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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五郎的故事》与《画皮》主题下的深层含义

2016-05-09李悦佳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0期
关键词:画皮

本文系天津理工大学科技发展基金项目,项目名称:小泉八云东方怪谈故事溯源。

摘  要:在肯定《忠五郎的故事》和《画皮》都是以因果报应为主题的前提下,从不同角度出发,分析它们之间的异同、形成异同的原因以及隐藏在主题下的深层含义,对探究两故事的影响关系等内在联系有很重要的研究意义。

关键词:忠五郎的故事;画皮;佛教思想

作者简介:李悦佳,女,1983年出生,硕士学位,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讲师,从事小泉八云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0-0-02

引言:

主题的比较研究同题材的比较研究一样,其第一步也是对作品中所表现的中心思想加以简化。在主题的比较研究中,选题的角度或层面可以划分为四种。第一,社会学层面的主题。第二,心理学层面的主题。第三,宗教层面的主题。第四,哲学层面的主题。[1]《忠五郎的故事》与《画皮》都是以因果报应为主题,根据类型可划分为“宗教层面的主题”。

一、从无常的立场看《忠五郎》的深层含义

“在铃木的家臣里,有个下级武士,名叫忠五郎。他风度翩翩、和蔼可亲、聪明机警,在同僚中颇受好评。忠五郎在铃木属下已经侍奉了四、五年,操守良好,从未有过错失。”这样的好男子被妖怪杀害,不由得让人感到遗憾。相比之下,“王生”受到惩罚就理所应当了。但在“王生”死后,故事并没有结束,道士们开始捉妖,被妖怪挖去的“心”最后又辗转回到了“王生”的身体里。“道士”最终战胜了妖怪,“王生”在妻子怀中起死回生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武士们纷纷问道,“狐狸精吗?”

“不!自古以来,她就时常出没于这条河上,专爱吸取年轻男子的精血!”

“难道是蛇妖?或是龙女?”

“不,都不是!白昼时,只要你到桥下去瞧一瞧,就会看到‘她,一种十分恶心的生物。”

“到底是什么?您就直说吧!”

“是癞蛤蟆,也就是蟾蜍!又大又丑陋的蟾蜍精!”[2]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是癞蛤蟆,也就是蟾蜍!又大又丑陋的蟾蜍精!”听到这句话,笔者脑中浮现出了一只硕大“蟾蜍”的场景,夹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恶心感。《忠五郎》的故事到结尾“女妖”也没有收到惩罚,直到现在每晚那只“蟾蜍精”还蹲守在桥下,等待着上钩的路人。

《忠五郎》告诫人们不要轻易被外表的色相所迷。主题的意义不仅是弃恶扬善,更加强调一种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外界要素和秩序,终会将人致死的历史必然性。[3]估计这就是日本人所说的“外部世界的残酷恶意”[4]。从“忠五郎”的形象看到他的悲惨结局,我所体会到的深层含义,就是日本人内心世界的外化。可见,日本人视觉的焦点不是如何惩罚邪恶之物,而是“邪恶之物”本身。由此不难想象《忠五郎》悲惨结局的必然性,正是这种结局才能给人充分的警醒和强烈的刺激。《忠五郎》中,日本人的孤独感同样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对于人类来说,来自外部的“恶意”是很难防止的。在日本,以此为主题的作品有很多。换言之,以“物哀美”闻名的作品比比皆是。日本人认为,只有悲剧才能带给人感动和思考。在他们心中,悲剧比喜剧更有价值,更具有说服力。与此相反,中国人则更加崇尚“大团圆”的结局。“中国没有真正的悲剧”,在中国人心中,结局是小说最重要的部分。《聊斋》中的大部分故事都是传统的“大团圆结局”,结尾总是充满希望;反之,如果《骨董》和《怪谈》中没有悲剧结尾的话,日本的读者们就该心情郁闷了。

《忠五郎》之所以有那样的结局,与那个时代的文学思潮也有着很大的关系。明治初期,日本文学界深受欧美文学思潮的影响,派生出了很多派别。启蒙期(1868~1886)、写实主义 (1887~1895)、浪漫主义(1893~1905)、自然主义 (1906~明治末)、反自然主义(明治末~大正末)。之中以“文学改良运动”和“浪漫主义文学运动”著名。[5]小泉八云于1890年去往日本,1904年逝世。由此可以推测他到日本后所经历的正是写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思潮时代。挣脱了江户时代锁国的约束,进入到明治时代的日本,当时正迈着稳定有力的步伐,向着近代化的目标前进。明治时代的日本,大量吸收西方先进文化,翻译了很多优秀的欧美作品。与此相伴,去往欧洲的日本留学生也越来越多。例如,森鸥外、夏目漱石、永井荷风,这些作家青年时代都有留学西方的经历。他们被西方文化感化,每个人都具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可以不过分地说,当时对日本文学界有贡献的年轻作家们,几乎都受过西方文学的影响。在那个时代,日本正朝着垄断资本主义发展。日本文学于20世纪初期受到欧洲文艺思潮的影响,之后在日本产生了自然主义文学,并且渐渐普及开来。可以说,西方文学间接推进了明治时代日本文学的发展。如此分析可知,来自欧洲的小泉八云能写出与当时日本文学风格一致的作品,且备受读者欢迎,也不是意外之举。

《忠五郎的故事》这部作品,不管是情节还是想表达的思想,都是受小泉八云的直接影响。通过对作品的分析不难看出,《忠五郎》和八云的欧洲人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是受西方思想影响较大的一部作品。

二、从佛教和道教的视角看《画皮》主题的深层含义

“王生”贪色,命亡于色。面对道士的忠告,他疑心道士另有所图而不去理会,后自食其果,被女妖撕裂腹部夺心而去——这是原文中“异史氏”口中愚蠢世人的恶因恶果。那么,他的妻子怎样呢?在原文中写道“乞人咯痰唾盈把,举向陈吻曰:‘食之!”丈夫所中的“恶因”要由妻子背负,受尽凌辱,这就是所谓最严重的“恶果”。 然而,“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恐怕这就是当时女性的宿命吧![6]

实际上,这个女妖是人类的亡魂。中国有个古老的传说,人们相信人死之后亡魂可以附在别人的身体里而再次复活。虽然不曾明说,但这种迷信无时无刻不深藏在故事的背后。亡魂向往人世的愿望十分强烈。《画皮》中的妖怪就是以夺去人命的方式,继续存活于人间的中国“鬼”。“鬼”存在于满是人类的城镇深处,有的化成美人,有的成为某人的老婆。它的居住地本身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人类世界。可以说《画皮》所描述的世界是个多元的空间。故事中能够指出的各种形象都具有特异性:美人、狞鬼、吸金葫芦里像猪一样叫唤的怪物、疯和尚、妻受辱、夫复活等等。它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戒色”观念的领域,具有一种更加崭新的含蓄的美意识。[7]

从“善恶终有报”这个观点来看,《画皮》可以被划定为佛教故事。故事当中的美丽年轻的女子是由丑陋“狞鬼”幻化而成,二者美丑形象相差如此之大,反倒可以给人们一些启发。从道教的角度来看,“狞鬼”丑陋不堪的样子正好是人内心深处隐藏的“贪欲”的真实写照。故事之中还隐藏了佛教的“不净观”。为了使僧侣们的修行实践能彻底的与佛教教义一致,释迦摩尼让僧侣们独坐墓冢之间,认真观看死尸的腐坏过程,并设想凡人肉体也如死尸般肮脏不净,且又处于迅忽不定的无常变化之中,实在不值得留恋。故而应视肉身如臭皮囊,一心追求彻底解脱。[8]一切美女皆是白骨,一旦知晓了她们的本质,美人也就瞬间在心中化成丑陋的鬼怪了。所以,实在没有留恋的价值。

故事中不仅有个乞讨的疯和尚,还有愿意帮忙的道士。之中蕴含的不仅有佛教思想,还有道家思想。“王生”的行为违反了道家的“无欲”论。全面观察和分析《画皮》时,会发现它符合道教小说的特点,具有典型道教小说的构造。道教说,宇宙万物皆由心生,《画皮》中的妖怪就是人类内心潜意识的外化之物。再结合“王生”用尽心机将陌生女子引入书斋的轻浮举动,不难看出这名女子就是他内心贪欲的象征,是潜在色欲意识的外部映化。之后,作者将“王生”转为配角,对“道士”相助他的义举颇为称赞。尽管道士“乃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可结果还是没能挽回救人失败的结局。这一点也可以说明,若想驱除妨碍“道”的欲望之魔,一定要下必死的决心付出百倍的努力,才可以将深藏在心中的贪欲清扫干净。

小说的后半部分,王生的妻子被要求吞下“疯和尚”吐到掌心上的痰液。“痰”化为“心”,“换心”之笔别有深意,它意味着去除凡心,换上道心。为了突出“心”在道教修炼中的重要作用,道教学者首先把“心”与“道”沟通起来,把“心”界定为“道”的内涵,宣扬“万物唯心”、“心为道体”的思想。《画皮》故事所写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心去妄存真的过程。去除蒙蔽(色欲),呈现真心(道性)。道士帮助凡人去除蒙蔽在道心之上的人心色欲,体悟自心的道性,回归道心。这一过程展示的是神道战胜了人欲,道心对凡心的胜利。[9]

《画皮》融合了很多佛教和道教的思想。蒲松龄笔下的道士既履行着惩恶扬善的职责,又住在寺庙讨论因果报应。由于作者受当时社会佛道融合文化的影响,进而体现在《聊斋志异》的写作上。自佛教传到中国的那一刻起,就与中国文化紧紧相连不可分割。它促进了中国本土宗教——道教的发展,因此道教中融入了很多佛教元素,这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可以说《聊斋》中的佛道融合现象,是由于处在那个时代的蒲松龄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结果。文化中的宗教融合,必定会在文学中有所体现。

结论:

《忠五郎》主题的意义不仅是弃恶扬善,更加强调一种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外界要素和秩序,终会将人致死的历史必然性,也就是日本人口中所说的“外部世界的残酷恶意”。《忠五郎》的作者小泉八云最想传达给世人的是“无常观”,一种用人类的力量无法抵抗的“世界恶意”。小泉八云作为一位出身于西方世界的作家,在《忠五郎》的再话过程中,并没有拘泥于 “弃恶扬善”和“恢复伦理道德”等东方式的主旨思想,而是让世人看到了他更多的天赋和才能,以及他通过文学写作对人生和人性进行的哲理性思考。最终他成功地创作了一部真正的“日本化的画皮”。他撕开了封建社会的假面,把日本人心中深藏的“物哀美”完美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一种“未完成”的不追求结果的美感,随着故事的结束,成为我们脑海中永恒的记忆。

参考文献:

[1 ]王向远著 《王向远著作集 比较文学学科论(第7巻)》[M],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8月,P149-P150.

[2]小泉八雲著 平井呈一訳『怪談·骨董 他』[M], 恒文社,1975年11月30日,P52-P53.

[3]奥野政元『中島敦考』[M], 桜楓社, 1985年4月,P124-P132.

[4]越智良二著「『牛人』的基礎」[M],『国語国文学集』第九号  1983年3月.

[5]张龙妹、曲莉著《日本文学 下编》[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9月,P361-P421.

[6]稲田孝著『聊斎志異——玩世と怪異の覗きからくり』[M], 講談社,1994年4月10日第一刷発行, P93.

[7]稲田孝著 『聊斎志異——玩世と怪異の覗きからくり』,P88-P95.

[8]张巍 “画皮”故事的原型和流变[J],《甘肃社会科学》2001年第3期,P36.

[9]黄洽 画皮心解[J],《聊斋志异研究》, 2003年9月15日,P52-P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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