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颜

摘 要：少数民族电影的发展具有独特的民族特色，蒙古族导演宁才的《季风中的马》与汉族导演谢飞的《黑骏马》都取材于民族地域的民族题材，两者在人物设定、人物关系、马的运用、创作意图等方面都表现了对草原文化独到的见解和他们对草原寄托的情感，对少数民族电影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关键词：《季风中的马》；《黑骏马》；民族文化；电影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2-0181-03

中国电影事业的繁荣发展自然少不了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崭露头角[1]。所谓电影是导演的纯主观艺术形式，又是社会意识形态方面的相对折射。那么编剧作为一度创作，电影剧本必定是编剧的纯主观艺术形式和社会意识形态方面的相对折射的结合。那么，尤其对于民族题材电影来说，编剧对其文化的理解与作品的呈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蒙古族民族题材电影《季风中的马》和《黑骏马》，同样是以马命名的电影为蒙古族电影事业带来了空前的影响，两部电影却各有千秋。

一、两部电影选题同中有异

《季风中的马》[2]出品于2003年7月30日，由内蒙古民族剧团一级演员宁才编剧，导演，主演的民族题材电影，它用许多大段的固定长镜头诉说着简单而又充满了强大的力量的草原故事。影片讲述了因草原连年沙化、牧民不得不退出草场迁往城镇的故事，深刻表现了草原生态恶化给牧民们带来的痛苦与无奈， 成为夏威夷国际电影节上众多参评影片中唯一一部获得亚洲电影大奖的影片。

《黑骏马》[3]是根据张承志同名小说改编，谢飞导演，腾格尔主演的蒙古族民族题材电影，上映与1995年。加拿大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谢飞获最佳导演奖；男主角腾格尔获最佳艺术成就奖。它讲述了草原因为接受的文化不同而导致错过的唯美爱情故事以及草原人民面对生命的敬畏与珍惜。

二、两部电影人物设计不同

《季风中的马》中的宁才扮演的主人公乌日根是典型的蒙古汉子，固执的乌日根不肯屈服于草原现状，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己是个牧民，草原才是自己的家。在找道尔基大叔借草场放牧所剩无几的几只羊遭到拒绝后，乌日根想到了自己那已经被乡政府划成生态草场保护区的秋营盘草场。然而，非但草场没有要回来，乌日根还因为和保护区的工人发生争执而被带到了派出所。心灰意冷的乌日根犹豫了许久之后做出卖马的决定。乌日根在朋友陶高的介绍下把心爱的萨日拉卖给城市夜总会的老板，并且送他一瓶酒希望他能善待萨日拉。卖了马的乌日根很是自责，喝醉后产生幻觉萨日拉回来了，乌日根伤心的对萨日拉诉说着。痛苦中的乌日根在夜总会看见自己心爱的萨日拉被套上女人的内衣内裤在舞台上，他发狂般的冲上舞台拉住萨日拉，在朋友的帮助下他还是把萨日拉牵回家。不知道怎么生存的他以醉酒麻醉自己，道尔基大叔的话使乌日根想通了很多，在简单的仪式后，萨日拉被放生了。最后乌日根和儿子呼和换上衣服，拆了蒙古包，灭掉炉火踏上了进城的路上。从乌日根的这一系列举动中可以看出，他粗狂爱冲动，却也心地善良。他爱草原，草原养育了千千万万个牧民，包括乌日根，英吉德玛，呼和，道尔基，陶高，必力格。他也爱马，萨日拉带给他蒙古包，老婆，自豪，荣誉。

剧中的女主人公娜仁花扮演的英吉德玛是一位任劳任怨，绝对尊重丈夫的蒙古女人形象。即便同样爱着草原爱着马的她早已有了进城的决定，但因为丈夫迟迟不肯妥协而为生计忙碌。她前后卖掉饿死渴死的羊皮，到公路边买牛奶，在不知如何计量与标价的情况下挣的那一百多块钱，正好交上乌日根损坏铁丝网的赔偿和罚款。英吉德玛含泪卖掉仅剩的几只羊，准备进城给一个张姓老板做手把肉。这一切，无疑说明着英吉德玛的多么的勤劳，勇敢，智慧，独立，与此同时非常尊敬丈夫的选择。最后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她独自一人带着沉重的心情进城了。

《黑骏马》中腾格尔扮演的白银宝力格，十多年前，年幼的白音宝力格因母亲去世，被送到草原上的远亲奶奶家，与六岁的索米雅一起长大。在奶奶的调教下，白音宝力格很快成了牧民的孩子，并得到了一只黑马驹。后来，奶奶提出让白音宝力格和索米雅订亲，于是，在白音宝力格被选去参加兽医学习班的前夕，二人表白了心意，并约定白音宝力格回来后便结婚。但四年过去了，白音宝力格回来后却发现索米雅怀上另一青年希拉的孩子，愤怒的白音宝力格与希拉大打出手，而后痛苦得离开了奶奶和索米雅。十年后，成为歌手的白音宝力格回到故乡草原，寻找失散多年的奶奶和索米雅，而索米雅的私生女琪琪格接待了他，并告诉他关于黑骏马的梦想。后来，白音宝力格受到了索米雅與丈夫达瓦仓的热情接待，白音宝力格在夜谈中知道了往事，百感交集。白音宝力格从索米雅忙碌、操劳而又幸福的身影中看到了奶奶的身影，他带着对过去和对人生的新认识离开了。宝力格自身是一个矛盾点，他是草原的孩子，应该有草原的胸怀，可是他受到了汉文化的影响，使他自然而然的用汉文化来衡量草原上索米雅怀孕的事情。显然，这是不对的。草原上的自然法则即对自然产物的敬爱和对生命的热爱。

在这部影片中我并不觉得索米娅是最重要的女性角色，而是奶奶。成家的索米娅也化身成为奶奶。影片中的奶奶最大的特点，也是符号化的人物性格，就是博爱。奶奶说“小马驹，小牛犊，还有小白音宝力高，奶奶都能养活”“女人能生孩子有什么不好，这种事情我见多了，事情总会过去的”奶奶的这种博爱，对一切生命的一视同仁，一旦有了生命就没有不去珍惜的理由，这就是奶奶的逻辑，不得不说这才是真正的蒙古人。这是学到汉文化的宝力格恰恰不能理解的。在汉文化对忠贞的重视，是宝力格难以接受索米娅怀孕的事实，对他来说这是一种背叛，出轨。

三、两部电影人物关系复杂程度不同

《季风中的马》中呼和是乌日根的儿子，故事是由他没有钱交学校学费开始的。作为21新世纪的孩子，他的思想前卫，追求梦想，渴望学到知识。但毕竟他是草原的孩子，牧民的孩子，他与所有草原上的人一样爱着骏马，恋恋不舍的爱着草原。当他的萨日拉因为汉族人的爆竹声受到惊吓受伤，小苏和撕心裂肺的叫喊，后面又像大人一样给马喷酒治疗，牵着它坐在地上吟诗：《蒙古人》，在那袅袅的炊烟升起的蒙古包，就是我出生的地方。那辽阔天际的绿色草原，是我生命永恒的家园。这就是蒙古人，热爱故乡的人！看到这里，我不由得热泪盈眶，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枯黄的草原上，用那纯真质朴的童音热情洋溢的读着这首所有蒙古人熟悉的最普通的诗是多么的神圣，编剧的这一设计很自然的触及到当今蒙古人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当乌日根用卖马换来的钱让他上学时，吵着要上学的呼和却不愿意上学了，他也舍不得他的萨日拉。最后萨日拉被放生那一段，呼和哭的泣不成声。

道尔基大叔在影片中只出现三次，但每一次对乌日根的选择起到了关键作用。首先乌日根向道尔基大叔借草场，道尔基大叔哪儿有草场可以借呢，天下草原都一样，枯槁干枯，拒绝也是自然的。第二次在后半部分，乌日根喝醉酒睡在外面，道尔基大叔跟他讲了好多的话：“蒙古人骑着马赢得荣誉，可是蒙古人没有马也能活，马是什么，是蒙古人的骑的马，可不是蒙古人最终的理想，是骑着它实现过的理想。你太在意马了，都忘了自己的样子。没有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想去的地方马能驮你去吗？你想去的地方一定要骑马才能去吗？你的马的确老了，要真心爱你的马，就让它传颂于民歌，让它活在牧民的心里，将它放生吧”。紧接着就是萨日拉放生的仪式。道尔基大叔富有哲理的两个反问句，概括了整部影片，乌日根不想去的城市，马不适合，而乌日根想留着的草原，马却不能生存了。道尔基大叔虽是普通的牧民，但他更像是个学者，句句点醒了乌日根，给乌日根指明了方向。

陶高是个典型的热心小市民。作为乌日根儿时的朋友他即为乌日根一家谋出路，又从中得去小利益。陶高以多一元的价格收购了乌日根家的羊皮，后来又用不标准的汉语在不懂汉语的乌日根和夜总会老板之间当翻译谋取私利，这样自己又不亏还能让乌日根欠他一个人情。不得不说，归根结底陶高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看起来很滑稽。

必力格在剧中口口声声说自己叫孛儿只斤必力格，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黄金家族。他是一位画家，用乌日根的话说是卖老祖宗的画像挣钱的。乌日根在被抓进派出所之前找过必力格请他帮忙起诉把秋营盘圈起来的人，但是身为必力格的朋友，他并没有帮助他，只顾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吹自擂。后面必力格亲眼看到乌日根在夜总会为萨日拉拼命，他终于领会了真正的蒙古人的情结。他帮乌日根赎回萨日拉，并且为乌日根画了一幅画。画中一个外形彪悍的蒙古男人身穿赴战的盔甲，手拿出征的黑色苏力德，骑着马显得异常伟岸。乌日根问他这是谁，必力格回答说：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别人。很明显，必力格打内心佩服乌日根，在他眼里乌日根就是在画中骁勇善战的蒙古英雄。我想在他心里，必定已经有了改变，可能他以后不会只画成吉思汗像，下一个作品有可能是揭示草原现状的以黄色为基调的画。

我想赵长江虽然看着善良却是本部影片中最讨人厌的一个角色。影片刚开始不久，宁静的生活被他带来的红红绿绿，敲锣打鼓的声音打破，萨日拉受到惊吓被铁丝网缠住受伤。后面张长江经常买英吉德玛的酸奶是因为想跟英吉德玛一起生活。张长江等人不仅霸占草原人民赖以生存的草原，还想把草原上的女人占为己有。当英吉德玛斩钉截铁的告诉张长江，她不能跟他一起生活，也不愿意的时候，他落荒而逃。

不得不说入画不多的警察和镇长在本片中起着暗喻讽刺的作用。他们明明说着蒙语却不能跟乌日根站在统一战线，反而管制乌日根甚至使用暴力试图解决问题。

《黑骏马》中参与主要情节的相关人物少之又少。主人公白音宝力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索米娅是不折不扣的草原女人，她笑面如花，勤劳勇敢，是个有孝心的女人。她从小跟白音宝力格在一起，按理说建立了不可摧毁的感情。白音宝力格不在的三年中，索米娅跟着奶奶，两个柔弱的女人受尽了苦难，在草原上家里没有健壮的男人是很难生活的。白音宝力格回来得知索米娅已怀上希拉的孩子抓住索米娅责问她时，索米娅死死护住孩子。后来她嫁给达瓦仓，又为他生下四个孩子，要不是难产做了手术还会继续生孩子的。索米娅为了抚慰女儿的心告诉你有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会有一天骑着叫刚刚哈拉的马唱着刚刚哈拉的歌来看你。索米亚的这句话有着第二层含义，她希望白音宝力格回来，可以理解她。最后索米娅对白音宝力格说，如果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把孩子送给索米娅家抚养，因为索米娅不想再失去了。

四、两部电影中“马“的作用各有千秋

《季风中的马》中的萨日拉是个白色的骏马。在影片中萨日拉代表着乌日根的心。开始的长镜头中，萨日拉站在原地不动，代表着乌日根不离开草原的坚定信念。当酒厂的秧歌队到来时，萨日拉的惊吓代表着牧民生活被打扰。后面萨日拉在夜总会的舞台上代表着草原被商人开采，正在遭遇破坏。乌日根把萨日拉牵回来代表着牧民们为保护草原而做的斗争。萨日拉的放生，代表着乌日根即使去了城市，但他的心永远在草原上。最后被放生的萨日拉出現在公路上，这是个开放式的结尾，我想应该代表老了的萨日拉跟道尔基大叔留在草原上，落叶归根。又化作乌日根的心留在草原上，在汽车的道路驰骋，意为乌日根还是克服困难把带给他们伤害的东西加以利用，寓意了牧民留在草原上生活的美好愿望。

《黑骏马》中的刚刚哈拉代表着白音宝力格。刚刚哈拉跟白音宝力格一样是抱养的生命，白音宝力格离开后，刚刚哈拉留在草原上。其实刚刚哈拉是奶奶和索米娅心中的另一个作为白音宝力格的存在。当奶奶去世时刚刚哈拉和索米娅拉着奶奶，在这途中刚刚哈拉也倒下了。后来，十几年后，白音宝力格再次回到草原，牵着很像刚刚哈拉的黑马，意味着白音宝力格终于理解了奶奶，索米娅。唱着刚刚哈拉的歌，骑着黑骏马的他也愿意成为琪琪格的父亲。

五、两部电影创作背景与编剧意图不同

《季风中的马》是蒙古族著名演员宁才的作品。宁才出生于1963年的内蒙古兴安盟科右中旗科尔沁草原，1986年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科尔沁草原是汉文化侵入时间最长的地区，也就是说开垦土地面积最大，耕作时间最长的地方，同时也是曾经最美的草原，胜过现存的锡林郭勒大草原，呼伦贝尔大草原。据与宁才相仿年纪的人回忆说：在他们小时候在地上挖个半米就会有水喝。那是个什么样的草原啊！随着时代的变迁，草原耕地面积不断地扩大。蒙古高原植被稀薄，不适合耕作，适合放牧，但在社会变迁的强攻下草原还是褪去了绿色的衣裳变得千疮百孔。宁才必定是目睹了草原这一变化的全过程的。所以观察力极强的宁才也必定会选择这一类题材作为他的电影题材。而《黑骏马》的编剧是中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穆斯林作家，回族人张承志，1968至1972年插队到内蒙古乌珠穆沁。我想张承志熟悉的草原就是那个美如画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吧。六十年代这样的草原才能在全中国最困难的时期养育三千多名上海及上海周边城市的孤儿。张承志也恰恰看到了草原和草原人民宽阔的胸怀。

从编剧设定的人物，故事情节和马在电影里的寓意来说，《季风中的马》是真真切切存在的。首先，《季风中的马》的故事是真实的故事，现在的草原早已不是碧草连天。更多的是煤老板留下的坑坑洼洼，农民开垦的风沙黄土，随处可见的擎天柱般的风轮响着轰隆隆的声音。牧民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宁静，祥和，他们不得不适应新的草原，这个满面痤疮的草原。而《黑骏马》的故事是由张承志同名小说《黑骏马》改编而成的，他的创作可能来源于他去内蒙古插队时候的真实事例，但绝大部分是源于他的艺术加工杜撰而来的。再来看看人物设定及人物关系：《季风中的马》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孩子，另外还有男女主人公的朋友，村落中的长者，来到草原做生意的社会人士，还有文化水平较高的画家等等。这些设计都是非常真实的，不做作。《黑駿马》中包括索米娅在内，白音宝力格，刚刚哈拉都是奶奶抱养的，从这一设计上可以看出整个故事的基调，它是一种寓意，并不是真实的。再来看看马在影片中马的作用：《季风中的马》中的萨日拉不仅是一种牧民乌日根的精神的象征，也是真实的马，乌日根骑着他当代步工具，也把它卖掉换钱，萨日拉受伤时呼和的嘶吼，英吉德玛让乌日根把萨日拉卖掉时候乌日根说的“把我也买了吧”这些无一不是在强调马与牧民的关系，是那么的爱惜与不舍。《黑骏马》中的刚刚哈拉只是一种象征，在影片中并没有强调马的用途，后来刚刚哈拉死了，又出现了另一匹很像刚刚哈拉的黑马。也可以看出刚刚哈拉只是象征着白音宝力格对奶奶，对草原法则的领悟。

总之，两部影片各有特色、各有千秋。编剧自身的经历和意识决定着他们看问题的角度，呈现出来的主题也大相径庭。《季风中的马》主要揭示了环境破坏，牧民无奈之下跟随着侵入者试图熟悉他们，适应他们。而《黑骏马》主要表现了蒙文化与汉文化的冲突撞击。在广阔意义上，两部影片用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方式表现了蒙汉两种文化的差异。

参考文献：

〔1〕赵祥辉.新殖民时期的东方主义——《与狼共舞》电影文本分析[J].环球纵横，2007，（7）.

〔2〕季风中的马.http：//www.56.com/u66/v_MTA4NzM3Njk 1.html.

〔3〕黑骏马.http：//www.letv.com/ptv/vplay/641135.html.

（责任编辑 赛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