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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城下

2016-06-03尹杰

地火 2016年2期
关键词:刮风竹条柴火

尹杰

才过春分,天就热得要死。前年栽的几棵杨树却还没有绿。杨树旁的野灌木,也一样秃立着。黄的、灰的,还是冬天的颜色。

从早晨,太阳就隐在灰黄的云里,只露出一点毛毛影子,告诉人自己还在呢。可就这一点点,也亮得叫人不想去看。

却更热了。鸡和猫都把身上的毛 开,溜墙根儿,慢慢地走。人也把扣子解了,敞着怀,用手当扇子扇风。冬天的衣服,早已甩掉,换了单的,还是不行。有没换的,就被笑作傻子。却也不敢大笑。只稍稍地咧一下嘴,就收住了。心里不知怎么,有几分抖抖的。

都想着能下点雨。下午的班,上了不到一半,喇叭突然响了。紧急通知连喊了三遍,就说有大风。空气立刻凝住。都愣怔了一下,又都点头,早就该想到的。那些被笑作傻子的,就一旁悄悄舒展了身子腿儿。笑话人的,也庆幸自己没有放开狠笑。心底下,其实早就感到不对。

愣完了,就不声不响地散开,忙去了。

春明绕到房后,看了自家的窗户。

朝北的窗户不大,才上下两个格,还被砌起来,堵上了。只在上面留巴掌大小的洞,从里面可以打开,透一透气。春明就是来看这堵起来的窗户,还顶不顶事。都几个冬夏了。

也实在是不行了。上次堵窗户,不光用了土砖和黄泥,窗台上还垫了毡子。砖和窗玻璃之间,也添了碎的毡子。都是防着冷热的。都已经让虫子咬得差不多了,上面全是洞。再咬上一个夏天,怕就剩渣子了。

春明往里搁过六六粉,效果是真好。虫子再不敢来咬,都熏跑了。可人也熏得够呛。家里的床,没地方摆,只能挨着窗户。窗缝子又大。躺在床上,就像进了鸡窝。鸡窝里有鸡鳖子,也搁了六六粉。

才放成了卫生球。倒是好闻了,像穿上了从箱子底儿翻出来的好衣裳。效果却一般了。

这堵窗户的土砖也朽了,酥得掉皮。本就是碎砖,就更碎了。还返碱,白花花的。

本想就这么凑合着。谁知道,这里的风,有点邪。眼见着,倒一年比一年还大了。风再大些,眼下的这个,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垮喽。春明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就想全拆了,再弄。可是,怎么个弄法啊!这堵窗户,自己实在是不行。别看就是这么点小活,也没少挨秀云的挖苦。

不行,就去找一下刘憨子吧,弄一个放得下心的。

谁都知道,刘憨子堵窗户是把好手。不光是堵窗户,人家火墙也砌得好。就是砌房,在这里,也是数得上的。前年盖新房,就是他挑的大工的头。

可是,刘憨子,这人……

听人说,憨子是面憨心不憨。也是,憨透了,怎么还盖得了房。人住进去,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事呢。

都说,憨子堵的窗户里,都装了窃听器。堵一个,装一个。窗户堵完了,也就装好了,也就看好了哪家的媳妇。到了夜里,就来启动窃听器了。听什么,还用再说吗?

春明当然不会相信窃听器这样的玩笑话,却相信憨子夜里会来。能感觉得到,憨子好这口。和憨子照面儿不多,只有几次,就听过他几次。几次,都是他开会一样,在讲,人们下面张着嘴,在听。竟还有女人。讲的什么?说都是夜里听来的。在春明看,这时的憨子,就像南京路的那些清口,会口技的。却又不觉得他是在演别人,不觉得隔着一层,就是真的看在眼前一样。实在是,不该叫憨。

两个人也说过些话,都是井上的事情。保温炉夜里常熄火,怎样砌才好,管子才冻不了。都是这样的事情,平平常常的。就是觉得,憨子面皮下面总是含着几分笑的。

要请憨子来堵窗户,春明就要去想了。想夜里的事。夜里的动静是有些大。春明想让它不大,但是不行,秀云那边不干。嘴又堵不住。堵狠了,就骂他立牌坊。骂的也是。呼地,奔到这里,能看上眼里的,就是这天大地大,一眼望不见个人。怎么,却要和住筒子间一个样了。可就是要一个样啊。戈壁滩上,人总是要扎堆儿的,要不怎么活啊。总不能,两口子就搬到井上去住。

堵了窗户,动静也就该小了。可让刘憨子来堵,真要是那样,他夜夜来听,那又怎么好?就是不来,自己也免不了要竖着耳朵,免不了要膈应。不去惹他,自然就没有这样的膈应了。要是惹上了,再让憨子见上秀云一面,屋里晚上就别待了吧。

再说,去求憨子,也着实有点放不下来。在井上,那是没办法。在别人眼里,自己又是样样行的。

要不,还是自己堵吧。好了坏了,堵上再说。可这里的风,又着实让人有些怕。堵不好,再吹掉了窗户。就是没这风,也得堵好了,还要添碎毡子呢。这地方,冬天干冷干冷的,一丝风也没有。天也蓝蓝的。越是这样,越是冷。可是窗户外边有了那一层砖,又添了碎毡子,屋里那点热气,总要显得多一些。到了夏天,不到太阳发白,也就不会晒得太透了。

想来想去,春明还是想,去求一下刘憨子吧。

本可以等风过了再说,可春明不想心里老搁着事,转身,就去了刘憨子家。

远远地,就见刘憨子在院棚上,正猫腰把一棵大柴火往上压呢。春明在下面看着,也没说话。

刘憨子压完一棵,又压另一棵。面皮下面,还是含着几分笑。春明就说,怕还是收拾不住呀。

那咋办?

不如压那个铁家伙,咱俩一起。

春明说着话,就上了墙……

兰英听了广播,就摘下围裙,戈壁滩上寻孩子去了。

孩子他爸爸在井上,要刮风,就更不会回来了。也用不着去管他。天大地大,男人们自然有男人们的事情。

亮亮还小呢,就怎么都要让人操着点心,让人多记挂着些。当娘的,都是这样。

这风,可是亮亮的第一场风啊。

这风,虽是年年都刮,一年要刮好多次,可是,那些风,亮亮都还小。风来了,人已经睡着了,还睡得沉。越是风大,好像还越睡得沉,睡得香。他可是累坏了。起风前,看大人忙乎,也就跟着问这问那,一刻不停。看着大人严肃,不怎么搭理他,又问爸爸啥时候回来,爸爸还没回来呢。这孩子,胎里出来,就是这样,爱操心,和他爸爸一个样。

兰英是往东南走。亮亮应该就在那个方向。那里的柴火,多的是拇指粗的枝枝杈杈。也不用斧子砍,用手撅下来,扔进灶里就是好烧的。

亮亮着实是长大了。过了年,感觉突然就大了许多。就好像,昨天还在怀里吃奶一样。大了,就想往远处去闯。也不知道,跟着哪家的大孩子,去打了一次柴火,竟上了瘾,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打回来的,就是让兰英去抱,也是够一抱的。卸到灶前,亮亮就要抽出几根,往灶里塞,也不管坐没坐着饭锅。要不,就烧壶水吧。爸爸回来不是要喝?每天回来,他都渴得要死。这原是自己的话,却让亮亮学着说了。兰英就赶紧舀了水,在灶上烧起来。

越走,天就越发地黄,都黄得发黑了。兰英想着风不要这么快地刮起来,就是刮,也要刮小一点,才好。可是,有过一次大的,就难保没有更大的。每年,不是都要刮上几场,才罢休?

就是不刮风,下雨,也要防着些呢。那年,下了一场大雨。山上的洪水就下来了。这地方,什么时候有过洪水啊。听上去,都像是遥远地方的事情。这地方,就连大一些、下的时间长一些的雨都很少的呀。那一年,不知怎么,就有了洪水。淹了不少油井。一排排房子之间,流成了河道,都可以走老家的船了。家里也进了水。土块房子怎么经得起泡,墙根都软了。再往后,他爸爸就备了麻袋,装了土,堆在门边。嘱咐娘俩,只要滴下了雨点,就拿它们堵在门口,像电影里打仗一样,只等着有大水再来。

看这天色,是该有场大风的。空气都是稠的,好像不能流动了。热气四面八方都有。人走着,就像在搅和一盆稠粥。脚底却没有再热上一些。才是这个季节,还是没有热透。地底下还凉着。一没了太阳,凉气就要往上蹿。

沙地里,柴火杈四处随意躺着。埋着一半,露着一半。这些柴火杈,也没人捡。都嫌沙太多,已经到了芯里。要烧的,可不是沙子。跑一趟,往回背,再背一些沙子回来,可就不值了。

往里走,柴火才是立着的。

沙子地上,都是人踩的脚窝,深深浅浅的,看不出个脚样子。四处都是,兰英只好跟着那最深的窝走。这些该是刚踩出来的,还没有让风填过。

越往里走,越安静。空气已经完全不流动了。本来还有些机器声车声,进来了,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可是因为安静,就又有了别的声音。都是些说不上来的。这里一下,那里一下。像是打柴火的,可又不见人影子。兰英的心就嘣嘣嘣地跳着。有几下跳得厉害,自己都能听见了。就不得不安慰自己,是柴火干透了,是它自己一不小心,折了。

柴火也高了,比人还高。也不好好地长,都是先横着长一点,才竖着长,接着又是横着,却一点也没耽误长高。兰英想,还真不好嫌人家长得怪,摸摸良心,要感谢它才对。人家长出来,让你拿去烧,饭也做熟了,水也烧开了,屋子也弄热乎了,怎么还能嫌人家。

柴火嫌不得,那人就嫌得?嫌亮亮,嫌他走得太往里?可是不往里,怎么打得着好烧的小柴火。靠外面的,小的早让人撅光了,只剩下碗口粗的还秃立着。那嫌别人,把好打的都打了?那又该是怎么个嫌法啊?谁都要靠这柴火活着,谁都会先捡好打的来打。就是自己,也一样。

难道,还要嫌亮亮他爸?……

找到亮亮了。亮亮骑在一棵柴火上,正伸长了手,够那上面的杈杈,满脸都是汗水。沙地上,落了些刚打下来的。有一捆,已经捆好了,在一旁躺着。

兰英绕过柴火,抬头对着亮亮正脸,才敢说话。亮亮。先是轻轻的一句。目光对上了,才是连珠脆骂。骂不知道要刮风了,看不见人都回家了。骂这辈子怎么这么苦,摊上你们父子俩。亮亮骑在柴火上听了骂,就笑着快快地下来。看着人下来了,兰英才又说话。打这么多,看咋往回背?亮亮敛着柴火棍,说背得回去。

捆好了,实实在在的一大捆。你自己背去吧!兰英嘴上这么说着,却把柴火捆放到自己背上。亮亮想抢回来,却不及妈妈人高手快。

柴火压在兰英的背上,更显分量。这家伙……烧起来,肯定不像那些酥透了的,光是好烧,火却是虚的。兰英心里的火就消了,软软的了。

光是背着,倒也没什么。背着,又是在沙地里,软软地走,汗就下得厉害了。自己不来,亮亮能背回家吗?这还是没风时说的话。要是起了风,不要说柴火,光是两个人,也不一定回得去啊。

兰英知道亮亮不肯,还是商量着说了。亮亮说,咱俩,抬也抬回去了。是啊,没有风,怎么也弄回去了,可是,会有风啊,你看,天都黑成啥了。亮亮没有去看天,只低头走着。

扔下吧,趁还没起风,也好早点到家。

亮亮不吭声。兰英再说,他就钻到柴火底下,用手托着柴火。

这孩子!还是不行的,起了风,就不行了!

还是不吭声。

现在放下,也好找地方埋起来,做个记号,风停了,再回来找。风来了,就晚了。

怎么就晚了?

……

还要那根捆柴火的绳子。

做什么?

拴在腰上。

不行,不行,不行。亮亮一连几个不行。我来背,我自己来背。

说着,就去抢兰英肩头的绳子。正走到一个沙窝子里,两人带柴火,就都倒在沙子上。

兰英躺在沙里,叹了口气。亮亮就抢着,把身子蹲到柴火底下,要背起来。起了几次,才起来。柴火压在肩头,好大的一捆。亮亮显得更小。

亮亮弓着腰走,屁股就翘着。兰英跟在后头,就老去看亮亮的屁股。

真像他爸爸!兰英紧赶几步,托住柴火。记住,下次别打这么多,个子不长了吗?说着,就要往自己背上挪。亮亮身子带柴火,一扭,甩开了,直往前走。兰英又赶上去。

敏芝蒸上馒头,又拨了拨灶里的火,大概煳不了,就出去关鸡了。等关了鸡,数够了数,想这馒头也就差不多了。

后面几天,就指着这馒头呢。起了风,就不好生火,可总不能就饿着。整些干粮填肚子,再就上瓢凉水,也好过些。缸是满的。秋生挑满了水,就走了。要刮风,缸也要挑满。秋生是食堂蒸馒头的。起风前,也要蒸好馒头,等人来领走。说不定,还要往上送。

鸡们已经自己回来,缩头缩脑地挤在窝门口。要在平时,野在外面,撵可都不回。敏芝想,鸡是畜生,倒比人还通人性,知道要变天,要刮风,那风刮开了,可就回不来了。

敏芝开了窝门,鸡们就脖子一伸一伸地挤着进去。见了食盆,也不怎么叨,就上架了。上了架,毛就 开,翅膀耷拉着,爪子往后蹬直,撑懒筋。

敏芝就骂,都是该死的,家里有,倒不吃了,都看野的好,是不是?野的吃饱了,是不是?看下次拌屎给你们吃。

敏芝放鸡出去,就是让去找野食,可还是要骂。骂完了,才一二三四地点数。点了两遍,都是少。眼睛画着圈看,看出是少了只白毛公鸡。不大不小的,最讨人喜欢的那只。不只讨人喜欢,也讨母鸡们喜欢。

啥东西做下的,让哪个狐狸投胎的母家伙,给勾了魂儿去,野了一天还没野够!

敏芝就骂着去寻,也不管被骂的能不能听见,能不能听懂。骂出来,才痛快。

敏芝从地上拾了根竹条,一甩,就嗖地一响。就握着这竹条,满世界地找。

满世界也没个人影子。就是见着一个,也是拿着把白蜡烛,勾着头,甩开膀子在走。满世界都是静的。连个狗叫声,都没有了。满世界都是灰黄的。天,空气,土块房子。

三面矮墙围成的垃圾堆,也没了热闹。鸡们可是最爱在里面刨食儿的。现在,连个鸡毛也不见。被刨了千遍万遍,垃圾们也总算可以歇下来了。一动不动,随便地躺着。

敏芝撇了撇嘴。一会儿,就什么都没有了。敏芝甩了甩手里的竹条,嗖嗖的,没有再骂。

找遍了,才找到它俩。在一个旮旯里,那白毛公鸡和一只母鸡,半闭着眼,靠在一起,在土里卧着。见敏芝来,才直腿起来。

要死啊,知道浪,不知道回窝啊,是这骚货勾的吧?敏芝看了母鸡身上的红颜色,认出是隔壁家的那只。隔壁就一只鸡,却也涂了颜色。敏芝家的,也涂了,是蓝的。这里哪家哪户的鸡,都涂了能找到的颜色。不是在头上,就是在背上,有尾巴的,也涂在尾巴上。都是怕搞混了。自家的鸡再让别家的给引了去,进了别家的窝,蛋也下在别家窝里。下了蛋还是好的,杀了吃掉也可以,也还是好的。不好的是,关上几天,就成别家的鸡了。早上出来,晚上回去。在别家打鸣,在别家下蛋,在别家拉粪。

这骚鸡,别的不涂,涂的竟是红色,又涂在尾巴上。一定是和它家主人一样的骚。一定是和它家主人一样,都克死了自己的男人,寡得受不住,又勾别家的。人勾人,鸡勾鸡,人模鸡样。想想都让人气。

敏芝的竹条就抽在了母鸡的背上。反应却不是很强烈,母鸡只“咯”了一声,走开了。不疼不痒,敏芝就下了第二鞭子。照样是抽在背上,母鸡还是只小小地跳了一下,也不是想的鸡飞狗跳那般。既是这样,劈头盖脸的,就来了。也不往背上了。屁股上、腿上、爪子上、嘴上,没毛的地方要带劲些吧。母鸡这才跑起来,翅膀也张开。自家的公鸡一旁没讨着打,竟也跟着绕圈子地跑。敏芝就也给它一鞭,正抽在屁股上,就没命地叫起来。

那母鸡被追着转圈打,就打蒙了。也是胆小,竟耸着肩膀,矮下来,不跑了。像是跪着,任你来打。敏芝就上去,一顿好抽。那母鸡只是小声地哀叫,黄嘴巴半张着,脖子上的皮一瘪一瘪地抖,眼睛睁一下,闭一下。

打累了,敏芝扔下竹条,竟一屁股坐下了。坐下,又嚎哭起来。好像那挨着竹条抽的,是自己。又骂都是天杀的,都不得好死,联合起来欺负老娘我啊,连鸡也仗着人势,来勾惹我家的。一说刮风,都野出去了啊。说是去食堂蒸馍,一去又要一夜,也不知道蒸的是哪里的馍啊……老娘的馍谁来蒸啊……

哭够,骂够,敏芝才收了眼泪,拍拍身上的土,起来。那母鸡见不再追打,已经起来,迈开细腿,在周围慢慢地走。把嘴够到打过的地方搔着。那白毛公鸡立在远处,只是看,也不动。

敏芝划拉一把脸,又拾起地上的竹条。叹口气,就 开胳膊,轰着鸡往家走。轰的是自家的公鸡,那母鸡却也跟着。到了窝门口,公鸡一跳,就进去了,头也没回一下。那母鸡就在门外立住,迈了一下腿,又收回来。

敏芝就去了隔壁寡妇家。看了,门上上着锁。就又骂,光想着当先进,克死了男人,连自家的鸡也不管了,蒸馒头倒也能蒸出先进来。

又对那母鸡说,你也是个苦命,刮风,也有家不能回。

就把鸡窝门打开,说,先在里躲着吧,等风过去……当心我家公鸡可多!

敏芝关好窝门。远远地,见一片黑黄。想,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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