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婧(甘肃农业大学外语学院，甘肃兰州　730070)



汉语道歉回应语的策略特点分析
——以90后在校大学生为例

张婧
(甘肃农业大学外语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摘要］言语行为的研究一直是语用学领域的热门课题之一，然而，道歉回应作为一种常见的“挽救面子的行为”却较少有人研究。研究通过问卷调查形式对中国90后在校大学生的道歉回应的策略和特点进行分析，以期逐步建立切实可行的划分道歉回应的模式。

［关键词］道歉回应;言语行为;策略

1　引言

语用学是语言学分支中一个以语言意义为研究对象的新兴学科领域，它从语言使用者的角度对语言进行研究和探讨其意义［1］。言语行为一直是语用学中的重要研究课题。戈夫曼(Goffman)［2］认为，有关文化及性别的差异对言语行为的理解和使用有着很大影响，不同国家和不同性别会产生不同的言语行为模式。道歉语作为人们日常生活交际中频繁使用的一种礼貌言语行为，受到了很多学者的关注。然而，道歉回应语作为道歉言语行为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对其使用策略和特点分析的研究却不多，对于汉语道歉回应语的研究则少之又少。所以，有必要通过问卷调查方式对汉语道歉言语行为的回应进行系统的分析和归纳，以逐步建立切实可行的划分道歉回应的模式。

中国的90后群体是生长环境与70后、80后有着明显差异的一代。从小生活在网络信息时代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自己的个性。特别是在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多年以后，90后享受着相对平等的受教育和就业的机会。因此，社会对于他们的期望值也大体一致。在这个男女平等甚至出现“女汉子”和“伪娘”的时代，90后在言语行为方面似乎更能体现当代汉语的时代特点。本研究选择90后在校大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对其在汉语道歉回应语的策略方面进行分析，有助于及时更新道歉回应语的策略模式，也有利于更好地维持正常的人际关系，维护社会的和谐稳定［3］。

2　理论框架

2.1礼貌原则和面子理论

本研究拟采用布朗和列文森［4］35(Brown＆Levinson)的礼貌原则来指导道歉回应语的特点研究。而“礼貌”理论和“面子”理论又是紧密相连的。根据布朗和列文森的观点，礼貌是典型人为满足面子需求所采取的各种理性行为。而面子则是每一个社会成员想要为自己挣得的那种在公众中的个人形象。它分为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两类。在社会交际中，既要尊重对方的积极面子，又要照顾对方的消极面子，才能使社会交往得以顺利进行［4］35。同时，布朗和列文森也认为，由于有些言语行为具有固有的威胁面子的性质，因此需要采取一定的方式去避免或进行有策略的补救［4］113。

道歉语和道歉回应语都属于威胁说话人积极面子的言语行为。当说话人意识到威胁了听话人的消极面子并且在某种方面限制了对方的行动自由时，就需要用道歉来挽回自己的面子，维护对方的面子。而当说话人道歉之后，被冒犯者一般也会根据道歉的情境作出回应，即道歉回应言语行为。一般而言，道歉回应要比道歉言语行为复杂得多，因为道歉回应在言语形式上更为多样，比道歉的程式化程度要低许多，故具有更大的灵活性。

2.2影响道歉及其道歉回应语的因素

布朗和列文森认为威胁面子行为的主要因素有以下三个:一是说话人与听话人的社会距离;二是说话人和听话人的相关权势;三是言语行为本身所固有的绝对意义上的强加。这三个相关因素又有具体的分级，详见下表［4］80。

社会距离　陌生人　熟人　朋友　密友社会权势　社会权势低　社会权势平等　社会权势高冒犯程度　低　一般　严重　非常严重道歉回应性　低　高　非常高

3　研究内容

为了更好地了解汉语道歉回应语策略方面的特点，以期及时更新道歉回应语的策略模式，达到更好的人际交流效果，本研究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中国90后在校大学生的道歉回应策略进行进一步分析。

3.1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为中国90后群体中的高校在读大学生。他们属于受过良好教育的群体，而且社会对其关注度和期望值较高，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为了使问卷的信度和效度得到保证，受试对象的专业和地域分布将尽可能具有多样性。因此，本研究的100名受试对象均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的全日制本科院校。如，甘肃农业大学、西北师范大学、中国民航飞行学院、东北石油大学等。研究对象所学专业也不尽相同，涉及外语、动物医学、水利水电等多领域学科。受试年龄主要集中在1994 －1996年生人(这一时间段90后群体的特征更具有典型性)。其中，男生50名，女生50名。共发放100份问卷，其中回收有效问卷84份。本研究正是在对这84份有效问卷分析的基础上进行的，旨在了解和掌握90后大学生汉语道歉回应策略的选择和使用频率情况。

3.2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社会语言学调查研究的“语篇补全测试”(Discourse－completion Test)对研究受试进行了问卷调查。问卷设计模板参照贾玉新［5］于1997年进行言语行为研究时所采用的DCT问卷，并在其基础上进行了改进。问卷一共由10个情景组成。在问卷设计中，这10个情景分别围绕着社会距离(情景1、2、6、8、10)，社会权力(情景3、4、5、7、9)，冒犯类型(情景6、7、9等)以及道歉回应必要性(情景1、2、7、8等)四个有效因子展开，并将其作为研究的控制因素。例如:“你在公交车上，由于急刹车没站稳，不小心被陌生人踩到脚，她/他向你道歉后，你会对他/她怎么说?”或者“你正在上自习，几个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打电话影响了你的学习，你提醒他们之后，他们主动道歉，你会对他/她怎么说?”，每个情景的设计均与研究对象的学习生活密切相关，且对于场景背景做了详细描述，因此要求受试者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受作出相应的道歉回应言语行为，以此确保研究最终的信度和效度。

4　道歉回应策略研究分析

通过问卷统计分析发现，道歉回应行为与道歉行为一样，属于一种复杂的言语行为。通过对被访者的道歉回应策略进行分析后得出，90后在校大学生的道歉回应策略分为两大类:单一回应策略和复合回应策略。

4.1单一回应策略

单一回应策略是指道歉回应者在进行道歉回应行为时只采用一种道歉策略。在对语料进行分析和归纳中发现90后在校大学生所采用的单一回应策略主要有5种。

4.1.1直接接受道歉

道歉回应模式有一些固定的话语可以明确表示听者对于道歉的反应，即直接道歉回应语。经对此次问卷收集的语料进行统计后发现，被访问者所使用的直接接受道歉的话语主要包括:“没关系”、“没事”、“算了”、“不要紧”等等。其中，“没关系”的使用频率最高，在问卷所设计的10个情境中，无论社会权势高低、社会距离远近或道歉程度高低，绝大多数被访者都采用了“没关系”作为直接接受道歉的言语。这就说明，直接接受道歉是一种积极的挽救面子行为，它可以最大程度地保障双方的关系。

4.1.2告诫/警告

告诫也属于接受道歉的回应策略范畴，但是比起直接接受道歉来说，这类策略伴有明显的提醒或者警示功能。在收集的语料中，属于告诫或者警告回应语的包括:“下次注意”、“下次不能这样了”、“以后注意就好”等等。道歉回应者使用告诫策略主要目的有两个，其一表示接受了道歉，宽恕了道歉者;其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挽回自己的面子，最终的目的还是使双方的关系继续向积极的方面发展。通过对问卷的进一步分析认为，告诫警告类回应策略主要出现在社会权势低于自己的情境。例如，情境3(在自习室学习时，受到学弟学妹干扰)和情境9(小侄女误删了一份电脑中的重要文件)。道歉回应者在这两种情境中大多使用了告诫的策略，主要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行为。而在社会距离较远或是社会权势高于道歉回应者的情境中，则没有出现过此类回应策略。

4.1.3关心/安慰道歉者

关心或者安慰道歉者策略同样属于接受道歉策略，这是道歉回应者为了缓和与道歉者的关系，减少道歉者因道歉产生的恐惧尴尬而使用的道歉策略。关心可以最大程度地使道歉者挽回一些面子。在收集的语料中，关心安慰策略的言语主要包括“你没关系吧”、“你不用太在意”、“你也不是故意的”等等。在使用情景方面，关心/安慰策略主要出现在社会权势高于自己，社会权势低于自己以及社会距离亲密的设计中(情景3、4、5、6、7、8、9、10)。其中，在社会权势高于自己的情境中，关心策略使用频率是最高的。例如:在情境5“导师约你明天下午三点去办公室讨论论文写作情况，但是导师却失约了，随后导师向你道歉，你会说什么?”，很多被访者都填写了“没关系，我理解您”或者“您先忙，我们再约”等道歉回应语来降低道歉对导师面子的威胁，从而避免了交谈双方的消极情绪和尴尬气氛。然而，对于社会距离比较远的情境(情景1、2)，比如:陌生人、校园的同学，则没有出现此类回应策略。

4.1.4相互致歉

在对问卷语料收集统计中还发现，有一种接受道歉策略，即相互致歉。顾名思义，相互致歉是指道歉回应者和道歉者相互道歉的言语行为。采取这种回应策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使道歉者的面子得到挽救，减轻其内疚感，从而能够迅速缓和双方的关系。而在问卷中，相互致歉主要集中在情境7，即父母在和子女发生争吵后，父母主动道歉后子女的回应。大多数被访者选择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爸妈，其实这件事情我也做得不对，我也有错，对不起”，或者“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们生气，下次不会了”等。

4.1.5回避道歉以及训斥等回应策略

在道歉者实施道歉策略之后，道歉回应者有权利拒绝接受道歉。这种策略主要包括回避和训斥。在此次语料的收集中，也出现了拒绝接受道歉的情况，即社会距离较远的场景。如:在公交车上被不小心踩到脚，有被访者选择了沉默或者笑笑不说话等消极的回应策略。而有趣的是，训斥策略作为最具有威胁面子特征的回应策略，全部出现在情境8中，即男女朋友之间出现矛盾后的回应。也就是说，该种策略出现在社会距离很亲密的关系之中，个别被访者对于自己的男(女)朋友在爽约后的道歉，有时会表现为如下回应:“说一声会死吗?不会考虑别人感受吗?”，“再迟到，就分手!”，或者“立刻从我眼前消失!”等。

从综合收集的语料来看，采用回避和训斥这样的消极回应策略只占极少数，这就说明大部分90后大学生对于道歉还是选择接受和宽恕对方，以期实现和谐的人际交往。即便是选择了训斥等消极回应策略，被访者也是选择了和自己最亲密的人群，其中不乏撒娇赌气等因素。

4.2复合回应策略

与单一回应模式相对的是复合回应模式，也就是说被访者可以根据情景需要，在选择道歉回应策略时选择几种道歉策略相结合进行回应，以此达到更好的交际效果。在对本次90后大学生进行的问卷中，绝大多数被访者都选择了复合回应策略。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对直接接受道歉、告诫、关心、相互致歉以及回避道歉等策略进行了两两结合甚至是多种结合。例如:直接接受道歉+告诫、直接接受道歉+相互道歉和直接接受道歉+关心/安慰策略等。很多被访者在多个情境中都选择了这样的组合，如情境1、2、5等。被访者为了更好地维护说话双方的关系，都选择了这样的“双保险”道歉策略来最大程度地维护道歉者的面子。统计的语料中有这样的例子:“没事，别放在心上”，“没关系，没烫到您吧?”，“没关系，您没事吧?”，“没关系，但是下次注意点!”，“没事，爸妈，我也有错”等。

在众多复合回应策略中，有一种特殊的组合策略——直接接受道歉+训斥道歉策略。例如:“没事了，你个傻子，我会生你的气吗!”，“这次没事了，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太过分了!”等。这种积极道歉策略和消极道歉策略的结合也只出现在情境8中，即男女朋友道歉的情境，也就是说这种貌似生气实则原谅的策略在具体的语境下，恰恰表现了男女朋友之间的亲密程度，不仅不影响道歉效果，反倒增加了些许打情骂俏的情趣。

5　结论

根据本次对90后在校大学生的道歉回应行为所做的分析，可以看出，汉语的道歉回应言语行为主要体现为单一道歉策略和复合道歉策略两种。由于道歉情境的多样化以及汉语的灵活性，90后在校大学生会选择不同的道歉回应模式，当然性别不同也会对道歉回应策略有一定的影响。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以及社会期待值的变化，道歉回应模式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不断地出现各种新的时代特征。

［参考文献］

［1］赵弘.汉语道歉语的性别差异研究［J］.四川教育学院学报，2008(10) : 57－58.

［2］Goffman.Relations in Public: Micro－studies of the Public Order［M］.London: Penguin，1997: 78.

［3］钱奕乐.中英道歉言语行为之比较［J］.合肥工业大学学报，2003(5) : 139－141.

［4］白解红.性别语言文化与语用研究［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

［5］贾玉新.跨文化交际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 285－286.

［责任编辑龚勋］

作者简介:张婧(1985－)，女，山西昔阳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教学。

基金项目:甘肃农业大学2015年度盛彤笙科技创新基金项目“汉语道歉回应语的性别差异研究”(GSAU－STS－1507)。

收稿日期:2015-08-05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630(2016) 06－0055－04