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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3王明新

地火 2016年2期
关键词:南翔渔歌子钻井队

王明新

就要踏上新婚之旅了,我的心情却是说不出来的忧郁悲伤?喜悦?期待?也许期待大于前者吧。旅行路线我早已了然心中,因为30年前我与我的初恋妻子渔歌子曾经走过一回,这次与现在的妻子邓桦重走这条线路,是我刻意为之,在我内心深处,是那样的想重温30年前的旧梦!30年过去了,我与渔歌子手牵手共同走过的路,我们经过的山山水水,我们看过的一草一木,我们住过的小旅馆还有澡堂子,如今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当然我没把这些想法告诉邓桦,毕竟是去度蜜月,还是让她开心点吧。单位派车送我们去火车站,我们在等车,这时传达室的老王急匆匆送来一张包裹单,单子上没有物品名称,只有“贵重物品”四个字。车来了,因为要赶路,寄包裹的人和地址我都无暇细看,随手把单子装进兜里,包裹当然只能等我们旅行回来再去取了。

我虽然已年过半百,邓桦却比我小了十多岁,加上女人会保养,依然年轻并显得很有活力。她不仅带了一架数码相机,还向朋友借了一架小型录像机。我对照相没多大兴趣,30年前我与渔歌子旅行结婚的时候,渔歌子借了一台海鸥120,相机很有些年头了,牛皮外套的很多地方都磨得起了毛,块头既大,样子又丑,如果拿到现在来看肯定像个怪物,怕送人都送不出去。我劝渔歌子还回去,不只因为我不喜欢照相,那年头照相机是稀罕物件,当然也珍贵,我担心给人家弄坏,再说外出旅行带着这么个东西也是负担。但渔歌子坚持要带,我也只好妥协。幸亏有了这架相机,才有了我与渔歌子在上海外滩、苏州虎丘、杭州西湖、钱塘江大桥等处的留影。这些年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这些照片来翻看,渔歌子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眼前,这也成为我独自带着女儿生活下去的重要支撑,我不想让女儿受到任何委屈,我要对得起女儿,更要对得起渔歌子。直到女儿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我才打算结束单身生活,如果渔歌子天上有知,也应该感到欣慰了吧。

与30年前一样,我们的第一站是上海。下午4点半下的火车,我们很快就找到一家星级宾馆,打开房门,放下行李,简单洗漱了一下,我们就去一楼的餐厅吃饭。邓桦点了不算太贵的鲈鱼,点了红烧蹄 、木瓜雪蛤,还有两个青菜,我要了一瓶红酒,国产的。对红酒我没太多研究,以为还是国产的保险点,即使挨宰伤口也会浅许多。30年前的旅行,我和渔歌子唯一的奢侈是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在一家西餐厅吃了一顿西餐,西餐的内容已经完全忘了,想来不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吧。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荡漾,夜幕慢慢降临,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华灯绽放,霓虹闪烁。与30年前相比,上海的楼房高了很多,灯亮了很多,人也多了很多。

30年前的此刻,我与渔歌子大概正在南翔一家客人稀寥、黑乎乎、油腻腻的包子铺吃南翔小笼包。那天也是下午下的火车,一出火车站,就看见很多人在排队,队伍正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红纸,我走过去看,上面写的是:旅行结婚住宿介绍处。上世纪80年代初,旅行结婚刚刚兴起,又恰恰赶上改革开放,人们好像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升温的速度十分惊人,很多年轻人都加入了这一行列。又是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的江南暮春,五一节就在眼前,正是旅行结婚的好时节,所以来上海旅行结婚的人就如过江之鲫,我和渔歌子只得排在队伍后头。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拿到一封介绍信,上面有旅馆地址还有乘车路线。我们按照上面的乘车路线上了车,车上十分拥挤,人还可以勉强站立,行李就没处放了。售票员是个小伙子,没有因为我们是外地人歧视我们,把我们的行李拿到他的售票台上。公交车启动了,到了一个站点,我们询问南翔到了没有,售票员告诉我们没到,又是一个站点,我们再问,售票员还是说没到,后来告诉我们不要着急,南翔是终点。我们放下心来。小伙子的服务真是没得说,汽车起步、停靠、拐弯,他都招呼乘客抓好扶手,有人上车,他招呼为老人和带孩子的妇女让座,还亲自扶老人上下车。一路上,他手、脚和嘴从没停过。汽车一直向前走,不知过了多少站,我们心里都急得起了毛,直到看到路边有大片的菜地了,车窗外飘进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声和肥料的臭味,售票员终于说南翔到了,原来这里已是上海的郊区。从市里到南翔单程差不多要50分钟,车票钱是5毛,而我们来上海当然不是为了看郊区。

旅馆的房间不到10平方米,房间里除了两张单人床一张两抽桌外,别无他物,更别说卫生间和洗澡了,价钱是每晚5块钱。那天晚上,我和渔歌子就坐在一家包子铺里吃南翔小笼包,据说南翔小笼包是上海名吃,还有不吃南翔小笼包等于没来上海之说,总算是对我们一点小小的安慰。我们总共在南翔住了三个晚上,每天都早出晚归,往返于市里和南翔之间。这三天时间里,我们逛遍了淮海路和南京路,主要是购物,其实大都是帮别人购物。我们临来上海的时候,渔歌子的宿舍里常常挤满了人,都是找她捎东西的,渔歌子把别人要买的东西记在一个小本本上,这几天我们就按照小本本上的记录一样样采购,采购一天,下午去邮局寄回去。当然,我们自己也买了一些东西:两瓶珍珠霜,一块白底蓝花的桌布,还有一双透明的坡跟塑料凉鞋。结婚前,我们两个人总共才凑了800块钱,得节省着点花。

一天下午4点多钟,我和渔歌子去邮局寄包裹,忽然看见马路中间围了很多人,吵吵嚷嚷,不知在干什么。因为还要赶回南翔,我担心天太晚了没有车,顾不上看热闹,拿着包裹直奔邮局,到了邮局才发现渔歌子没跟过来。我没有等她,开始填写包裹单,一根剥开皮的香蕉突然送到我嘴边,我张嘴一口咬断,知道是渔歌子,回头看看果然,她正冲着我笑,口中同样吃着香蕉。那个年代商品还不怎么流通,香蕉这种生长在南方的水果,在北方是很难吃到的。原来刚才马路中间吵吵嚷嚷的人是在买香蕉。我一边填写包裹单一边吃香蕉,每当我刚把嚼碎的香蕉吞进肚里,渔歌子就会把我咬过的那根香蕉送到我嘴边,单子填完,一根香蕉也被我吃光。那是我第一次吃香蕉,没觉得香蕉有多么好吃,只有新婚的幸福让我有一种微熏的感觉。

采购任务完成,我带着渔歌子去找我的同学。我与这位同学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个班,后来又一起下乡。我们下乡的地方是个知青农场,一间宿舍挤进十多个人,我与这位同学有着共同的爱好,我们在一盏煤油灯下读诗写诗,还共同创办了一张油印小报《洪流》。我们白天劳动,夜里刻钢板,把我们创作的稚嫩的诗歌印在上面。1975年我招工当了石油工人,我的这位同学还留在农场里,当时我是多么庆幸,他对我是多么羡慕啊!谁知两年后国家恢复高考,那时候我正在钻井队里四班倒,对此毫不知晓,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急忙给家里写信要我的高中课本,书还没找全就匆匆进了考场,结果可想而知。我这位同学却比我幸运得多,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后,他就被父亲招回县一中参加了高考复习班,然后顺理成章地考上了上海第二医学院。我的同学专门请了两天假,带着我们去外滩,去城隍庙,去植物园。我和渔歌子的合影就是我的同学帮我们拍的。晚上回到学校,我的同学从食堂打饭给我们吃,安排我和渔歌子分别住在男生和女生宿舍,家在上海的同学到了晚上都回了家,他们的宿舍就会空出来。

30年了,再也无法找到南翔的旧时模样,不仅那些菜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家包子铺还有那家小旅馆,都消失得了无痕迹。消失的还有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声。南翔小笼包当然还有,只是店面排场了许多,吃包子的人也多了许多,我与邓桦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两笼包子,竟没吃完。30年前,也是两笼包子,最后剩下三个我和渔歌子都舍不得吃,我让她吃,她让我吃,让来让去,最后我吃了两个,她吃了一个,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之后的一日三餐我们都是在街边顺便解决的,那顿西餐除外。

这次来上海的主要任务依然是购物,只是再没人让我们捎东西了,不只因为人们现在出门的机会多了,还因为商品经济的到来,在上海能买到的东西在别的地方基本也可以买到了。为了旅行的方便,买了东西依然要先寄回去。第一次我是与邓桦一起去的邮局,第二次邓桦说有点累,想在床上躺一会儿,我自己去了邮局。

我抱着包裹向前走,忽然看见马路中间围了很多人,吵吵嚷嚷,不知在干什么。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个小贩在卖香蕉,大概是卖到了最后,在论堆甩卖,很多人争着买。进了邮局,填写包裹单的时候,突然一根剥开皮的香蕉送到我嘴边,我张嘴一口咬断,回头看看,是一个年轻的陌生女子,正冲着我笑,口中同样吃着香蕉。恍惚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30年前,好像历史在重演,或者说我进入了一个时光隧道。这时候那个女子突然脸一红,说对不起,我认错了人,然后就跑掉了。原来他的老公也在填写包裹单,只是在另外一个柜台前。如果不是那个女子的一声“对不起”,我真的以为自己来了一次穿越,穿越历史的云烟,回到了30年前。但这个小小的插曲,还是让我想起了30年前,一分神,包裹单填错了,只得再要一张重新填写。

从邮局回来,与邓桦一起去吃饭,考虑是不是把刚才发生在邮局的那幕喜剧告诉她,想想还是作罢。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渔歌子从大团的紫色烟雾中向我走过来,又好像是我下午寄包裹的那个邮局,渔歌子说,这些年照顾女儿辛苦你了,听说你要结婚了,我给你们买了点东西,已经寄走了。说完,看着我微笑。我想捉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再看她时,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在她身后大声喊她的名字:渔歌子,渔歌子……突然我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宾馆的房间里,身边是熟睡的新妻。我从床上坐起来,街上的灯光从窗帘中透进来,忽然想起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纵使相逢应不识”,忽又想起昨天下午寄包裹的情景,不由胡思乱想了一番,眼睛竟然湿润起来。这时邓桦不知怎么醒了,见我在床上坐着,说怎么不睡觉?我没有回答,重新躺下,担心邓桦也胡思乱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渔歌子死于一次意外事故。本来渔歌子是钻井指挥部工会的一名干事,1978年钻井指挥部成立女子钻井队,与当时的工农兵大学生、赤脚医生等等一样,女子钻井队也成为轰动一时的新生事物。机关动员各科室报名,渔歌子入党不久也报了名,并被任命为女子钻井队的副指导员。一天夜里,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女子钻井队送班的汽车滑进路边的沟里,有三个人被甩了出去,当场死亡,那三个人中就有渔歌子。那一年,女儿只有两岁多。又过了几年,女子钻井队解散,渔歌子却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

第二站依然是苏州,与30年前一样,我们只在苏州待了两天多,第一天看了留园、拙政园几个园林,去了虎丘,顺道欣赏苏州的绿树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人家,苏州评弹咿咿呀呀。30年前的苏州远不如现在热闹,既听不到苏州评弹,也没有满大街的苏绣。晚上入住苏州一家不大却十分精致的宾馆,夜深了,我与邓桦都无睡意,我们手扶栏杆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楼下是一条小河,流水丁冬有声,明月高悬,夜凉似水,这时从寒山寺方向传来了清幽的钟声,我想起唐朝诗人张继的《枫桥夜泊》,立即背诵给邓桦听: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古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并一句句解释给她听,乘着谈兴,我又说起虎丘是春秋时期吴国国君阖闾的坟墓,阖闾也是吴王夫差的父亲,阖闾一生钟爱名剑,死后在虎丘特修剑池,有鱼肠剑等3000余把名剑随葬。第二天我们又去了沧浪亭、寒山寺,然后在夜市上饱餐一顿小吃,就搭乘夜里的火车去了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30年前,我与渔歌子第一次来到人间天堂的杭州住的却是澡堂子,当然是为了节省,澡堂子没有单间,我们只能分开住,渔歌子那边的情况我不清楚,我这里是大通铺,十几个人一间,一个床铺是1块多钱,夜里放屁、打呼噜、说梦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夜里没睡好,第二天昏昏沉沉起来,我在大堂里等渔歌子,渔歌子也是两眼通红,看来也没睡好。每人吃了一碗面条,我们去游西湖,那时候我还是个文学青年,满脑子里都是作家梦,因为爱好文学,还因为在钻井指挥部组织的一次文艺汇演中,我的一首诗朗诵《祖国交给我这片荒原》,我被调出钻井队,在钻井指挥部电影队当了放映员,那时我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背诵一首唐诗或者宋词。电影队是工会的下属单位,我也正是这样与渔歌子认识的。太阳升起,薄雾淡去,美丽的西湖在眼前展开,我很容易就想起了宋代词人潘阆的《酒泉子》:长忆西湖,尽日凭栏楼上望。三三两两钓鱼舟,岛屿正清秋。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别来闲整钓鱼竿,思入水云寒。当然还有苏轼的《饮湖上,初晴雨后》: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也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我轻轻牵着渔歌子的手,我们一边游逛,我一边把这两首词背诵给她听。从渔歌子惊异的目光中,我知道她对我有多么崇拜。苏堤春晓、柳浪闻莺、三潭印月、花港观鱼、平湖秋月、湖心白堤,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天外天、楼外楼,西湖渐行渐远。

西湖附近的山都不算太高,但是曲径通幽,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走路走累了热了,我与渔歌子就在路边的树下坐着歇一会,好在走不远就会出现一个茶馆,正宗的龙井茶,泡在白瓷茶杯里,绿绿的茶汤十分诱人,一杯2毛5分钱,开水随便加,要喝多久就喝多久。我就是从那时起喜欢上喝龙井的,每年春天都要买上几斤。如果饿了,茶馆里还供应莲子粥,一碗5毛钱。爬完山,我们又去看钱塘江大桥,钱塘潮闻名全国,可惜那时不是观潮季节,我们只能手拉着手从钱塘江大桥上走过。我又一次卖弄学问,向渔歌子背诵潘阆的《前调》:长忆观潮,满廓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这时,夕阳西下,晚风飒飒,大桥上没有什么游人,我们一起唱起歌来。那时候最流行的是被现在称为红歌的歌曲,但那天我们唱的不是红歌,而是一首电影插曲:泉水丁冬,泉水丁冬,泉水丁冬响……

30年过去,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文学青年了,远山近水,蓝天绿树,如织的游人,眼前的所有景色仿佛都在梦中。一路上邓桦不是忙着用录像机录眼前的美丽景色,就是让我给她拍照,还摆出种种姿势,做出种种表情,而我的动作有些机械。给她拍完,她把相机交给游客让游客帮我们拍合影,我努力地配合着。邓桦当然能看出我的心情,一直忍着没说,这时终于忍不住了,说你好像一直都不开心,早知道这样不如不出来了待在家里。又说,睹物思人,是不是又在想她了?邓桦没见过渔歌子,但她知道我20多前的那段婚姻,还知道我们是旅行结婚的,她看过我们的照片。我急忙掩饰说,我这不是一直都很开心吗?这是我们的蜜月,还是不要提她吧。邓桦知道我不想惹她不高兴,说人之常情吗,我能理解,她叫渔歌子是吧?我点头。邓桦又说,前几天我还真梦到她了。我问邓桦是什么时候,她说是在上海的时候,又说了几月几日,竟与我是同一天晚上。邓桦说,她向我们祝贺新婚呢,还说你是个好人,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说真的?邓桦说,当然。她还说给我们买了礼物已经寄回去了呢,回去我们去邮局取啊!邓桦开玩笑说。玩笑归玩笑,但给我们买了礼物,并且已经寄了回去,不同的人在同一个晚上怎么会做出同样内容的梦呢?即使弗洛伊德在世,怕也解释不了吧。

把所有程序都按照30年前走了一遍,然后我们就疲惫不堪地回到了油田。我去传达室问老王,我们从上海寄回的包裹一件也没到,这些天我恍恍惚惚,竟忘了去火车站前收到的那张包裹单,我急忙从兜里翻找,出门时穿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揉成一团,准备拿回来洗。我从众多的脏衣服中找出那张皱皱巴巴的包裹单,寄包裹的人和地址均已模糊不清。我对邓桦开玩笑说,走,去邮局取渔歌子寄给我们的包裹。邓桦以为是我们从上海寄的包裹到了,就与我一起去了邮局。

包裹不大,却像经历了长时间的颠沛流离,包裹的外表又脏又旧,就像一位游子,破衣烂衫,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而我也觉得它是那样亲切,不由自主地把它抱在怀里。回到家,慢慢把包裹打开,我惊呆:算不上贵重物品,两瓶珍珠霜、一块白底蓝花的桌布、一双透明塑料坡跟凉鞋。还有一封信,把信纸展开,上面写的是:

世事沧桑,阴阳两隔,怎不思念?我没能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你都替我做了,感谢你这些年对女儿的照顾。好人终有好报,听说你又要结婚了,我不会怪罪你,还为你感到高兴,买了几样东西,主要是送给新人的,不知合不合她的心意。祝你们新婚快乐!

渔歌子即日

我突然泪流满面,邓桦不知就里,说这不是我们的包裹啊,你这是怎么了?包裹是谁寄来的?我擦干眼泪,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慢慢告诉你吧。可我又怎么对她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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