这一幕让妞妞羡慕极了，她悄悄地想：假如自己也像弟弟一样患有先天疾病，母亲是不是也会给自己同样多的爱？她甚至埋怨上天，为什么偏偏让自己成为一个健全的孩子？

跟姥姥在一起的时候，妞妞更是生活得如同“隐形人”，姥姥心里装的都是弟弟的饮食起居。有一次高丽雯生病了，在家休养了两周多，但姥姥几乎没怎么管她，而弟弟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姥姥就着急得不得了，半夜开车带他四处问诊。这让高丽雯每每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仿佛健康就是她的过错，为此多年来她一直郁郁不乐。因此在和母亲一起上节目时，听到母亲在节目中感谢姥姥替她照顾两个孩子，高丽雯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她直言自己一直觉得“不在这个家庭会更好。”这一幕也让王姬心酸落泪，直呼：“都是我的错。”

2011年，高丽雯低调参加了纽约赛区华裔小姐的比赛。王姬通过电视收看了女儿的表现，这才发现多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妞妞早已长成了风情万种的清丽佳人，她忍不住发信息给女儿：“你真漂亮，也真的很优秀，妈妈为你骄傲。”几年后高丽雯提起这条短信，说：“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健康和美丽是我的原罪，是我不幸福的源泉，直到看到妈妈发的短讯，我才慢慢恢复了一点自信。”王姬听后心痛地告诉女儿：“健康和美丽怎么可能是原罪，它们明明是上天对你的祝福啊……”

烹一碟新鲜母爱

“带着愧疚的心情去弥补你所亏欠的人，这样的付出根本不是爱，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这样的‘爱根本就是自私的。”王姬在自己的“弥补性付出”屡屡被女儿拒绝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此时她才发现，女儿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沉默内向的小女孩，现在自己想给的早已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决定停止一个妈妈的“执拗给予”。

放下赎罪的想法后，母女俩相处起来反而更轻松了。母亲不再以“为你好”的名义强势地给出指导意见，甚至安排自己的人生，高丽雯长舒了一口气，她的触角也慢慢柔软了下来。母女俩在一起的时候，会聊些轻松有趣的话题，比如凤姐的新专栏，或是最热的综艺节目。得知女儿受邀在《少帅》中出演宋美龄后，同样在《国家记忆》中饰演过宋美龄的王姬没有急切地同女儿分享经验，而是鼓励她“去演一个不一样的宋美龄”。电视剧开播后，王姬追了好一阵子，然后发微信给女儿，表扬她在演戏上有天赋，还同她开玩笑说：“你演的宋美龄又聪慧又妩媚，不过比起你妈来在气场上还差那么一点火候。”

而高丽雯也逐渐对母亲放下了戒备，有时也会同她聊聊心事。有一次她告诉母亲，当年家里为了给弟弟治病花费甚巨，所以自己也一直特别节省。有一次她在商店里看到一双粉色的皮鞋，喜欢得不得了，但是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向母亲开口要。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口吻淡淡的，并且告诉母亲：“我只是想说一说，你听一听就好，都过去了，你不要自责和愧疚……”

有时王姬在接受采访时会聊起对儿子的担忧，她说自己总怕会比儿子先走，担心他未来的人生无着落。高丽雯不喜欢母亲这么说，提醒她：“弟弟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我。”王姬心疼地说：“我不希望弟弟成为你的拖累。”

“那么，您和弟弟在一起，也觉得他是拖累吗？”女儿这样问王姬。

“当然不是，虽然你弟弟智力有缺陷，还不时癫痫发作，可是妈妈还是觉得很幸福。”

“那就对了，爱不应当是负担，我和弟弟在一起也很开心。”高丽雯这样回答妈妈。

爱，从来不应当是负担，而是当下的美好感受。身为母亲的王姬用了许多年才悟出了这个道理。而现在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安心享受当下，烹煮最新鲜的母爱来款待自己的一双儿女，而不是用过期的母爱来为自己赎罪。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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