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平

此刻，落日的余晖探照灯一般打在

村口的断壁残垣间

废旧的场院，和场院里疯长的杂草

浸淫在大片大片的殷红里，像火光

照亮的一个人的残年

刘老汉带着心爱的老花狗走离尘世的那天

依旧是春天的午后，依旧是裹了西山的余晖

悄无声息地，在向阳的土坡安顿了自己的另一个家

从此，那些被他照料了一生的树木

包括那扇腐朽了的木门，就只好沐风沐雨

度春秋也度孤寂……

唯有一枝红杏

每年春天，都将身体里的蕊吐纳在墙外

每一朵粉红里，都渗透着淡淡的白

像一句句欲言又止的夙愿

在风中，独自弥漫

老去的村庄

那只搬动月色的田鼠还在么

那封别在屋檐上的鸟鸣的短函还在么

那些盘根错节，翻越墙院的打碗碗花还在么

还有我孱弱童年的屐痕，它们还都安好么

我的村庄——我盛满了幸福密语的故乡

今夜，我就是那一袭月色

我要乘着风的马车，回到篱笆墙下

撞响锈蚀了的门环。让鸟雀归巢，在你的檐下

让牛羊反刍，在你的胸怀

让童声嘹亮，在你的臂弯

还有，那些别离多年的亲人

我要让他们重新操持起方言俚语

在广袤村野——煨暖桑烟，和大地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