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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那双眼

2016-05-14张凭栏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6年5期
关键词:离群风雪黄牛

张凭栏

隐藏在村外的一只布谷鸟,突然把一声声单调而悠长的啼鸣传进村庄,草垛旁几个调皮的小伙伴立刻停止了嬉闹,一边冲出村外索寻布谷的声音,一边把春天的呼唤洒满无际的旷野。

一头在圈里关了一冬的老黄牛“咔嚓”一声,顶破了牛栏杆,疯了似的跑出野外,并发出哞哞畅快淋漓的高鸣。一群无忧无虑的家鸡和大鹅被牛的疯狂震惊得手足无措,叽叽嘎嘎、扑扑棱棱四散飞去。一只大公鸡竟然飞上了房顶,像指点沙场的将军,伸着长长的脖子,奓撒着羽毛,一边喔喔长啼,一边注视着跑出村外的牛。门口的花狗,听到命令,像先锋一样,噗噗扫了几下尾巴,冲房上的公鸡汪汪叫两声,随后箭一般冲出村庄追赶黄牛去了。

家门咣的被推开,好几个汉子奔出村庄,喊叫着去追赶跳圈的黄牛。此时,黄牛已混在牛群中,正在小河边吱吱地喝水呢。静美的春天,被这喧闹的声音搅得不知所措,村里村外混淆一团的声音,把好端端的春天弄得支离破碎。

夏天,村庄的声音是和谐的、恬静的。小时候,就在院心的古榆树荫下,听蝉知了知了的催眠曲,它把干了一上午活的父母亲,都送入了正午甜美的梦乡。我倒没有睡意,用小土块投向古榆茂密的枝叶里,蝉稍停片刻,又在树的更高处鸣叫。

雷声是对村庄的怒吼和震撼,雹子是对村庄的敲打和摧残,暴雨是对村庄的发泄和酷刑。我讨厌这些声音在村庄肆虐,我喜欢轻风细雨对村庄的爱抚和洗礼。

常坐在老屋的窗口,享受着柔柔的轻风抚摩面孔的感觉,听绵绵的细雨落在大地的声音。透过窗户纸,小村一片朦胧,每一个雨点都是一朵浪花、一首儿歌、一个谜语,在这雨声中,你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夏天的夜晚,整个村庄被青蛙的狂欢声吞没了。村外长满蒿草的小河,是青蛙的夜总会。青蛙是团结的群体,它们很少有独唱,大都是集体大合唱。在河边,我们小伙伴去捕杀它们,只要有一只青蛙发现了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随后,其余的青蛙也都齐刷刷地从河边跳进水里。面对青蛙溅起的水波,我们只好踏月空手返回村庄。半路上猫头鹰凄凉的悲鸣,让我们加快了赶回村庄的脚步。

夜深了,黑亮亮的小蛐蛐不知啥时蹦进屋里,一曲曲优美、清脆而动人地吹奏着。屋里老父亲此起彼伏、一阵高似一阵的呼噜声,也没阻止蛐蛐的自我陶醉。

金色秋天,成熟的五谷借着风铃,互相挥手致贺。大雁在村庄上空,排成优美的阵列,一声声关于人间爱的长鸣,让高粱羞红了脸,让稻谷笑弯了腰,让玉米敞开了衣襟,让农夫一路高歌,啪啪大鞭子甩出长长的喜悦。

一群群小燕,携侣纳雏,在长长的电线上叽叽喳喳相互鼓励,传达南飞的誓言。

手持镰刀的母亲站在地头,迎着瑟瑟秋风,远眺燕子大队迁徙的壮观场面,几分惆怅荡在脸上。她喃喃道:咱家屋檐下的那对燕子,来年春天不知能不能安全飞回来?

一挂满载庄稼的大马车,从道边嗒嗒走过,辕马的一声仰天长嘶打破了母亲的沉思。

家里的大花狗叼来一个很大的高粱穗,倚在母亲的裤脚边摇头摆尾,亲昵地炫耀着。

大雪覆盖了村庄。庄严、肃穆的冬天一片萧条。村庄里三五成群的孩子,在雪地里吱咯吱咯踏出歪歪扭扭的脚印。雪团打在脸上,发出细微柔弱的声音,像个棉花团,轻轻的,孩子冻红的脸上挂满了白白的胡须。

走出村庄,雪雾茫茫。一群又一群的雪雀,铺天盖地,展开双翅在风雪中时高时低、时远时近地飞鸣。那一声声叽叽的哀叫,带着几分孤独和无奈,在空旷的雪野里传出好远好远。

偶尔有三两只离群的雪雀,在风雪中飞进村庄,或盘旋在草垛上,或落在老屋前的空地上,哪知这是麻雀的家园。很快,秫秸垛上一只站岗的麻雀发现离群的雪雀,就率领大兵叽叽喳喳冲杀过来,无奈,几只孤零的雪雀又惨叫着被赶出村庄,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雪夜静悄悄。母亲把我们踏雪弄湿的鞋放在灶前噼啪作响的树枝火上烘烤,父亲盘腿坐在炕桌旁,一页页慢悠悠翻动发黄的账簿,不时又打起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一年的收成。雪地里跑累的孩子,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得好香。偶尔,冒出一句天真的梦话,引出灶火旁母亲的一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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