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原

烟 柳 记

离老家更近了。洒渔河

就在眼前，那么多的烟柳

一字排开。它们

沉默寡言

好像一群吞咽着光阴的哑巴

它们，用骨头击节流水

它们，因冷而抱在一起

它们，背靠着背，根咬着根，匍匐于

大地之上一

忍耐、孤独，这些悲观主义者

时刻准备

交出体内的柳笛

山中记

所谓高山，令人仰止

但，爬的人很多

路上：有滚动的石头，匍匐的灌木

一切的运动——

是过程，不是主义

元木说：“在春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

花香、人影都还在……”

山中的秘密

像一座寺庙，被打太极的人，圆柔

落 日

旧式的铁匠铺。一块烧红的铁，欲裂

锻打的暮晚。秋风吹起一池褶皱。星辰正冒着

水汽

此时，远方汲水的人，弯腰提起家国

2013年3月20日，春分

今日无欲，诸事回避

只焚香，叩谢花神。大河传来春汛

草木之于祭祀。喜鹊蹬上枝头，林间残雪闪烁

从果园探出头来的人，说起你的流水。桶里是

失眠的空瓶子

我坐在虎爪上。苹果树和桃花，似两只蝴蝶

翻身坐起的老父亲，想抓把潮湿的泥土。蝶羽

击中他的额头

而此刻，风正紧

雪之歌

未了。灰色的天空挤满白色的小身体

像在旋转的光束上，慢慢醒来的寒鸦

我们从乡村出发，像一阵微风吹起的

蒲公英。孤独腐烂在更大的孤独之上

我记得，我们都在炊烟里喝着断肠酒

又在那些紧逼着的悬崖边，绝处逢生

我记得腊月里，旧时的那一把杀猪刀

锋利的光芒，像个沉默、有爱恨的人

当你说：有雪，才有故乡。我们默许

而此刻的雪，就像一场远古时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