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剧目钩沉*

2016-06-04黄义枢刘水云

江淮论坛 2016年3期

关键词：芙蓉传奇

黄义枢　刘水云

（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杭州310018）

明清剧目钩沉*

黄义枢刘水云

（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杭州310018）

明清时期曲目数量蔚为大观，前辈学者对明清曲家曲目曾作了较为全面的著录，为后来戏曲研究者提供诸多便捷。然因古代文献的浩繁和演剧史料分布的相对零散，致使相当部分的剧作并未进入研究者们的视野，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古典戏剧研究的深入进行。近年来，我们留意于明清戏剧演出史料的钩索，发现了一些流行于当时而现今亡佚无闻的剧目。今将其钩沉披露，以备研究者参考。

明清剧目；亡佚；钩沉

戏剧目录是研究戏剧极为重要的工具。前辈学者傅惜华、庄一拂等先生数十年潜心于戏剧剧目的搜罗、钩沉及戏剧作家的考索，贡献了《元代杂剧全目》、《明代杂剧全目》、《明代传奇全目》、《清代杂剧全目》、《古典戏曲存目汇考》等一批戏剧目录学奠基大作。继傅、庄二先生后，赵景深、陆萼庭、张增元、邓长风等先生也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使之日臻完善。然而，由于古代文献的浩繁和演剧史料分布的相对零散，还有相当部分的剧作并未进入研究者们的视野，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古典戏剧研究的深入进行。近年来，我们留意于明清戏剧演出史料的钩索，发现了一些流行于当时而现今亡佚无闻的剧目。今将其披露，以备研究者参考。

一、《冰衷记》，佘翘撰

佘翘（1567—1612），字聿云，号燕南，安徽池州人，明代著名戏曲家。现今所见曲籍著录其剧作三种：传奇《量江记》、《赐环记》，杂剧《锁骨菩萨》。今仅存《量江记》传奇。明陈宏绪《寒崖近稿》卷一《孝廉佘聿云先生墓表》为佘翘的墓表，徐朔方《晚明曲家年谱·佘翘年谱》未引此文。墓表对其生平及著述有详细的记载，其中提及佘氏另有一部传奇《冰衷记》：“先生讳翘，别号燕南……且先生届神宗四十八年垂拱之盛，生膴仕厚禄家，前经后史、左赋右诗，拥邺架缃帙，支颐而著述其间。制彩舟曰‘浮斋’，往来秋浦九华，呜咽抃舞而填乐府，所作《赐环记》，至天子见而改容称善，梨园弟子奉觞以祝万岁，其视奄奄一高第，醉饱没齿者为何如哉，为何如哉！抑亦可以无憾也已。先生著作有《幼学记》、《池阳往哲记》，逸不传。《偶记》四卷，《齐山奇纪》一卷，《池阳三忠传》一卷，《翠微集》一卷，《白下集》一卷，《秋浦诗》十章，《浮斋百咏》一卷，《锁骨菩萨》杂剧、《量江》、《冰衷》诸传奇各一卷行于世，《赐环记》一卷尤著。娶青阳施氏，继娶吕氏。子四人：继鼎、继珂、继枢、继香。生隆庆丁卯正月十三日，卒万历壬子八月十日。”［1］

二、《芙蓉屏记》，魏宪撰

演崔英夫妻离合故事的“芙蓉屏”同名剧作甚多，目前所知就有明初戏文《芙蓉屏》、叶宪祖《芙蓉屏》杂剧、张其礼《合屏记》、阙名《芙蓉屏》传奇及清乾隆间王环《芙蓉屏》传奇，以上诸本均佚。今存有明末江楫《芙蓉记》传奇三十出（康熙间刊本），以及黄仕忠《日本所藏稀见戏曲经眼录》一文介绍的边三岗《芙蓉屏记》三十七出。除以上诸种，笔者还发现明末清初人魏宪《芙蓉屏记》亦演同题材故事。清周铭所编《林下词选》卷五有《临江仙·题芙蓉屏》一首：

少日风流张敞笔，等闲扫就云烟，芙蓉画出最娇妍。岂知芳艳色，翻抱死生冤。粉墨凄凉余绘质，只今流落谁怜？素屏寂寞伴枯禅，今生缘已断，愿结再生缘。

词前小注云：“王氏，崔英妻。至正时，陆士畅为之作《芙蓉歌》甚详，闽中魏惟度新编《芙蓉屏记》亦引此词。”［2］江楫《芙蓉记》传奇第十八出《调感芙蓉》也引用有《右调临江仙》词，但文字与前引稍异。另据魏宪自编《百名家诗选》卷五十八收有泾县赵威的《读魏惟度〈芙蓉屏〉传奇有感》诗一首：“奇事世非乏，每因文士传。神情游局内，笔墨在机先。大怨终能报，微官殊可怜。吾生多坎壈，一阅一潸然。”［3］该诗正与《林下词选》所记相互印证，据此可知魏宪作有《芙蓉屏记》传奇。

魏宪，字惟度，福建福清人，明末诸生，入清不仕，一生多在南京活动，与余怀、周亮工等名士交游。曾编选时人诗成《百名家诗选》、《诗持》，其本人诗文则收入《枕江堂集》中。

三、《鹊桥记》，□孟熙撰

明艾南英《天傭子集》卷十七有《题鹊桥记》一文，实为其友人孟熙《鹊桥记》剧本之题词，全文移录如下：

三才之理，一气而已矣。传记所载，传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人死而精神附于天官，乌知星之精不诞为人如岳降申生者，此孟熙所以寓言也。自有天下以来，所与共扶世界者，惟将相、文人使列宿之属。不为人则已，降而为人，未有不为文人，未有不为将相者。然而情之所起，爱恶攻取生焉。天地之事、夫妇之伦、君臣父子、万物之广，为争、为治、为物、为变、为升、为降，皆由情而滋者也。近者三方骚动，竭天下之力以奉关门，而不能胜。归介胄之事于妇人，又以愧天下之为丈夫者，孟熙得无有深意乎？异日流传，演本供奉大内，圣人按曲征歌而听之，拊髀之思，非仅

如王维、李白以伶人见谱也。［4］

据文中“异日流传，演本供奉大内，圣人按曲征歌而听之”云云，可知《鹊桥记》为剧本无疑。“孟熙”应为作者表字。

四、《禹陵游》，李式玉撰

李式玉（1622—1683），字东琪，号鱼川，浙江钱塘人，明诸生。著名戏曲家、书画家。与李渔、沈谦、洪升、陈尺木等戏曲家交游。《浙江通志》称其“平生著书数十种，今传者《鱼川集》、《二集》、《巴馀集》、《南肃堂诗稿》、《武林杂事》、《春城乐府》”，今仅存《巴馀集》、《南肃堂诗稿》。据《国朝杭郡诗辑》载，可知其有《女董永》、《香楼梦》传奇二种。汪超宏《明清曲家考》据沈谦《东江集抄》卷七《与李东琪书》的记载，知其有《白团扇》剧。此外，在李式玉《巴馀集》卷三《饮王诵侯孝廉宅》诗小注提到其另有《禹陵游》剧，并曾演之场上：

倾盖相逢意气深，小亭促膝话同心。临家犬吠幽篁里，阁帖鹅群绿柳阴。村社迎神喧画鼓，官斋久客怨清砧。大家别有双飞弟，一曲清歌酒共斟。（原注：适伶工曹旦至，尝演予《禹陵游》）［5］

禹陵在绍兴会稽山，剧作内容待考。

五、《天孙渡河曲》、《九张机》、《楚江情》，缪谟撰

清代华亭戏曲家缪谟现存剧作有《缪雪庄乐府》（一名《银河曲》），周绍良《记孤本戏曲〈如意册）、〈万年欢〉与〈银河曲〉》（《文献》1986年第1期）一文曾有介绍，他据清冯金伯《国朝画识》卷九引《娄县志》的记载：“缪谟，字虞皋，幼贫废书，焦征君袁熹见其诗，劝之学，遂从征君游，补诸生。晚年，张文敏公荐入《律吕》馆，旋告归。诗文清丽，尤工乐府，论者比之姜白石。”又云缪谟“颇深于曲学者，但今只见此《银河曲》，且属仅传之作，不知尚有其它作品否？”其实，在焦袁熹《此木轩文集》卷六［6］就有其为缪谟曲作所作的四篇题辞。其一为《缪虞皋赠予新乐府一卷题辞》，为辛亥年（1671）作。其二为《缪雪庄〈天孙渡河曲〉题辞》，为己酉年（1669）作；其三为《缪雪庄〈九张机〉、〈楚江情〉二曲题辞》，为辛亥年作；其四为《缪雪庄〈南仙宫入双调乐府〉题辞》，为辛亥年作。据文意可知《天孙渡河曲》、《九张机》、《楚江情》为戏曲作品。

六、《坡仙梦》，丁裔沆撰

清嘉善柯煜（1665—1735）《小幔亭诗集》卷二《久客虞山，有怀同里诸子·丁文学裔沆》诗云：“漫忆吹箫倚锦筵，清歌欲向凤楼传。早知醒却坡仙梦，尽日翻经绣佛前。”诗题小注云：“丁妙解音律，所著传奇曰《坡仙梦》。”［7］《坡仙梦》或演苏东坡遇吕洞宾故事。

丁裔沆（1640—1691），字涵巨，号豫庵。浙江嘉善人。李素心婿，康熙诸生。弱岁能诗，黄周星、姜宸英盛称之，与兄丁嗣澂并耽禅悦，有双佛子之称。著有《香湖草堂集》。其兄嗣澂字集虚，号雪斋，乃裔沆孪生兄弟。丁母元旦生二子后即殒命。严正身、王德让《嘉善县志》卷二十一《孝友》载有丁裔沆、丁嗣澂两兄弟小传。

七、《泣琵琶》，方松亭撰

唐英《陶人心语》卷五《友人方松亭以所填〈泣琵琶〉曲见寄，辞句甚佳，因成二十八字邀之》云：“连朝风雨釀新秋，病后人孤双碧楼。白发青衫同泪眼，肯来斟酌古今愁。”［8］据诗中“白发青衫同泪眼”及剧名《泣琵琶》，该剧或演白居易《琵琶行》故事。

方松亭，山东海曲人，生活于清雍乾年间，与高凤翰（1683—1749）等交游。高凤翰《戏赠方松亭》：“自结林逋处士庄，妻孥不许恼清狂。瘦同鹤立空山雪，对冷龙眠落木霜。桃蕊偏多成并蒂，梅花枉自号鸳鸯。更余一事尤堪妒，榴劈晶丸百子房。”诗题小注云：“松亭三十不娶，偶述其斋中花木多艳品，戏赠以诗。”［9］可见作者方松亭性情。

八、《桃月源》、《鹊桥仙》，张锦撰

今人著录清乾隆年间山西阳泉戏曲家张锦（号菊知）仅有《新西厢》与《新琵琶》二剧。在其友人郭兆麟《梅崖诗话》中，记载了张锦的另外两部剧作《桃月源》和《鹊桥仙》：

张菊知作《桃月源》剧，余题句云：“一闭烟霞复几村，荒唐此事认难真。心头别有仙源路，免被桃花浪笑人。”时壬午春，余年二十有二，次年癸未冬，友人田楚白见而悦之，以此订交，楚白长余十七岁，昔人所谓忘年交者与。

张菊知作《鹊桥仙》剧，自序云：“嫦娥长寡，织女短姻。”余嫌其语涉轻薄，作解嘲诗二章云：“妙舞霓裳环佩轻，白榆阴下谱新声。仙宫万古超尘劫，玉露元霜彻骨清。”“一水盈盈风浪稀，鹊桥仙会是耶非？人间春梦何时醒，天上虚传织女机。”［10］

据郭兆麟题诗时间，《桃月源》当在壬午年（1762）前业已完成，另据郭兆麟题诗内容可知《鹊桥仙》所演乃牛郎织女故事。

九、《玩花春》，作者不详

清潘奕藻（1744—1815）《听雨楼诗稿》卷一有《观〈玩花春〉新剧》七绝组诗五首，诗题小注云：“演唐武后故事”。全诗如下：

习池春雨昼长阴，艳曲新翻粗谷音。玉骨红牙徐按拍，碧阑干外落花深。

宝相金轮爇定香，儿童笑看漫颠狂，御牌火速行春令，夜达通明奏玉皇。

东风一夜烂流霞，碧玉香轮降内家，底事六郎娇不起，羞将傅粉对名花。

英公持槊貌堂堂，埋血殷红春草长，幻齣无生身后劫，不妨还作老平章。（原注：演房州反正加英公同平章事）

急溜鸣檐乱晚风，酒阑人影烛花红，忍寒懒为添衣起，爱听箜篌曲未终。［11］

据此可知该剧所演故事，该剧点明“新剧”，则该剧至迟当完成于潘亦藻去世的嘉庆二十年（1815）前。

十、《玉箫记》，杨煃撰

清王庆勋（1814—1867）《诒安堂初稿》卷四《题肖英〈玉箫记〉院本》诗云：“本应名士悦倾城，底事天公转欠平。春意做成红豆劫，泪丝消得紫云情。闲怀岂讳关儿女，痴愿何曾隔死生。忍笑才人心狡狯，已将悲感写分明。”［12］

该书卷一《曙海楼诗上》有《寄杨肖英煃用杜工部寄李供奉韵》，可知作者正名煃。作者生平见诸《（道光）新修济南府志》，该书卷三十载：“杨煃，字肖英，号东垣，贵州贵筑县人。嘉庆二十四年（1819）进士，道光九年（1829）二月任邹平知县，道光十三年（1833）八月任历城知县，后升东平知州。著有《修竹轩诗钞》一卷。”［13］其诗集《修竹轩诗抄》现藏于国家图书馆，该书卷首“同人诗录题辞”有“咸丰七年十月上海王庆勋叔彝识”云：“杨肖英茂才天资高迈，嗜古媚学，刻苦过于中材。以生计牵累，甫弱冠，即挟笔遨游，为东诸侯宾客，蹀躞风尘几三十年，卒顼顼不得志如故。余与君固垂髫交也，诗酒纵横，互推益友，韵语悲感苍凉，直抒胸臆，不屑屑于模拟，于近贤中尤类张船山太守。当代君子读其诗，则其境与其人可概见矣。”［14］亦可窥其生平大概。

十一、《旌忠传》，戴澈撰；《千古奇冤》，作者不详

清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续编》卷四记载了《旌忠传》和《千古奇冤》两个剧目：

《澈道人词存》三卷，江宁戴氏撰，按此集不载名字，卷首有其子芝识语，谓：先妣戴太恭人晚年自号澈道人，以吟咏自适，所存仅十之五六。其前又有序，序末已失，不得其名氏，称为冯吾园学士之母，然则吾园其即芝耶。序又谓即墨李毓昌不肯冒赈，山阳令王绅汉潜毒杀之，太恭人为作《旌忠传》曲本，是戴又有传奇行世，不止以诗词见也。李毓昌之事诸家文集及笔记言之甚详，余前在都下得《千古奇冤》传奇一册，未刻本也，专为淮安府王毂出脱。谓王毂为王绅汉诬蔑，检验时并未得赃，所说独异。余谓王毂不幸身为本府，王绅汉又其所禀调之首县，即使全不知情，谁肯信之。亦姑存此说而已，类记于此，俟得《旌忠传》再核之。［15］

据此可知，《旌忠传》和《千古奇冤》均演李毓昌冤案事。李毓昌案发生于嘉庆十三（1808）年，当时影响较大，咸丰皇帝亲自督办此案，案情于次年真相大白。咸丰帝严惩了贪官王绅汉等人，并大力褒奖了持正的李毓昌，亲作《悯忠诗》，刻石立于李毓昌墓前。现存剧本未见有演此事者。《旌忠传》作者即江宁戴氏，戴氏晚号澈道人，查陈乃乾《室名别号索引》可知其名澈，其《澈道人词存》三卷今有道光十三（1833）年刊本。《千古奇冤》传奇作者未详。

十二、《玉钗记》，杨静园撰

清冯云鹏《扫红亭吟稿》卷四有《寄葛芸洲》诗：“鹅笙象板细评曈，况有吴歈最擅长。红雪昔年春梦短，青藤此日水天长。氍毹十丈一庭月，歌管三更八宝妆。看画无端身入画，《玉钗记》上姓名扬。”诗后小注云：“芸洲素善歌曲，近闻杨静园谱《玉钗记》将芸洲演入记中，故及之。”［16］葛芸洲，清代江苏南通著名的曲艺人。该传奇或演与葛芸洲相关之事。冯云鹏与葛芸洲（1765—1835）同龄，两人交谊甚厚。《扫红亭吟稿》卷四为嘉庆丙辰（1796）年后作品，则该剧应为嘉庆年间作品。作者杨静园生平待考。

［1］［明］陈宏绪.寒崖近稿［G］//清代诗文集汇编（1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6-18.

［2］［明］周铭.林下词选［G］//续修四库全书（1729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589.

［3］［明］魏宪.百名家诗选［G］//续修四库全书（1625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53.

［4］［明］艾南英.天傭子集［G］//四库禁毁书丛刊补编（72册）．北京出版社，2005：431.

［5］［清］李式玉.巴馀集［G］//清代诗文集汇编（7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58.

［6］［清］焦袁熹.此木轩文集［G］//清代诗文集汇编（20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361-363.

［7］［清］柯煜.小幔亭诗集［G］//清代诗文集汇编（21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452.

［8］［清］唐英.陶人心语［G］//清代诗文集汇编（25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254.

［9］孙龙骅.高凤翰诗集笺注［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123.

［10］［清］郭兆麟.梅崖诗话［G］//丛书集成续编（202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9：151、154.

［11］［清］潘奕藻.听雨楼诗稿［M］.国家图书馆藏清嘉庆刻本.

［12］［清］王庆勋.诒安堂诗稿［G］//续修四库全书（154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5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